直到坐到了馬車上，阮素卿的腦袋才逐漸清醒過來。

    紀嚴就坐在她的身邊，正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她，似乎是在確認她安然無恙，阮素卿一抬眸便撞進了他的目光中。

    她突然羞澀起來，仿佛之前來不及爆發的情緒一下子在此刻上漲，決堤。

    “......”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這樣安靜的氛圍下，又是險些一腳踏進了鬼門關，再次重逢應該是要說些什麽的。

    該說謝謝嗎？阮素卿有些猶豫，自相識以來，她對紀嚴已經說過太多次的謝謝了，她對他的感激已經不能再用這兩個字來概括，何況......這樣的話未免顯得太客套，似乎也將他們之間的距離拉遠了。

    “你......”

    “大人......”

    兩人竟然同時開了口，接著便都是一愣，繼而相視一笑。

    “什麽？”紀嚴嘴角含笑地問道。

    “大人怎知我在這裏？”阮素卿的心裏也有些小雀躍，還有些害羞，可終究愉悅是占了上風的。

    “還有我叔叔嬸嬸那裏......他們是不是急壞了？”話題一旦打開，阮素卿的思緒也跟著清晰了，“瑄哥那裏，他考得如何？”

    “這次的殺手......可是東廠派來的？”

    “秦陪為什麽要對顧珩下手？”

    一連串的問題像是連珠炮似的，聽得紀嚴不禁啞然失笑，這姑娘......明明剛剛還是一副小意羞柔的樣子，這也變得太快了些。

    然而無論如何，她都是她，在他心裏和旁人完全不同的她。

    “是東廠派來的人，估摸著是顧珩哪裏開罪了秦陪。”紀嚴想了想，問道，“你怎知他們的目標不是你？”

    按照陸洺的說法，當時為首的青雀一張口便是向顧珩討要阮素卿的，所以他們一開始都以為這次的人是衝著她來的。

    阮素卿笑著搖了搖頭：“我隻是他們的幌子罷了。”

    很明顯東廠的人是為了找個借口對顧珩出手，既然秦陪派了人監視著她，那肯定也知道她和顧珩有所接觸，何況顧小侯爺可是名滿京城的謙謙君子，怎麽可能做出棄人於危境中的事情來？

    “不錯，”紀嚴讚許地看著她，“秦陪和顧珩有齟齬已經不是近來的事了。”

    “至於究竟是為了什麽，我並未查出來。”確切地說，隻怕連顧珩自己都不知道原因。秦陪雖然是條瘋狗，可如此明顯地痛恨厭惡一個人倒是第一次。

    提及顧珩，紀嚴的眼神暗了暗，他清晰地記得陸洺的匯報，眼前的姑娘是替顧珩擋了那致命的一刀的，如果不是因為如此，她也不至於命懸一線落到東廠手裏。

    如果不是秦陪不知出於什麽原因同意放人，隻怕他這回是真的再也見不到她了。

    紀嚴的氣息突然變得不穩，他回憶起那次撞見顧珩拉著阮素卿的場麵，聽祖母身邊的白嬤嬤說過，顧珩那回喊得似乎是一個叫“婧婧”的名字。

    想知道這名字的主人並不難，紀嚴隻派人稍加打探便理了個清清楚楚。

    靖國公的掌上明珠，顧珩已故的未婚妻子——沈瓊櫻。

    據說是個性子直來直去，嬌蠻單純的女子，這倒是和眼前的姑娘又那麽兩分相似。

    隻怕顧珩就是因為這個才頻繁地關注阮素卿。

    想到這兒，紀嚴原本喜悅的心情已然染上了不悅。是人皆有占有欲，尤其是麵對自己心儀之人，何況紀嚴身處高位，再怎麽一副君子如玉的清冷謫仙樣，骨子裏的霸道也是的的確確存在的。

    然而且不說他的心意尚未叫這姑娘知曉，他們之間並無什麽親密的關係，紀嚴也怕嚇到了阮素卿，讓她對自己疏遠起來。

    於是他隻得裝作無事發生的模樣，可憋在心底的那股子陰鬱的戾氣卻直直地噴湧而出，竄上心頭，讓他沒留神地狠狠咳了一聲。

    “咳——”紀嚴隻感覺喉頭一股腥氣，五髒六腑都在因此而隱隱作痛。他連忙試圖壓下口中的血氣，可阮素卿已經察覺到不對勁了。

    “大人！”紀嚴本就冷白的臉此刻變得更加蒼白了，有冷汗掛在他的額角，阮素卿從來沒有見過他這般難受的模樣。

    “大人你怎麽了？你不舒服嗎？”阮素卿著急地靠近紀嚴，想去扶住他可又怕碰到他的哪裏讓他更難受。

    “你受傷了？”阮素卿的腦海裏突然有了個猜測，“是秦陪嗎？”

    “你和他交手了？”

    紀嚴沒想到阮素卿居然三言兩語便猜中了真相，他調整著呼吸，總算是把胸口那股作怪亂竄的劇痛壓了下來，這才勉強能開口說話。

    “沒事。”他用帕子擦去嘴角溢出的鮮血，看著阮素卿道，“我沒事。”

    “一點小傷而已。”何況將她平安帶出來這比什麽都值得。

    “小傷？！”阮素卿急得喊道，“這哪裏是什麽小傷？！”

    “他秦陪怎麽能這麽囂張？！”剛對秦陪改了些看法的阮素卿這次是真的要把他記恨上了，看著紀嚴蒼白的臉色，阮素卿又急又氣，看這架勢簡直恨不得去打秦陪一頓。

    紀嚴突然生出一股衝動，他很想就這麽拉住她，問問她心裏有沒有自己，她這般關心他為他著急，是不是因為她也有意於他？

    然而這隻是想想，紀嚴到底是個冷靜自持的人，在這種情況下匆匆袒露心意，這未免太委屈她了。

    還有就是......他突然想起來那次她回答祖母的話，她說她對他無意......

    紀嚴的情緒低落了下去，阮素卿見狀隻當他是難受得厲害了，趕緊扶著他的胳膊，關切地問：“是不是很難受？你傷在哪裏？我去叫人——”她剛想掀起車簾喊外麵的人，卻被紀嚴製住。

    “不用了，一點兒內傷，回去調理調理便可。”何況秦陪也沒怎麽占到便宜，隻怕他的傷比起自己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喘了幾口氣，終於將心口的鬱氣疏散了些許，“倒是你......”

    “身子怎麽樣了？”哪怕聽人反複匯報，說她被照顧得很好，已經沒有大礙，可他還是想聽她親口說一聲。

    不然，他怎麽都不放心。(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