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星落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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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三十日,周一。
蕭征在唐易方的情報室裏,把自己昨天和陸維明的網絡通話情況,對著他和安國成大致都說了一遍。
和陸維明的電話裏,蕭征沒有說自己這幾個月都經曆了什麽,陸維明也不敢說自己現在居然能通過唱一句京劇就能破約翰國的短跑記錄。他們隻是聊了些日常,說了些近聞,互相問候而已。
彼此之間都知道,假如自己真的發聲求助,對方絕對會第一時間出手幫助自己,可是現在這種情況,卻誰也不想讓對方卷入一場不可知的冒險。
陸維明是自己的發小死黨,把彼此電話裏的一些內容告訴外人,這讓蕭征心裏一點兒也不舒服,不過想想在陰間的範召南,再想想“西來長卷”裏的歌者,他實在是不能也不敢再失去一個朋友。
唐易方和安國成都是老於世故的人,自然理解蕭征此時的心情,並沒有多說多問,而是更多地在討論如何保護歌者安全的事。
“《巨龍領主》這個遊戲的資料,分析組的人已經開始在搜集整理了,”唐易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機,剛才蕭征在提到這個遊戲的時候,他就下了指令,“不過網上的信息可不多,玩家也不是很多,不會超過五百人,活躍的可能更少。”
“虞末臨死的時候給我們的‘西來長卷’裏說過陸維明是‘歌者’,蕭將軍在啟明錄裏獲知的‘泰西神譜’線索,再聯係起這個《巨龍領主》的跑團遊戲,這一切似乎都是早早安排好的一個設計。”安國成手機也接收到了唐易方發來的文檔,他簡單瀏覽了一下。
“奇幻版的《啟明錄》?不過感覺沒有我們的大唐故土複雜是吧?”
“這個遊戲開始的時間比我們的啟明錄要早,起碼早一年!”唐易方看著手機裏巨龍低語論壇,快速找尋著有用的信息,“不過至今沒有聽說泰西諸國出現什麽神奇的事,或者類似超凡事件,可能,還是在布局,或者說在等一個契機。而且前天他們在遊戲英雄邸看到的屏幕提示,說的也是歌者神譜融合度35,也就是說,起碼你的朋友陸維明目前還沒有掌握這個角色,至少還沒完全掌握。”
“陸維明說他的管家嗅覺超常,見到一個人,根據氣味能確定對方的家鄉,不過也隻是一次而已,這個需要再多的實證。”安國成按照以往的經驗說著,他瞥了一眼蕭征,似乎也不願意太多評論別人的朋友。
“蕭將軍,這件事我們需要從長計議,保護他,但不要打攪他,我來想想怎麽設計一個方案吧。”唐易方也是如此,蕭征是個心思很重的人,不會太多表露自己的感情,但他對自己的朋友的看中,ddk的諸位負責人都是深有體會。
“放心吧,有唐博士在,ddk的能量蕭將軍也知道,應該能安排妥當。即使陸維明,或者說叫奧爾森·蓋勒,現在是個約翰國公民,但他出生在華國,他的母親也出生在華國,我們不會放任不理。”
“龍圖閣在我第一次來到西山基地,給我看西來長卷的時候也說過,陸維明會用某種形式參與到我們的故事裏來的,”蕭征從昨天和陸維明通話以後,一直有些沉重的心慢慢平靜了下來,“唐博士也說過類似的意思,現在看來,這一切都在慢慢實現了。”
“無朋友,不遊戲!”安國成自己先笑了一下,“我女兒才八歲,這句話是她親自和我說的,據說是她同班同學的口號,一群孩子喊的時候,很有氣勢。”
“啟明錄和巨龍領主,都有自己的運行軌跡,我們則有自己的做事原則,那就是一個都不能少!”唐易方似乎是有了什麽靈感,開始在一張白紙上亂寫了起來。
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
“巨龍低語論壇裏似乎隻有一個官方賬號,就是那個‘占星家’,他最近的帖子就是說的陸維明,這位歌者,但他說的‘代表恐怖的紅色彗星即將降臨,紛爭的時代到了’,嗯,這句話這麽翻譯對吧?”
