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禦，倒是個難得讓我記得住名字的人。”慍睿麵色沉暮的望著對麵，刻意壓低了聲音。

    似乎覺得這是一件很讓他丟臉的事情，畢竟能打敗他的人目前為止還沒有，雖然是個旁門左道的陣法，卻也足夠他自覺“屈辱”的了。

    “這場之後，你會更加難忘。”夜之禦清清冷冷道。

    但見他半垂著的目光，打下一排暗影，就那樣望著空空如也的掌心，那裏上一瞬還有個“小碧霞”呢。

    “那也得你有那個讓我銘記的本事才行，不過靠著旁門左道占了回上風，就激動的找不到北了。”慍睿挖苦著。

    但見其一個探手間，掌中赫然多出一柄凜寒利刃，掀塵撲簌，揚芒幾許。

    此刀丈三有餘，刀尖繞三尺黑霧，刀柄布羅紋洛普三條，彎彎曲曲的拚湊出來，倒似幾分月牙狀，因此取名單月。

    “虛無出竅！”夜之禦懶的跟他廢話，見他亮出冰刃，當下一個念動，虛無“嗡”聲出竅。

    那一瞬，銀光百裏，彷佛所有的光芒都匯聚到了它身，晃的眾修睜不開眼。

    碧霞透過指縫去瞧，隻見八道覆著威勢的劍芒，自擂台中央奔著四麵八方瘋狂飆出。

    霎時驚起一片騷亂，被“盯”上的修士紛紛閃身躲避，其芒所過之處，隻一句片甲不留可形容。

    連一道劍痕都不曾留下，連帶著被梢到的物件一並化作了塵煙。

    讓人驚歎寶劍的同時，也不免感到悚然，這若是打在人身上，估計那人連皮帶骨都得消散，就不是區區負傷那麽簡單的了。

    那是實實在在的劍勢，是虛無本身自帶的出竅效果，瞧著位置可不正是乾坤八位，這等劍效真是少見。

    “不愧是虛無寶劍。”紅提眉眼彎彎，拍手叫好。

    “公子，這…這這……”慍君這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他本是想說你既然知道是虛無，怎麽還讓我兒子上場，但這話多少含了些大逆不道的意味，他不敢，也不能。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麽，紅提側首看他，給了他一個寬心的眼神，又道

    “那隻是虛無本身的出鞘效果，非夜之禦搞出來的，他還沒那麽大的能耐，鍛不出那樣的勢來。

    況且，單純的劍勢，也是需要靠著鬼力來揮斬的，你是覺得令郎的半步渡劫境，比不上夜之禦的小小鬼丹境？”

    “當然不是。”慍君道，鬼丹之後是名悟，他兒是名悟後期巔峰的實力，鬼力滿值，怎麽也不會比那小子差。

    “世間刀劍無數，可能稱得當是寶劍的，出竅自帶此等震懾效果的，真是少有，不愧是當年能夠排行第三的存在啊。”楊海天驚歎道。

    “那不是還有個第一第二？”幾人好奇，唯唐寧嘴快，心裏有什麽就說什麽。

    楊海天回憶道“啊，小兄弟有所不知，大約千年前咱們這神國，之所以是大陸上最強悍的存在。

    除了西萊那位閻羅鬼仙將道統推上高峰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那時候，神國出現了三位鼎鼎有名的鬼道劍修。

    他們分別是被世人稱之為，乾坤雙劍的葛文娟和葛文空，是一對兒姐弟。

    這葛文娟使用的是太乾劍，此間出鞘時異象橫生，整片蒼穹會映出日月星辰，萬般華芒。

    弟弟葛文空使用的是太坤劍，出劍時亦是光彩奪目，據說滿山草木，皆會為之提供源源不斷的物量。

    書中有記載，雙劍合壁時，天地萬物皆相巨變，原本枯榮之勢可複蘇再生，形成一股天地正氣。

    就連被譽為青城小劍仙的那位，也不是他二人聯合起來的對手。”

    “青城小劍仙是哪位？還在世嗎？”

    “怎麽從來沒聽人提起過？”

    “乾坤雙劍啊，聽上去就很厲害的樣子。”

    幾人三言兩語的好奇著，碧霞嘀咕道

    “怪不得這大陸叫神國大陸！”

    因為那時神國過於強悍，所以幹脆就以此命名大陸，可她不明白，為何那麽強悍的神國後來會變成這樣，以至於被周遭鄰國欺辱，尤其是那個魔舨。

    正待她疑惑之際，就聽木牧悠悠道

    “青城小劍仙隻是世人這麽叫的，隻因他身出青城山，修的又是劍道，便以此得名，有人說他本姓白，誰知道呢。

    至於那乾坤兩位劍仙，原是鬼道鼻祖閻羅身邊之人，在閻羅飛升後便入了天外天那處異界秘境，尋求大道真理去了。

    再後來那位人們口中的青城小劍仙，也入了天外天，更是放言要找葛文娟姐弟一雪前恥。

    此後便三人再無蹤跡，這虛無，估計也是那時在打鬥之中流落下來的吧。”

