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傳染和蔓延的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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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易方把地圖放在桌子上,手上的鉛筆從武夷山連到泉州,然後向上一劃到了東海上那個巨大的黑色三角所在,停頓了一下,直接連到了東瀛。
“從上個月姑蘇中毒事件開始,時間上是說得過去的,大致說,這個是他們的行動路線,在不涉及更多超凡力量使用的情況下。”
龍圖閣、黃演輅和安國成分別在情報室自己常坐的位置上,這也是他們接收到東瀛京都百鬼夜行事件之後,專門為此舉行的第二次討論。
“所謂不涉及更多超凡力量,其實是指公孫輯沒有使用我們目前還不知道的,更為強大的神奇能力,比如說瞬間傳送之類。我們推斷他在泉州弄到了一條船,這船在東海一路向東北方向,穿過東海的中心位置,到了東瀛,在這過程中,公孫輯幹涉了我們在啟明錄世界的天火之戰。”
“同時,他還在這個位置放置,或者說,釋放了那條龍,不過,他應該也對龍做了限製。畢竟,這麽多天來,世界上各國的衛星都在密切觀測的龍,從來沒有離開過這個區域,很多國家已經將這裏稱之為‘龍域’。”
“然後,他應該是在四月初到達了東瀛,我判斷他們走的是海路,很可能是走了瀨戶內海。之所以這樣判斷,是因為‘洞天儀’上提示的那兩個字‘高野’,而高野,很可能就是指的這裏,”唐易方從桌子上拿出了東瀛國的地圖,在和歌山的高野町那裏畫了一個黑色的圈,“他們的目的地是這裏,所以在這一帶上岸是最適合的。”
“隨著他們的高野町這裏開啟新的封神幻境,直接後果就是京都的百鬼夜行。”
黃演輅從唐易方手裏接過那張東瀛地圖,隨即拿給了龍圖閣。
老學士端著自己的茶杯,沿著唐易方畫的黑線看了一遍,然後把地圖給了安國成,“我覺得唐博士這麽判斷沒有什麽問題,ddk統一這個口徑吧。”
安國成隻是點點頭,將這章地圖放在了一旁。ddk隻需要需要給上邊一個說明,把唐博士的推論告訴大家,除此之外,沒什麽是ddk能額外動作的。
東瀛,那是另一個國家,ddk,往大了說也就是個降妖除魔的小分隊,能罩得住、管得過來自己的國家就已經很吃力了。至於國外,除非拿到聯合國授權,且不說不可能有這種授權吧,即使真的有這種授權,還要看ddk的檔期安排吧。
超凡時代來臨,“小徒弟拉胡琴——自顧自”吧。
“其實,更多的問題,是關於這件事代表了什麽?”黃演輅順著自己的思路繼續說道,“華國的啟明錄遊戲開始之後,超凡就此出現,對應的妖魔鬼怪也出現。現在,甚至還有了龍,然後,另外的國家也出現了妖魔鬼怪這是不是意味著,一種蔓延?”
“這要看我們如何定義公孫輯的行為,假如我們把他定義成敵人,那麽,這就是一種惡意傳染,假如不是,那就是超凡必然的全球蔓延。”唐易方手裏拿著鉛筆,看著桌子上的那些文件,沒有想好在哪張紙上開始塗抹。
龍圖閣點點頭,小孩子的遊戲裏才是非敵即友,非黑即白,隻是到了這張世界地圖上的這些國家,類似層麵上的事,就不會這麽簡單劃分。
目前看,公孫輯帶著那把紫色短劍,已經離開了華國,安國成腦子裏再次出現那紫色短劍的閃光,左手不禁猛然扣成龍爪,然後隨即放鬆了自己。
“那麽,唐博士,你覺得他下一步的行動,會是什麽?”安國成換了一個姿勢,“他會在東瀛潛伏起來?還是要繼續行動,或者回到華國?”
唐易方似乎是早就料到有人會問起這個,胸有成竹地從桌子上找到了一個文件夾子,夾子很大,不過還很空。
“先說結論,我覺得,他會繼續行動,但不是僅僅在東瀛,而是去周遊列國。”他用鉛筆在半空中畫了一個圈。
更多的怪物出現?更多的龍?黃演輅和安國成腦子裏都是以前看的那些怪獸災難片的畫麵,然後一個蕭征模樣的家夥從天而降,和怪物們拳打腳踢。
“這個判斷的出發點,其實不是公孫輯行為的預判,而是另一個更大的思路,”唐易方打開那個大夾子,三個人都沒有湊過去看一眼的勇氣,那從行文到思路,應該都是天書。
“回到我們自己定義的超凡概念來,超凡起源於古代,可以在古代文明中找到蛛絲馬跡,我們這些人的那些技能,都時刻表露著我們是華國的超凡,看技能的名字就能看出來。”
“那麽,是不是其他的文明,或者其他的文化裏,也存在著超凡?代表著他們自己文明特征的超凡呢?”
