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琴宜入夜聽、別起一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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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陽,鼓樓上的簷鈴輕輕晃動。

    蕭征四個人還是圍坐在他們離開時的茶肆裏,葛良手裏還是端著茶碗,寧晨野的手中卻沒有了那三張紙。

    葛良突然俯下身去大聲咳嗽起來,夥計遠遠看了一眼,提著茶壺走了過來,“客官,可是水太燙了?慢些喝,這煎茶需熱喝,但太急也是燒心,要不要添點兒茶果子,幹果?”

    “沒事兒,沒事兒,我就是喝太急了,我們散了吧,都喝半天了。”

    葛良喘著氣先站了起來,其他三人也都回過神來,隨著他走了出去。

    “我們離開後這裏時間停止了?”葛良一邊走一邊低聲說著,“剛才那個茶碗還在我手裏!”

    “但是那三張紙卻沒有了,看來能拿出去的必須是自己的東西。”

    隻是沒有了玩家,世界就會停止不動了?這還是一個新問題,隻是他們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蘇聽不斷向周圍的房屋注視看著,這家夥現在就是個d掃描儀,估計無暇和他們聊天了。

    “現在距離天黑還有些時間,我們幹脆直接再去文星樓,多些時間觀察也好,萬一我們可以在遊戲裏待很久,那麽天黑前,我必須回黃家去。”蕭征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除了寧晨野,其他三個人都是有職業身份有住處的,不可能大半夜在城裏亂晃。就是道長,也不可能大半夜在合陽縣大街上到處走吧!

    還是說書人在的時候,他們就有看過手繪的合陽縣地圖,根據蘇聽的記述,幾個人也都能大致分別出方位。所以他們找到自己的住處這件事上,應該沒有問題,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又隻能待十分鍾就強製退出了。

    四個人加緊腳步,再次趕去文廟。

    等他們繞過文廟大殿到後院的時候,畢竟夕陽將落,這裏已經沒有其他人來登樓或者觀碑了。

    四個人跑上文昌台,那麽,蓮花琴書在哪?

    文星樓的門已經落了鎖,想必這裏不會是整夜都能開放大家爬樓的。隻有樓外一尊巨大的香爐放在正中,目前香爐內尚餘殘香,空氣裏略帶幾分煙氣。

    四個人八隻眼睛到處亂找,很快,他們發現了蓮花。

    在香爐到文星樓大門之間的空地上,也就是說,文昌古台上用浮雕方式雕刻著一朵巨大的蓮花!

    原來是在地上!四個人馬上有了思路,便在台上到處低頭尋找,果然,一卷書的浮雕和一張琴的浮雕都找到了。三者正好組成了一個等邊三角形,按蘇聽的目測,這個等邊三角形的中心,應該就是那個香爐。

    然後呢?這就是蓮花琴書?然後呢?

    夕陽已經漸沒,周圍越發安靜了。

    蕭征忽然心裏一動,“寧道長,你心心念念那琴,那就你去那張琴的浮雕上站著。”

    寧晨野聽他說,也是心有明悟,直接走到香爐右側的一張琴浮雕上。

    “蘇老板會背書,你站到一卷書上去。”蘇聽沒等他說完就跑了過去。

    蕭征看著香爐邊還有些發呆的葛良說到,“良仔,沒時間了,去站蓮花!”

    “收屍人和蓮花有什麽?”

    “隻剩下你了,你不去還有誰呀!”蕭征打斷他喊了一聲,葛良反身走跑了過去。

    就在他站定的一刹那,四個人都感覺到身體一震,緊接著,在香爐前,一座虛化的巨型石碑從文昌古台上緩緩升起,屭首四條盤龍,碑身寬厚,但沒有底座,好像是飄浮在空中,碑身上刻著玄奇文字,發散著淡淡金光。

    葛良剛才忍住了從背後抽出黑傘的衝動,此時才算放鬆下來,“蕭將軍果然安排得當,這石碑還隻能你去看了。”

    蕭征慢慢靠近石碑。

    “遁世碑”

    “遁世碑下,文昌台中,東遊之人得以聚首。遁世碑現,文昌台中,封神幻境十二洞天。遁世碑前,文昌台中,所傳道者,龜木金石。口讚三聲,汝因何至此?”

