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被稱為“姑蘇蠱毒”的超凡事件，從開始到結束，僅僅經過了一天時間而已。

    很多人，哪怕是身在姑蘇或者周邊郡縣的人們，很多都是在周三晚上或者周四才通過網絡新聞了解到這個“姑蘇城食物中毒”事故全貌。

    而這個時候，大部分患者其實都已經蘇醒，也都和自己的家人朋友進行視頻通話，這樣就極大緩解了當地市民的恐慌。有些患者還在住院期間接受了電視台的采訪，大部分人都是說最近空氣不好，或者是吃了什麽過敏性食物，畢竟當時的症狀就是起了一身蕁麻疹而已。

    外鬆內緊的調控方式，使得事件很快就沒有了什麽更深的影響力，大部分的媒體和輿論都轉而去大談食品衛生、食用添加劑監管和真正綠色康養生活之道去了。

    據說，身體抵抗力好，就不容易鬧過敏，所以健康養生很重要，不要等到真的生病的時候才想起來健康，這時候，神仙都救不了你。

    大部分的患者，在為期一周的留院觀察期結束後，都選擇去了姑蘇或者其他地方著名的道觀進香朝拜。不少人在藥王爺神像前麵三拜九叩，有些還和道觀裏的道士打聽天上管理疑難雜症的神仙是不是一位仙姑。

    在病患的模糊記憶裏，他們都記得是一位綠衣仙子，長發飄飄，麵如漢白玉，手中金光一閃就把自己從可怕的夢境裏解救了出來，最深刻的印象就是滿屋子沁人心脾的花香，好像自己真的到了仙人洞府裏——然後就被狠心的護士用移動病床拉出去了。

    有幾個老煙槍為此戒煙，有幾個老酒鬼從此開始養生茶局。幾天以後，互聯網上流傳出一張精美的仙女原畫，名叫綠萼仙子。作者據說也是中毒事件的受害者，於是他的博客上，每天有無數人去打卡燒香，流量驚人。

    風起於青萍之末，浪成於微瀾之間。

    周四下午，在綠萼仙子何田田帶領著那群不適合說出名字的超凡殺手回到西山基地時，安國成正在拿著姑蘇醫院的一份報告發呆，黃演輅趴在自己的畫室桌子上瘋狂畫著各種仕女圖，大部分都是洛神的樣子。

    “你這個畫法大概不行，現代人可能欣賞不了這種水墨美人圖，而且，你工筆畫的那幾張，也太像何田田本人了，這可不行。”

    能用鉛筆畫出照片效果的安國成，指責黃演輅用毛筆畫的太像，龍圖閣手下文武兩班的兩位重臣一時之間劍拔弩張。

    安國成的跟班小弟常誌文還在回來的路上，黃演輅的帶刀侍衛蘇聽也是如此，兩人沒了觀眾，自然也就沒有繼續鬥嘴的心思。

    “外界沒有什麽太大的影響，國際上好像有人試圖撩撥什麽，不過事件過去的太快，他們也就成不了氣候。”安國成走路還是有些一瘸一拐，但已經不用輪椅了，三十歲的年紀推著輪椅去給九十歲的龍圖閣匯報工作，這實在是不像話。而且，自從成為啟明錄玩家，他的身體素質重回十八歲的巔峰狀態，再加上最好的治療手段都在ddk，不就是腿上有個大口子嘛，幾天也就愈合了。

    “敵人在暗處，不知道他們還會用什麽手段，一旦再次發動了大規模事件，那麽超凡降臨的事實，就必須逐步對華國民眾進行解釋。隱瞞是做不到的，太早說明也沒有好處，我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超凡是什麽，僅僅是這類蠱毒，還是有更加可怕的東西出現？都沒有什麽尺度，沒有尺度，就沒法進行公布。”

    黃演輅丟下了自己手裏那幾支毛筆，確實太像何田田了，不適合拿出去給人展示，就像關於超凡的事一樣都說了，估計全世界都能炸鍋；不說，早晚還會有更大的事出現，瞞，是瞞不住的。