    “木兄的意思是，令學生不是劍仙的後世傳人？”楊海天詫異道，看到虛無劍的那一刻，他以為夜之禦是那人的後人傳承。

    “當然不是，當年小劍仙入天外天也不過十歲，既沒成家也沒收徒，哪有什麽後人，更別提什麽後世弟子這樣的無稽之談了。

    夜之禦這小子就是點子好，順手就撿了這麽個寶貝。”木牧笑道，那小子從天外天爬出來的事，還不能為外人道。

    若是被人知曉他的來曆，小不了一番麻煩，更何況大姑娘重回夢境，兩世記憶還未完全重疊，給她知曉夜之禦不但是魔族，還是魔族這一任的魔君，估計會攆著人揍。

    “哈哈哈，那是點子夠好的。”楊海天是個人精兒，木牧怎麽說，他就怎麽聽，哈哈一笑這事翻篇，暫且不提。

    碧霞顰眉不語，心裏也對這虛無的來曆充滿了好奇，卻也不解。

    這是她第三次目睹虛無出鞘，初次是在九華橋上，對上了紅提，二次是在容家大院，這是第三次。

    可怪就怪在前兩次那劍出鞘時，並無特殊異象，為何這次？

    難道這劍的異象還分白日黑夜不成，可也不太對啊，容家那次好像閃了一下卦位，當時隻有一道，她以為是夜之禦驅使的。

    現在想來應該是那時夜之禦修為不高，鬼力值不夠，不能激發虛無本身的八道卦位。

    想到這裏，她悄悄湊到木牧身邊，附耳問了一句，得到的答案果然如她所想，那劍大成時出鞘異象不止八道，據說當時的青城小劍仙是六十四道！

    這時擂台上的鏘鳴碰撞，將她亂飄的思緒又給拽了回來。

    鏘！鏘！鏘！

    “流緒鬼夢，風雲為伴！”

    慍睿提握單月長刀，眸色微凜，一個縱身躍起，雙掌合十，擎著如夢似幻的鬼力，悍然劈下。

    刀落，勢起。

    流動一樣輕忽縹緲的思緒，化作萬千魑魅妖魔，橫行於天地間。那一刻彷佛天地萬物都在慢慢改變，不論是風亦或是雲，都在入了那魍魎產生的迷霧時，化作了道道鬼怪。

    “低佛雲暮，幻眼如煙！”

    夜之禦反手握著虛無，一個回手逆擋，劍尖微動，破出一道銀芒。

    那芒如清風拂麵，嗜著低低淺淺的雲靄薄暮，不費吹灰之力就彈開了慍睿的刀威。

    而後在他的操控下，一個颯然的虛空回旋，端著崩地裂山之悍，徑直闖入那群嚶嚶鬼怪間。

    但聞“噗噗”破空作響，鬼怪爆起嚎鳴，陰唳顯增，似乎對虛無這個外來的闖入者，感到十分怒狠，發了狂似的將其團團裹住。

    轟！轟轟轟！轟！

    前後不過幾個瞬息，那片混亂間就開始傳出轟鳴爆裂之音，也不知是誰吞了誰。

    眾人聞勢而起，但間迷亂群霧間，一抹銀光乍然衝天，破了那幻煙熏夢，擂台再次恢複初時寧靜。

    除了他們二人四目相望，再無其他，彷佛方才的一切僅是虛幻，又似那一招一式沒有真的動手般。

    虛虛假假，真真實實間，讓人不免生出一股曠然之念，甚至有人感歎，多少年不曾見過這樣的對決了，自從那幾分失蹤之後，很少有人能使出這樣精彩的劍勢了。

    “不錯，接下了我這第一勢，著實不簡單，你那劍叫什麽？”慍睿執刀相望。

    “虛無。”夜之禦並無隱瞞，他答應過小劍仙白霧天，要讓虛無劍立於巔峰，那麽，就從此刻開始吧。

    轟！

    “白雲孤飛，疊燕橫空！”

    慍睿手執單月，呈探空狀，花手搖轉長刀，霎時刀芒四溢。

    以他為中心，擎著一方孤雲，四方疊燕，擁著橫空萬裏，破勢而出。

    其態磅然，其象浩然，其境玄妙。

    “域流磅礴，白虹貫日！”