    光芒閃耀的石碑彷佛遮蔽了夕陽的餘暉,令這文星樓前一片奇幻場景。

    蕭征將這碑文內容告訴了其他三個人,四個人都沉默下來。

    蘇聽畢竟是古文獻研究所的人,“口讚,這個應該是指要念出來三次,類似是念某句話,某個句子,念三遍的意思?”

    “東遊之人,應該是我們,說書人給龍圖閣的‘東遊長卷’上有我們的名字。”蕭征看著這個石碑繼續補充道。

    “封神幻境,也是下麵回廊裏古石碑上說的封神幻境,說書人臨死前說過封神幻境重開的事。”葛良在香爐另一邊站著,也隨即補充道。

    “汝因何至此?我們是為了什麽來這裏的?我們是為了什麽?”寧晨野喃喃地說。

    是呀,我們是為什麽要來這兒?

    四個人又都沉默了下來。

    蕭征深吸一口氣,“我們幾個人,原來並不相識,之所以能遇到一起,就是因為這個遊戲呀,這個啟明錄。但是,龜木金石?是什麽意思?”好像那個謎底就在嘴邊,隱約可以觸碰。

    夕陽消盡,周圍逐漸暗淡了下來,隻有這石碑依舊金光縈繞。

    “蘇老板,你們最早發現的是甲骨文對不對?”蕭征突然向著蘇聽問,蘇聽一愣,“對,我們發現了甲骨文,還有竹簡,然後虞末就出現了”

    蕭征此時眼睛一亮,他響起一步,衝這石碑大喊一聲“啟明錄,禦魔!”

    剩下三人此時已是心下雪亮,隨著蕭征一起繼續喊著“啟明錄,禦魔!”

    “啟明錄,禦魔!”

    三聲喊罷,最後一抹餘暉徹底消失,金色的石碑瞬間光芒大盛,彷佛在無盡黑暗裏撐起了一個金色的空間。在四人的注視之下,石碑前的巨大香爐竟緩緩消失,逐漸沒入文昌台中,隨之而起的,是一座青銅鑄造的平台,好似一座青銅棺槨,從地下升起。

    蕭征慢慢後退,看著這個巨大的台子升起,台子上五彩光華,竟是用不同顏色的寶石雕刻的一尺大小的雕像,這些雕塑姿態各異,卻圍繞在一個盒子周圍,好像是在保衛著。

    葛良突然指著其中一個大喊,“哇咧!那個,那個撐傘的是,是我?”他說著向前衝了兩步,忽又停下,“呃,我沒踩著蓮花了”

    四個人都是一愣,然後緊跟著就衝到了青銅台子前麵!

    台子上果然是一個個纖毫畢現、惟妙惟肖的寶石雕像紅色持盾的蕭征,白色撫琴的寧晨野、橙色撐傘的葛良,在他們三個邊上,是一塊用黑曜石雕刻的雙手舉起令牌的範召南。

    “範召南?”葛良竟然喃喃地念出了這個名字,寧晨野好像也是猛然想起了這個人,隻是隨即而來的各種回憶讓他們都說不出來話了。

    四尊寶石雕塑,分別都有各自的熒光微微發光。

    “範召南沒有死,他隻是消失了,龍圖閣說過,說書人也說過,他還在繼續遊戲裏。”趁著寧晨野和葛良消化這段話的時候,蕭征逐一看向其他的雕像。雖然可以依稀看出來人物,但這些卻沒有類似他們四個的那麽瑩瑩光彩,就好像,好像冰雕裏麵沒有安放燈泡的那種暗淡。還有幾尊雕像已經破碎,幾塊較大的還能看出手腳模樣,但更多的是一片粉末。

    蕭征向著蘇聽說,“這些雕塑,你仔細看看,是不是姑蘇和羊城玩家?你們應該都有他們的照片。”

    蘇聽撐在台子上,仔細辨認著,“沒錯,這個劃船的是何田田,這個拉弓的是萬山衷,打鐵的是梁子濛,這個臉看起來是鍾旗,就是不知道他在擺弄什麽,難道是風箏?這個手裏抱著石頭的是饒家聲,他是泥瓦匠,最後這個是藍訊吧?可他為什麽抱著布娃娃?”