“你是說,新聞或者網上視頻裏的那幾個?”黃演輅手邊有很多京都事件裏的視頻,在這個互聯網時代裏,幾乎是沒有秘密的。哪怕是這種百鬼夜行,依舊有不怕死的人在跟拍,或者是偷拍,不少視頻最後的畫麵都是一閃而過的鬼臉怪物,然後是一陣慘叫。
死亡上百,傷者上千,有多少就是這些視頻製作者呢?
大部分的視頻裏,都有一個僧人,然後是一位忍者,然後有一位武士,僧人還好說,他隻是用豆子撒退鬼物,那忍者驚人的彈跳力,還有武士刀劈汽車救人的畫麵,都表明了這些人,不再是凡人了。
世現妖異,則必有超凡,好比光明必然伴隨黑暗,反之亦然,總是糾纏在一起。
“那個僧人的裝束,表明他是山伏,屬於修驗道,這也是扶桑國特有的,更不要說忍者和大鎧武士了。”唐易方手裏晃著幾頁高清照片,隻是因為在晚上,還不甚清楚,但這恰恰增加了圖片的渲染力。
沒有人會把熊貓認作是別的國家的,每個文明都有自己特有的標誌,被整個世界熟識的特征;除了精神上窮瘋了的國家,沒有人會去亂搶別人的這個。
“那麽,東瀛的超凡,來自東瀛的神話或者說來自東瀛的曆史?”黃演輅似乎明白了唐易方推理的起點。
“是的,這是我的一個推論,也是判斷公孫輯下一步行動的重要依據,”唐易方把山伏的照片從新放回了文件夾,“這個世界,就是一個文化多樣性的世界,每個民族都有自己的曆史,都有自己的神話;曆史產生了英雄,神話塑造了超凡,或者,英雄就是超凡。”
“那麽,你是說?”黃演輅想到一個可能,龍圖閣則是閉上眼睛,微微點了點頭。
“是的,黃組長,我知道你要說什麽公孫輯就是要去把不同民族的神話都激活,從而使整個世界,徹底進入到超凡時代!”唐易方把文件夾放回已經很淩亂的桌子上,“至於他這種周遊列國造成的,到底算是惡意傳染還是全球蔓延,取決於我們怎麽定位他,是敵還是友。”
神話降臨,超凡現世,無數巨人、怪物從濃霧裏走出來,走向天地間預設的戰場,開始了無法用現代人思維理解的全球超凡戰爭。
龍圖閣的臉色漸漸凝重了起來,安國成握緊了自己肋下的那枚腰牌,他自己私下把它叫“醒世”。
世界的未來,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
情報室裏一片寂靜,寂靜得似乎洞天儀的轉動都有了聲效。
“這個判斷,準確度能有多高呢?”黃演輅和安國成都沒有說出來,龍圖閣沒有什麽顧忌,直接問了出來。
“看看下一次他鬧出來的事,就知道了,”唐易方沒有帶什麽情緒,而是看著那張世界地圖,似乎要找出公孫輯下一站的位置,“假如過陣子我們又聽說哪裏鬧了妖怪,而那裏對應某個古老文明,或者出現了某種超凡,基本就可以這麽判斷了。”
四個人再次陷入了沉默,確實,唯一能證明這個理論的,隻有時間和事件了。
“那麽,他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呢?”黃演輅心裏已經認可了唐易方的判斷,隻是,他還是不明白公孫輯為什麽要這麽幹,“我記得蕭征說過,永夜人的目的是永遠不讓超凡在地球出現,所以他才會殺了木匠,殺了虞末。”
是啊,無論是傳染還是蔓延,他這麽鬧騰下去,不就是讓超凡在全世界都出現了嗎?這一點,說不通。
唐易方抬起頭靠在自己的椅子,好像是在放鬆一下肩頸,“這一點,我也有所懷疑,按他自己說的,我們是啟明者,他們是永夜人;按當初虞末起的名字,我們是啟明,他們是封神。現在看來,他們封的,就是我們這些超凡,封,是封存的意思。”
從這一點來說,公孫輯的行為就是矛盾,他不是應該走遍世界把超凡們都幹掉嗎?!他現在做的,恰恰是啟明者應該做的呀,啟明,才是要把地球上的超凡都激活,使之強大起來,強大到足以應對未來的繁星才對!而目前,啟明者還在努力控製甚至要拍電影隱瞞超凡時代降臨的事實!