    黃演輅自己沒了畫畫的興致，他看看安國成也是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你的腿，還是不要老站著，反正等他們回到西山基地，估計也要晚上，我們去找唐博士聊聊？”

    安國成丟下了手裏的一摞文件，“走，走，正有此意。”

    唐易方的分析組依舊是忙碌著，什麽時候來都是感覺這裏是二戰時代情報中心。室內中央作戰地圖沙盤化的地方更多了，假如不是這次蘇聽直接去了姑蘇，合陽城外李家祖祠這一帶應該會更加詳細了。

    兩個人坐在自己平時坐的地方，龍圖閣不在，應該是很重要的事情在忙。

    “你們來找我，可能就是兩件事，一個是周六跑團玩家的任務安排，或者是說姑蘇事件出現後，我們的長期應對。”唐易方從自己的桌子上拿出兩摞文件，誰知道他是怎麽在這麽多零散丟開的文件裏找到想要的東西的。

    “蘇聽在去姑蘇的路上把他們在合陽城的事向我匯報了，所以，我們將來會安排一次大型的玩家行動，回到五十年前。再者，就是寧道長他們匯報說範城主要開啟道標送黃聞達回混元鎮，應該也是一場大型活動，就看哪邊先準備妥當吧。”

    “至於姑蘇事件的後續官方處理和長期應對，我們試著列出幾個可能的方向，到時候在和龍圖閣商量。”說著，唐易方丟開其中一摞文件，在剩下的一摞挑揀了幾張紙，其他部分也都丟在桌子上了，整個桌子更亂了。

    “我們洗耳恭聽，”安國成把受傷的腿抬到龍圖閣的那張空椅子上，這樣就不覺得傷口發癢了。

    “好吧，我說的會比較快，因為這個事我們從立項之初就開始考慮的問題，也是我們設立大康養項目的初衷和最終解決模式。”

    “首先，超凡，怎麽能用普通人都能理解的詞匯來解釋？這個問題回答了，其實問題就好解決多了。”唐易方晃著手裏的一張紙，這張紙上已經寫滿他的鉛筆字，“也許別的國家出現的超凡不是這個規律，但華國的超凡，啟明錄的超凡們，是可以用兩個普通人能理解的詞匯來解釋的，那就是‘古代文化’+‘康養’，用詩仙李白的一句詩就能說明這個意思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

    “我們的超凡，來自華國古代文化，可以讓人生活更好，健康長壽。”

    “這就是我們華國，或者說我們啟明錄超凡的概念。我們三個就是玩家，我們都有感覺，先不要說我們自己的身體素質逆生長這件事。單說我們的人物職業還是技能，都是帶著很深的華國文化元素，是不是？再說龍圖閣，他的三階體技能叫天行健，其實誰都知道，這是聖人的話，‘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在他升三階之後，老人家的身體機能幾乎是一天一個樣在變化，最新的體檢結果大家都知道，相當於五十五歲中老年人的身體素質，八十七歲啊，這是什麽，不就是長生的開始嘛？”

    “超凡，不是毀天滅地，不是血雨腥風，就是一個健康快樂的長壽。這樣的概念，其實民眾、國人或者說老百姓，是很容易接受的，也會有所向往的，是不是？”

    “我們又不是泰西人或者花旗國，他們的超凡可能就是一個超人，來自不可理解的神秘國度，擁有不可理解的神秘力量，對抗不可理解的神秘敵人，起碼每次電影裏，他們都是用毀掉一個地方的代價說救了整個人類的。這種超凡才可怕，因為有太多不可理解。”

    這樣一番話說下來，黃演輅和安國成好像開始理解為什麽當初超凡立項的時候，要叫這麽個古怪的大康養的名頭，肯定是那時候唐易方就開始按這個思路在推進了。

    “我們就是用這樣的觀點，才說服了上層，才會得到這麽多方麵的全力配合。你們想想看為什麽帝都醫院現在有我們專門的遊戲會議室？為什麽居久集團會全力支持我們的掌樂古鎮計劃？現在還有人會過問蕭征為什麽不去那個遊戲公司上班嗎？沈國柱大師為啥會專門跑到西山來大半夜的彈琴？”