    還站立的雕像隻有這些了。

    其他的都已經破碎,看不出形狀了。

    蕭征愣愣地看著這些雕像,眼光在範召南那造型上多停留了片刻,他慢慢走到台子邊上,“這就是石碑上說的東遊之人得以聚首吧,沒想到,目前我們隻有這幾個人了。”

    他的手沒有去摸寧晨野和葛良的雕像,而是劃過範召南,隨即觸摸到後麵的那些人身上,最後,是那些大小不一的碎塊,這些其實都應該是遊戲玩家的,但為什麽,都破損成這樣呢?究竟是為了什麽?

    蘇聽看著中間的那個盒子已經有一陣子,“這個盒子,看來是關於封神幻境的,你們覺得呢?”

    寧晨野和葛良都點點頭,葛良看著蕭征正在撫摸那些雕像,就對蘇聽說,“看起來,這些東西我們摸沒有問題,應該不是有什麽機關暗器的樣子。”

    蘇聽咬咬牙,伸手把中間的盒子拿了起來,入手不沉,感覺是木頭做的。

    緊接著,青銅平台開始下沉!

    四個人連忙後退幾步,蕭征看看臉色蒼白的蘇聽,正待說什麽,四個人的腦海裏都響起那個聲音,“東遊長卷現存玩家全部激活,一分鍾後強製斷開連接,請做好準備。”

    與此同時,他們都看到那還在下沉的平台上,其他還完整的雕像,也開始發散熒光,整個平台上五顏六色,顯得十分奇幻。

    然後,台子沒入文昌古台之中,原來的香爐慢慢出現,依舊停在原來的位置,隨即,四個人眼睛一黑,消失在古台之上。

    金色的石碑勉強維持了一段時間,也逐漸消失了。

    等他們再次恢複視力,他們果然還是在出發前的會議室裏,防彈玻璃做的圍欄後麵,龍圖閣危襟正坐,好似他們剛離開時的樣子。安國成似乎手機沒有離開過耳朵,黃演輅則好像正在喝水。

    所有人都紛紛停下了自己的動作,緊張地看著他們。

    果然,手機屏幕上的圖標暗淡了下去,好像需要充電的樣子。

    蘇聽懷裏抱著那個盒子,不可思議地看看周圍,看著他們幾個,開心地笑了。

    圍欄外麵響起了一片掌聲,葛良放鬆開自己的黑傘,感受著此刻的豪情和榮光。他從小到大,學校期間就沒上台領獎的機會,但此時,他感覺自己和奧運冠軍是一樣!

    勝利會使人上癮,從此開始爭取更多的勝利。

    圍欄打開,他們四個從裏麵走了出來,蘇聽手裏的盒子被人用密封袋拿走,他們則被帶去檢查身體。

    龍圖閣又看了一眼“東遊長卷”,發現沒有什麽變化,便將手卷收起,“走吧,我們去會議室,一起聽聽他們幾個這次都幹了什麽。”

    安國成陪著龍圖閣去開門,“蘇聽要先留給我,他敘述的越早越細致,我才能畫的越精確,文慧那邊好幾個人都等著做模型呢。”

    “放心啦,他忘不了,大不了你還可以大刑伺候嘛,哈哈。”黃演輅看起來也是十分高興,一轉手就把蘇聽給賣了。

    士捕快安國成

    域全城大索(在自己的管轄領地內快速搜索,快速鎖定目標)

    夜戰八方(器,六扇門刀法)

    體繳械(近身戰鬥,敵人武器裝備無效)

    術畫影圖形(根據描述可以快速繪製圖畫)

    器無

    綠衣仙子何田田,手裏拿著一個竹籃在桃花林中走著,則天大帝在邊上絮絮叨叨說著八卦。何田田微笑著在聽,隻是還在繼續走,好像是在找一條出路。

    桃花林漸漸稀疏,一灣湖水在前方出現,此時已經聽不到則天大帝的聲音,人也找不到了。

    何田田知道,自己又是在做夢。這陣子,她總是夢到類似的場景,桃花林、湖水、輕舟。

    果然,湖麵飄蕩著一條小船,船身很窄,船尾放著竹籃,一隻翠竹長篙插在水中,似乎是在等著誰來開船。

    何田田輕輕一縱身上船,恰如風絮,飄若蓮葉。她拔起長篙,點開小船,向著湖中劃去。

    湖上微波不起,遠處輕煙薄霧,漸漸的,在自己撐船帶起的水聲裏,她似乎聽到了一陣琴聲。其實小湖不大,湖邊的景物慢慢就可以看清,她先是看到兩個黑衣人,一個類似官差,後背別著一個巨大的令牌,另一個則是江湖人士,一把黑傘撐開丟在地上,兩個人手忙腳亂地在岸邊生火烤東西吃。