我們各自都拿錯劇本,跑錯團了?
趙佳然拿著從何田田那裏新寫的藥方,來找專家組的那些老先生。
四月十八日中午十二點,啟明錄就又可以開服了,這個消息讓整個西山基地再次忙碌起來。這幾天來,她已經好幾次來專家組,目的都是一樣的,就是把何田田提出的藥方先讓專家組研究一下,抄錄一份,然後讓後援組盡快采購到正確的藥材。
何田田最近一直是神隱狀態,除了偶爾出來吃個飯,基本成天都泡在自己的院子裏,不知道是不是在修煉神功。自從她的雲母幽露出現,ddk上上下下都已經對她徹底全程綠燈,除非她哪天提交的草藥清單裏有濃縮鈾,否則應該是沒有人過問,而隻會催促後援組盡快弄藥材去。
神隱的何田田飯量都減少了,隻是水果卻越吃越多,趙佳然和韓楚楚聊起這個,大家都羨慕不已,仙姑的身材沒的說,該大的大,該小的小,看著就是輕盈欲飛的仙子模樣,那麽吃水果確實有用咯!
以至於目前蘇聽削蘋果皮的水平都越來越高,可以一邊聊天一邊削,一刀到底皮不斷。
專家組從最初隻有一家大辦公室,進而發展成了六個不同的辦公室,人員已經接近五十人,而且清一色的老先生。
古建專家都早被後援組弄走去掌樂小鎮設計院,古文獻專家除了幾位龍圖閣當年的小師弟,剩下的據說都被弄到新型材料研究部。目前專家組最大的兩批人,是中藥專家組和古代民俗專家組。
在民俗組的一間辦公室門口,趙佳然看到了提著茶壺出來打水的葛良。
三天前民俗組出了一起暴力事件,一屋子老先生毆打了華國著名超凡人士葛良先生,據說用唐代的茶餅打得葛良抱頭鼠竄。後來經龍圖閣調節勸導,判罰葛良到下次啟明錄遊戲前,每天來給民俗組燒水沏茶。
判罰的有些重,事後幾位老專家在餐廳裏單獨請葛良吃飯,好像是約定將來幫忙送信帶東西之類的私事,大家喝得高高興興,又其樂融融了。
看著似笑非笑的趙佳然,葛良掩麵落荒而走。
趙佳然吸了吸鼻子,那種很奇怪的濃茶味道讓她有些皺眉,說起來還是草藥組那邊好,都是百草香味,隻是與何田田那裏相比,少了一份溫柔的體香。
草藥組第一間辦公室裏,有六位老先生正在忙碌著。
這間辦公室很大,老先生們的座位其實沒有占太多地方,更多的則是一排排藥草架子,還有一些炮炙草藥的工具在地方放著。
偌大辦公室最紮眼的是一麵牆上掛著的綠萼仙子圖。據說老先生們從網上找到了最高清版,然後動用了西山基地最高分辨率的微噴打印機才搞掂的,保衛處的人們對這些橫衝直撞的老先生們早就視而不見了。
仙子圖下麵的桌子上擺著很多水果,都是洗幹淨,分不同盤子裏放好的,假如不是怕亂了這一屋子草藥的味道,他們還可能會燒香。
這些一輩子沉浸在自己草藥世界裏的人們,似乎對何田田有種類似於神仙的崇拜。事實上也是有些道理第一顆清心丹問世的時候,這幾位就在西山基地了,看著何田田用那種匪夷所思的方式做了一個小月亮,徹底顛覆他們一輩子關於中藥製作的概念。
然後就是姑蘇事件中的那個清心丹溶液外加噴壺的治療法,無論他們看視頻時如何強烈否認這是治療,但那些患者的體檢報告徹底讓他們沒了脾氣。
年紀大了,無論多麽注重保養,哪怕是這些老醫師老大夫,依舊扛不過歲月侵襲和憂思勞累,或多或少都有慢性疾病在身上,那麽,用噴壺就可以治好,還要啥自行車啊!