    “就是因為我們從華國古代神話和古代典章中找到了一些東西，行之有效，可以用於提升民眾的生活質量。這，就是最好的解釋來自於民，控製於民，受惠於民。”

    “現在，唯一性玩家可以進入啟明錄，但其實不僅僅是他們，蘇聽不是唯一性玩家，但他一樣在遊戲裏而且還升階。那麽將來，黃組長、安主任應該也都可如此，而且安主任還是唯一一個在現實裏進行戰鬥升階的玩家，這其實也說明了玩家的升階不局限在遊戲裏，啟明錄的影響其實已經擴散到了現實世界中。”

    “下一步，我們要引導遊戲的方向就是如何讓原有的內測玩家也進入啟明錄，再以後，更多的人可以進入，何田田的明心鼎應該就是為了這個才出現的！否則為什麽當初說書人要一百個人的內測呢？”

    唐易方說的有些激動，他晃著手裏的分析報告，輪流看著安國成和黃演輅，“隻要啟明錄創造的超凡都是我們華國人，隻要我們不將這些能力去對付普通民眾，那麽我們就可以用這些能力去造福民眾。說書人曾經說過好幾次，隻要好人在一起聯合，那麽，壞人就無法興風作浪！”

    唐易方微微有些喘氣，然後自己也笑了一下，好像是在嘲笑自己居然被感動了幾秒鍾。

    “所以我們的代號叫ddk，這是你起的吧？”黃演輅也笑了一下，他內心十分佩服這個年輕人的宏大設計，“開始我還以為是什麽高大上的神秘組織縮寫，原來就是‘帝都、大、康養’！”

    說完，三個人都笑了起來。

    蕭征等人回到西山基地的時候，這三個已經開始閑扯的無聊男士，已經差不多編出了一個ip，由何田田、寧晨野和萬山衷出演的青春、勵誌、古裝、仙俠、科幻偶像劇，原因也很簡單最好看的，最能治病的和最能打的，從來都是最能吸引眼球的。

    唐易方認領了劇本，黃演輅和安國成出去給眾人接風。

    安排了蕭征他們去休息——所有玩家在西山基地都已經有了自己的住處，當然最奢侈的還是何田田的桃花小院。

    常誌文和蘇聽作為玩家裏的打工人，是沒有休息資格的，直接被拉去安國成那裏匯報。

    “被當地精銳擊斃的變異者叫王棟和馮前，我們在濕地公園擊斃的三個叫張齊濤、段成和李果。當地機關還在收集這五個人前幾日的行動軌跡，爭取整理出一個清晰路線，借此好發現線索。”常誌文把能帶回來的紙質文件全放在了桌子上，隨後就被工作人員拿著去了分析組。

    “我們在濕地公園戰鬥裏獲得了一枚碎片，”蘇聽打開了一個專門的密碼箱，裏麵放著那塊碎片，“這是我們首次在現實世界裏取得碎片，應該說明啟明錄世界的影響力進一步擴散了，要是這些碎片能證明來自潭州事件，那麽也就證明這次事件確實是敵對玩家所為，也就是封神幻境的人幹的！”

    安國成看著箱子裏的碎片，“潭州？找機會讓鍾旗視頻分析一下屬性吧。對了，蕭征和寧晨野是怎麽分析姑蘇這件事的？”

    “我們這些結論，都是在昨晚和今天回來的路上一起商量的，蕭將軍想的更遠，他覺得就是封神幻境從潭州拿到了這些碎片，然後到姑蘇起播撒了種子，造成了普通百姓的傷亡，類似於另一場內測，隻是這種手段顯然不在乎結果，過於冷血。”

    提到潭州，安國成的臉上明顯僵住了，雖然記憶顯然被幹擾和清除了一部分，但他恍惚之間還記得那個人說他們就是來潭州拿東西的，拿一些存放的東西！但最深刻的記憶還是那把突然刺來的紫色短劍！那種徹骨的疼痛一輩子也不會被忘記的。

    “嗯，顯然，這兩者之間有關聯，”黃演輅關心地看了看安國成，覺得還是不要現在太多說起此事，“你們在路上還商量了哪部分？”