    桃花樹下,一位白衣男子據席撫琴,邊上一位紅衣男子手裏拿著一卷書正在搖頭晃腦地吟詠著什麽。

    還是太遠,有些聽不清,何田田努力把船撐起來,希望能靠近他們聽得更清晰。

    “風雨兩相閑,功名無絆,富貴無關。”

    “怡情柳岸蘆灣,生涯款款子陵灘;短裘高帽長竿,風清月朗地天寬。”

    開始隻是那個紅衣男子隨著琴聲詠頌,但漸漸的,白衣男子,那兩個黑衣人,都逐漸加入了吟詠之聲。

    “瑤琴一曲高山流水,忘機曲漫談。”

    “相見歡,再無夢長安。”

    清風不起,湖水微漪,桃花飄落。

    何田田手持篙竿,立在船頭竟有些癡了。

    就在此時,不遠處的岸上,無數桃樹扭曲枯萎,一個巨大的紫色旋渦出現,隨著一聲尖嘯聲,頭戴鳳冠身穿紫裳的祝月和一身金甲外襯玄衣的常鳴從旋渦裏走了出來,常鳴右手一揮,一把長刀出現在他手中,刀身隨即冒出赤色火焰。祝月雙手一合,一隻白貂出現,隨即飄到前麵變成了一個白發怪異的中年人,手裏拿著一把紫色的短劍。

    這邊的幾個青年人已是嚴陣以待,但從何田田看來,他們應該是打不過祝月這些人的。

    想到此處,她用力撐起小船劃向岸邊,哪怕能幫他們一下也好。

    我想繼續聽這個曲子,一直聽!

    岸上已經陰雲密布,兩邊蓄勢待發。

    頭上突然出現“嗡嗡”的聲音,一隻巨大黑黃相間的胡鋒從遠處向著何田田俯衝過來!

    就在她感到驚慌失措的時候,一陣震天動地的嘶吼聲中,一頭碩大的野豬衝倒桃花樹,踏著湖水淩波而來,它迎著胡鋒,越過何田田的小船衝天而起,大吼一聲“當康!”

    琴聲破碎,桃花紫霧逐漸翻卷消散,何田田醒了。

    她居然是靠在自己的書桌上睡著了,手上的粉色戒指隱隱帶著異彩。窗外夕陽尚在,俗世的各種雜音隨即出現在她的耳邊。

    何田田迷惑地拿起手機,周三,下午五點半。

    她劃開鎖屏,發現在屏幕上多了一個紫色圖標啟明錄。

    萬山衷在東山景區的山道上狂奔,這是他最近最喜歡做的一件事。迎著山風,靜聽遠處湖水輕拍的聲音,除此之外,世上的一切仿佛都不存在。無論道路崎嶇還是顛簸,他都健步如飛,有時候飛身而起,有時候快速轉過巨石,掠過荊棘,猶如一隻低飛的鳥,狂奔的豹。

    他閉上了眼睛,但身體依舊靈活無比,沒有停頓也不需遲疑,所有的溝壑或者彎道都沒有降低他的速度。

    這時,他才完全感受到了一種無敵的力量,他深深埋下頭,聳起肩膀,帶著一股狂飆無忌的雄心在山道上豬突。

    恍惚間,他好像聽到了琴聲還有詠頌的聲音,有人劃船?前方是湖麵了?

    湖麵又怎麽樣,獠牙所指,一往無前!

    他大吼一聲飛身而起,一夜飛度鏡湖月!

    一陣劇痛!他一頭撞上了一棵大樹,翻身跌落,掀起一陣塵土。

    等他忍著眩暈坐起身,渾身查看一番,發現自己也沒有受傷,就是工作服劃破了,手機飛出去掉在地上。

    他連忙爬過去拿起手機,幸好,手機沒事。

    周三,下午五點半。

    他小心翼翼地劃開手機,發現屏幕上多了陌生的一個紫色圖標啟明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