第二批清心丹製作出來以後,龍圖閣收到了一遝子生死狀,還有按血手印的,所以,他就對新一瓶清心丹溶液少了幾毫升這種事不聞不問了。
如今,辦公室裏年紀最大的白老先生一邊腳下踩著鐵質藥碾,一邊在大聲地聊著天喝著茶,
這些耗費體力的活兒,其實早就是他們的徒弟徒孫們去幹的。可是因為ddk的保密協議,這些老先生們都不可能帶著徒弟們來,所以這些工作以前都是外包到帝都那些大藥房去做。不過現在嘛,老先生們覺得,這種事好像自己幹起來還是得心應手,還能鍛煉身體!
看到趙佳然進了辦公室,白老先生像看到了自己親孫女一樣那麽高興。他停下自己的活計,站起來撣了撣腿上的草藥沫子,迎著她就走過來。
“小趙啊,這次仙姑又有什麽示下?”
趙佳然已經對這種對話無感了,“仙姑拿出了一個新的藥方子,因為過幾天要再進啟明錄,她打算做一些解毒丹。”
“哦?來來,我們看看!”一番招呼,辦公室的藥架子後麵又跑出來五位老先生,臉色都紅潤,眼睛都明亮,腿腳都麻利。
趙佳然拿著的那張草藥清單被放在桌子上,幾位老先生動作差不多,都拿著自己的小本本在記錄。其實這張紙就是要給他們留底的,但好像他們都是要自己重新記下來,據那個來自亳州的崔老先生說,這都是仙方,必須親自抄錄,將來要傳給子孫的,是崔家以後幾百年的根本。
“骨碎補?嗯,這個,嗯,活血續筋收浮陽,嗯,有些奧妙!”
“五脈綠絨蒿花?哦?這個可是少見,這是藏藥。寒味,清熱,這是要做殊勝散?”
“水飛?哦,這炮炙法不多見,這需要找找外麵那幾家,鶴歲堂的老孫那兒,你們誰聯係一下。”
幾個人手裏不停,嘴裏也是不停,趙佳然覺得每個字自己都聽得懂,但實在是不知什麽意思。
幾位抄完就分別跑了回去,緊接著幾處電話就開始響了起來,說的都是藥圈的江湖黑話,趙佳然感覺自己hod不住,不過打電話的都是中氣十足,嗓門夠大。
白老先生還在研究這份奇怪的藥方,逐字確認自己沒有抄錯,“小趙啊,這藥方確實很玄妙,有些地方實在是,我都看不明白,看來當初背的藥書還是少了!這十幾味藥材放一起,能解毒?”
要不是何仙姑給的方子,白老先生估計早打上門去質問了,但說到仙姑,最硬氣的白老先生也就敢問問趙佳然。
上次雲母幽露的事,草藥組就是研究了半天,三個辦公室的老先生都看不透這方子到底是個啥。嚐試了幾次,最後熬出來一鍋腥氣味黑乎乎的膏藥。據當初曾住在帝都最大的製革廠邊上的劉老先生說,這個味道有點兒像鞣製生皮子的藥水味,反正無論如何是和那雲母幽露聯係不到一起去,大家很是沮喪,說來說去,還是得出一個結論,因為明心鼎!
正是因為有明心鼎,這些老先生們才不會因為在藥學方麵比不過一個小姑娘而羞憤自殺,那個是神器,據說是神農他老人家用過的!
趙佳然看著皺著眉頭思索的白老先生也是無可奈何,何仙姑自己也解釋不清楚啊,她隻知道腦子裏出現了一個藥方,然後就拿到藥材丟進明心鼎——反正她自己是這樣對趙佳然說的——然後就可以等著成品藥出現了。
起碼明心鼎製作的專門治療跌打損傷的“蛇含散”就是這麽來的,安主任說這個藥的效果驚人,將來肯定要放進戰略物資裏。
就在她還在想著怎麽敷衍白老先生時,她的手機震動起來,卻是姑蘇李然的消息。
“我哥哥昨晚來心安小站了,他挺高興的,帶走了那本遊戲手冊和一百公斤左右的黃紙,剩下的他實在拿不了了。”
“還有一封範城主的信,我給你拍照發過去。”
隨後,微信裏顯示了一張照片,是一張做紙錢用的黃紙,上麵隻有幾個潦草的毛筆字,一看就是沒學過書法的。
“混元鎮的山中出事了,你們要盡快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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