    “蕭征覺得我們應該有個大的統籌安排，這次事件肯定不會是最後一次，早晚有關超凡的事，要讓普通人知道，隻在於多少和程度。起碼，我們這次回來的路上，大家搜網絡信息的時候還是可以看到很多消息和文章，雖然大方向都是說醫療和食品問題了，但很多論壇或者微信群卻還是有說是奇幻事件，當然，主角是何仙姑。”

    蘇聽想起來他們在路上看到這些消息的時候，何田田那種哭笑不得的樣子。長發飄飄、綠衣仙子這些都好理解，為啥有個“麵如漢白玉”？而且不是一個兩個患者這樣說！大家聽何田田說起了當時治療的情形，最後還是寧晨野有經驗，“你戴了那個口罩，要是患者剛蘇醒，瞳孔都沒有對焦，很容易產生幻覺。”

    也許真的可以拍一部電影或者電視劇？黃演輅腦子裏突然覺得這主意其實也行。

    “如何解釋超凡這件事總部已經開始籌劃了，這點不必擔心。隻要，哎，隻要別從此超凡事件大批出現，否則我們肯定能逐步消除民眾的疑惑心理，早晚，他們都會知道，都會接受的，畢竟是可以長生不老的好事嘛。”

    “呃，黃組長，長生不老？什麽長生不老？”常誌文和蘇聽有些愣住了。

    “哦，沒事，我們下午和唐博士也一直在討論這個，”安國成看看黃演輅，覺得他很適合當電視劇導演，“仙姑那顆清心丹用來融化治療眾人了，剩下的部分還有嗎？”

    “有，我們封存帶回來了，姑蘇醫療那片兒的老大當時都快哭了，希望我們給他留點兒，”蘇聽記得醫院的幾位老專家那眼神，大概當年皇帝們看到金丹也就那樣吧。要不是ddk的事他們無權幹涉，估計老家夥們會直接明強豪奪。

    “好，帶回來了就好，正好也融化了，我們拿著也可以做些實驗，為今後的一些想法弄些數據也是好的，”黃演輅點點頭，手指在空中畫了一個圈，“按分析組的說法，有月光的時候，就可以製作清心丹，那麽就看我們有多少碎片，再有就是看仙姑時間了。”

    “還有一件事，寧道長因為昨天姑蘇事情緊急就沒有詳細說在混元鎮的玩家收到了範召南的任務，他準備送黃聞達，也就是黃老員外的大公子還陽回來，而且，他要求蕭征、寧晨野和葛良都到場，顯然，是有什麽重要的事要告訴大家！”

    “嗯，這件事我們也和唐博士商量過，”安國成點點頭，“看來這件事要排在第一位了，我記得韓楚楚回來後說過，她和黃聞達會進入陰間，都是遊戲刻意安排的，就是為了讓範召南借此打開陰陽通道？”

    “是的，楚楚這麽說過，”蘇聽隨即點頭答道，然後身邊三個男人都是一副你懂得的表情互相看了看其他人——無論二十歲、三十歲還是四十歲，男人猥瑣起來的樣子都差不多。“那麽，嗯，那麽，我們下次要回混元鎮？”蘇聽提高了聲音，顯然想把所有人拉回到嚴肅的遊戲問題上。

    “果然，葛良說的對，這個遊戲果然費馬，”黃演輅無奈地歎口氣，“明天周五，給蕭征他們幾個再安排一場騎乘訓練吧，周六的跑團，看來重點是要在混元鎮，蕭征和葛良需要趕過去，唉，我又要多畫幾幅千裏馬了。”

    “那，我呢？”蘇聽發現黃演輅把自己給忘了。

    “你留在合陽縣城，繼續當掃描儀，”安國成拿出上午才製定好的跑團計劃，遞給了蘇聽，“尤其是李家，我記得他家宅院在城裏東南那一帶，麵積很大。你這次需要重點把李家大宅的布置摸清，回來我們要專門製作一個沙盤，為半個月後的集體行動製定周密安排，爭取在天火降臨之前，看到升仙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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