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艾同焚，本意為正邪雙方同歸於盡，可放在今日的情景下說是韋氏姐妹也說得通，但如果一切征兆皆是有人故意而為之，那雲衲方丈留下的這句話也可以被看做是單純的警言，用於勸誡嘉明帝要勤勉愛民也未嚐不可。

    兩種說法都能說得通，就看嘉明帝更想相信哪一種了。

    隻可惜雲衲方丈已經圓寂，便是其親傳弟子得念的說法也隻能算做猜測。

    嘉明帝麵無表情地思忖著，看著韋家人的眼神陰沉而冷漠。

    無論是哪種，韋家這次的的確確是觸到了他的逆鱗。

    無論如何，對於一個帝王來說，但凡涉及到他的江山之事，寧可錯殺三千也絕不願放過一個，如果此事是在人後發生的，哪怕是自己寵愛了多年的女人，他也會立刻下令將其處死，便是二皇子也會就此絕了他繼承大統的資格。

    然而今日的種種卻是當著文武百官和其家眷麵前，他不能做的太絕，以免讓人寒了心。

    所有人都沒了動靜，隻等嘉明帝的決斷。

    “太後您如何看？”良久，嘉明帝看向了太後，詢問其看法。

    太後看了看麵如土色的韋蘭珠，又瞧了瞧一旁的韋貴妃和二皇子，常年吃齋念佛的她不僅歎了口氣，道：“唉，真是胡鬧......”

    看樣子是信了韋達敬的說法。

    嘉明帝垂眸，隨後便笑著附和：“確實胡鬧，簡直是膽大包天。”

    “秦陪。”嘉明帝喚道。

    “陛下。”秦陪立刻站了出來，整個人看起來與往常並無二樣，看得阮素卿不由得嘖嘖稱歎，若不是親眼所見，她簡直不能把昨晚那個人和今天的這位東廠廠公聯係在一起。

    “韋氏膽大包天，犯下欺君之罪。”嘉明帝這話雖然是針對韋蘭珠說的，可注意力卻全放在了韋達敬的身上。

    “交給你了。”這竟是要將韋蘭珠下到暗獄中進行審訊的意思，看來單單拿下一個韋蘭珠並不能平息嘉明帝的怒火，這次韋家的麻煩隻怕不小。

    “陛下，蘭珠也是一時想不開，請陛下開恩呐——”韋貴妃立刻哭著為妹妹求情，見嘉明帝不為所動，她暗自朝兒子奶娘的方向使了個眼色，奶娘會意，接著二皇子便“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麟兒......”韋貴妃看著兒子，母子倆哭得一個比一個淒慘，“陛下......麟兒一向與蘭珠親厚，便是看在麟兒的份兒上，請您從輕發落吧......”

    “陛下，都是老臣教導無方，還望陛下對小女手下留情！”韋達敬也明白自己女兒的性子，如果真的把她逼到了死路，隻怕她會不惜拉著整個韋家下水。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嘉明帝忍著滿腔的怒火，“朕暫不遷怒於其他人，已是法外開恩。”言外之意便是再加阻攔，就會對韋家不客氣了。

    韋達敬和韋貴妃自然是明白嘉明帝的脾氣，他們本就不指望能勸他收回成命，隻不過為了安撫韋蘭珠，他們也不得不做出這般姿態來。

    隻是這人要是落到了東廠手裏，隻怕是死人的嘴也能被撬開。韋達敬看向韋蘭珠的眼神裏閃過一絲狠厲，不像是在看自己的親生女兒，反而像是在看一個大麻煩。

    韋蘭珠卻尚不明白自己的處境，在她眼裏，父親是當朝重臣，姐姐又是貴妃，還有二皇子這個侄子在，東廠那群閹人再怎麽樣也不敢拿自己如何。

    無非是去走過場罷了。

    秉持著這個念頭，再加上有韋貴妃這個姐姐在一旁給灌著迷魂湯，韋蘭珠還真的沒有想到另一層可能。

    就這樣，原本肅穆隆重的大典以一場鬧劇的形式而收場，韋蘭珠也被押了下去。雖然吉時已過，可佛骨一事不能兒戲，所有人都隻當之前的事情沒有發生一般，直到典禮結束。

    嘉明帝麵色不虞地回了宮，而太後在臨走前卻饒有深意地看了阮素卿一眼，接著並沒有說什麽，帶著一臉失落的昭文也離開了。

    阮素卿鬆了口氣。

    今日她和紀嚴的交談並沒有刻意避開外人，昭文既然心悅紀嚴，想必也會注意到這邊。

    她......也確實想讓昭文早些斷了這不切實際的念頭。

    為了昭文好，也為了紀嚴......還有，她或許也有自己的私心。

    阮素卿隱隱察覺到了什麽，可又不敢細想，直到紀嚴的聲音打斷了她的發呆。

    “你怎麽樣？還能撐住嗎？”宮中的幾個主兒剛走，紀嚴便立刻關切地詢問道。

    阮素卿這才想起自己身上的傷，隻是剛剛的一番折騰讓她早已痛得麻木，忘卻了自己的處境。

    “我沒事，回去再包紮一下便可。”一個不經意間，阮素卿卻對上了後麵秦陪的目光，對方正神色複雜地盯著她，見她發現了自己的目光，秦陪居然一反常態地撇開了頭，一副不願再與她有所瓜葛的姿態。

    阮素卿有些困惑，可也沒有多想，隻當秦陪是想起了昨晚的失態，不想再看見她罷了。

    她正要拜別德陽長公主，打算回到阮家那邊去，卻不想聽見了一個猝不及防的聲音：

    “珩哥哥，珩哥哥你沒事吧？那瘋鳥有沒有傷到你？”

    柳恬兒！

    阮素卿頓時轉身看過去，這聲音的主人......就算是把她挫骨揚灰也難解她阮素卿的心頭之恨！

    果然是她！

    柳恬兒正跑到顧珩麵前，一臉焦急地上上下下打量著顧珩，而顧珩的母親此刻也在婢女的扶持下趕了過來。

    “珩兒！你沒有受傷吧？”

    阮素卿不由得冷笑了一下，今兒到底是什麽日子，這一個兩個惹人厭的都送到她跟前來了。

    紀嚴立刻便察覺到阮素卿的異樣。

    “怎麽了？”他皺眉問道，見阮素卿看著顧珩的方向，他的心裏不由得悶悶的。

    阮素卿正要答無事，卻發覺顧珩也在朝自己看來，對上她的目光，顧珩下意識地躲開了柳恬兒伸過來的手。

    “......”柳恬兒的臉色僵了僵，發覺顧珩正看向自己身後，她也跟著看了過去，正巧與阮素卿四目相對。(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