    再瞧夜之禦，幾乎是同一時間以力灌劍，撩劍奇揮。

    眨眼間，他之上空現一方界域，磅礴煙鬼浩渺，鎏金鑲邊。

    “蹭蹭蹭”界域外擴三圈的瞬息，其中衝起一道耀白虹光，貫日繁華。

    鏘！鏘！鏘！

    轟！轟！轟！

    單月不愧是慍睿的契約刀，鬼力滔天，其威能沒的說，但寶劍終歸是寶劍，虛無的速度快到隻剩殘影，在那象即將合成時，徑直闖入，乍勢而起。

    伴隨著轟鳴丈起，四方疊燕橫撞鎏金虹光，蕩起層層漣漪似的利芒，橫鋪整個賽場。狂風驟然攀頂，掀到了最高，黑霧籠罩下，虹日如貫中天，勢頭大盛。

    “虛無麽…當真是神兵利刃。”慍睿握著顫鳴不止的單月長刀，皺著眉頭啞然嘟囔道。

    自己這一身名悟期的鬼力，怎就被他壓的死死，就因為那把虛無嗎…還是說他本身的實力其實遠非如此呢！

    就這樣伴隨著轟鳴不絕，倆人一來一回間戰了十幾個回合，不分勝敗。

    二人像不知疲倦似的，瘋狂開勢，劈轟，越戰慍睿越是心驚，“夜之禦，你真正的修為絕對不止鬼丹初期。”

    這一刻，他竟生出幾分期許，希望一切如他所料想的那樣，最起碼他心裏會平衡許多，可……

    “你想多了。”夜之禦毫不留情的戳傷，攻勢淩厲，語氣中難得出現了一絲譏嘲之意。

    他可記仇的很，就是這個家夥先前調戲了姐姐，該揍。

    “九天入幽，如影隨形！”

    慍睿倒退數步方才穩住腳跟，再瞧他麵如黑碳，沉腕崩劍，揮舞向前。

    一時間黑雲壓玄，天地幽幽，陰氣比之從前弄盛了許多，在這波滋養下，單月翻飛九天，化出百許青雲刃芒，皆相裹著妖魍，鬼魅般的纏向夜之禦。

    其勢竟可無視公子夜的伏擊，一路橫鋪，實在叫人駭然。

    眾修紛紛屏住了呼吸，拔首相望，既為這招叫絕，同時也期待夜之禦的反擊，如大家所願，他躍然半空，躲過那波攻勢的瞬間，虛無平掃

    “月落參橫，似封如閉！”

    似歌謠一般的劍訣，如平麵投石，瞬間掀起一片驚濤駭浪。

    月，落了。

    雲，散了。

    幽，靜了。

    此為月落參橫，似封如閉，以靜製動，以不變應萬變，絕妙橫生，激起大片的叫好聲。

    “……”慍睿睨了一眼被削了半截的袖擺，麵色陰鬱的好似死了爹。

    “收。”夜之禦長臂前伸，一把握住了回旋的虛無，霎有幾滴鮮紅順著刀劍“滴滴答答”的滾落下來。

    “傲霜鬥雪，冰爽臨淵！”

    此勢一出，乍現回暖的氣溫陡然直下，前後不過幾瞬，重重雪花漫天飛舞，地麵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締結了一層細細的軟冰。

    其間有青鳥飛過，愣是被凍結在了半空，瞪著圓圓的小豆眼，不明所以。

    就連那鋪滿整個小鎮的山茶花香，飄落的葉瓣兒，揚起的沙塵，還有那流動的清風，皆相被定格在了這一瞬，綿延百丈有餘。

    這一擊，比之以往任何一招一式，都要來的剛猛，許是怒到了極點，許是孤注一擲，慍睿傾盡周身所有鬼力，隻為鎮壓夜之禦和他的虛無，以保自己不敗戰績。

    然，凡事總有例外，這個例外就是夜之禦。

    “結束了。”夜之禦冷眸相望，提劍斬劈。

    轟！轟！轟！轟隆隆！

    虛無一旦觸碰生血，便有定位的功效，他等的就是這招，所以之前一直沒敢釋放全部鬼力。

    雖然他修為隻有鬼丹中期，不如慍睿，但他還是個鬼、魔雙修，若是兩道合並，鬼力值不比其差。

    再瞧他暗中運轉的同時，滔滔魔力源源不斷的輸向背後的鬼氣輪，以此為載體，轉化為悍然鬼力，鋪滿周身的每道經脈，尤其是腕部。

    “褧衣華錦，逍遙百裏！”

    他腳踏冰碎，身披錦華容裟，鎏金百裏，縱身斬劍，頂著層層冰封，猶如雪原上的一抹霞光，萬丈百裏，逍遙恣意。

    砰！砰！砰！

    滴！滴！滴！

    冰雪融化，清風佛麵，山茶花香再次漾滿蒼穹，終究是虛無勝了單月。

    “噗！”

    慍睿麵色如土，左肩胛受了一道重記，那是虛無“死皮賴臉”“如影隨形”砍的。

    不愧是它，這個定位功效當真是霸道，不放血，誓不罷休。

    嗡～

    虛無歸鞘，嗡顫弦鳴。

    “第七場，你輸了。”夜之禦目光朝他抬了一下，麵無表情道。

    嘩！！！！

    片刻的寂靜過後，台下一片嘩然，時隔近千年，虛無劍再次橫空出世，以一種讓人難忘的方式，讓人們憶起了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