蕭征沒有去看唐易方的手機,他昨晚半夜都是在看這個遊戲的網絡資料,自然記得這個帖子,翻譯對不對他不知道,他看到的那句話時,就是這個意思。
“陸維明跟我說過,他家的一個怪老頭鄰居,也說有顆彗星要來了,是在五月十三日。”
“哦?!這個日子在泰西諸國的文化裏,可不是什麽好兆頭啊!不過,按我們華國人的說法,世有妖孽,則天現異象。也許這就是契機!巨龍領主遊戲出現異常,或者說泰西諸國出現異常,可能就是在等這個契機!”唐易方把這個日子標在文件空白處,然後繼續潦草地寫著什麽。
昨天他們接到了吳哥國的消息,也從新聞裏看到了洞裏薩湖異常紅水的事,看來,新一波世界異常現象,又要開始了!
“順便問問天文台吧,要是一顆巨大無比的彗星撞過來,那些人起碼應該知道了。嗯,今天是三十號,也就是說還有兩周,地球就要上演對對碰了,那些拿著國家俸祿的天文學家們,好歹要有所表示吧!”
情報室的大門被撞開了,幾乎同時,安國成的手機響成了一片。
“報告!黃組長辦公室發生爆炸,情況不明!”
“土建組沙盤室發生爆炸,情況不明!”
門口的年輕聯絡官一口氣喊著匯報,同時眼睛看著安國成和唐易方,不知道他們誰會首先發出指令。
“江華報告,董山出現異常,差點兒把暗語咖啡館給拆了!”安國成麵色陰沉地放下了手機,蕭征幾乎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我去看看龍圖閣,蕭將軍聯係一下葛良和寧道長,還有萬山衷,做好準備。”安國成迅速進入了角色,畢竟,基地的安保負責人就是他。
“報告!龍圖閣當時在黃組長辦公室,還有趙佳然!”
“什麽?!混蛋,為什麽不早說!”安國成一個健步衝了出去,幾乎把聯絡官撞了一個跟頭。
唐易方按動了桌子上的一個按鈕,基地裏響起來一片警報聲。
“蕭將軍幫忙推著我去黃組長那吧,這部輪椅的電機有時候速度還是慢!”
最終,蕭征和唐易方在一間醫務室見到了龍圖閣——老學士沒有受傷,他身邊的趙佳然也沒有受傷,他們是來看看被撞昏過去的黃演輅。
隔壁房間裏是韓楚楚,她被粉爰撞開摔倒在地上,沒有什麽大礙,隻是當時情況混亂,就和衣衫淩亂的粉爰一起被抬進這裏了。
蘇聽在兩間醫務室的門口不停地轉磨,憋紫了的圓臉上又是汗又是淚,紅著眼睛要砍人,“這是為什麽?誰幹的,又是楚楚!還有我師傅,是誰幹的!”
在他徹底癲狂之前,龍圖閣出來嗬斥了他兩句,才讓蘇聽恢複了正常,乖乖跟著自己師祖走進黃演輅的病房。
黃演輅此時已經蘇醒了過來,隻是有些頭昏——趙佳然記得他被氣浪打翻的時候撞到了那張厚重的畫桌上。
醫生檢查過,沒有發現什麽內傷,蕭征望氣也沒有看出什麽,目前除了他腦袋上有個大包,以及頭發被爆炸燎了一層卷毛以外,應該沒有什麽大礙了。
安國成守在門外,唐易方在隔壁找了個房間,把趙佳然、何田田和文慧全叫了過去,應該是在問當時情況。
很快,天爐仙坊那邊的圖片也發過來了,暗語咖啡館的一麵牆上被砍出來了深深的劍痕,不知道照片誰拍的,角度和色差配合的很好,效果震撼。
董山最近是沒法出門見人了他的雙眼籠著一層金光,配上冷峻的臉龐,一把寒氣森森的寶劍始終飄浮在他的身邊,幾乎不需要再化妝加特效就可以直接去演奇幻劇;他右手手背上出現的金色長劍也一直沒有消失,樣子很象一個酷炫的紋身,但在黑暗處卻真的在熠熠發光!
所幸,除這些之外,身體和精神沒有不妥。
安國成陪著龍圖閣也到了這個臨時的指揮室——黃演輅那有蘇聽陪著呢這對孽障,回頭再和他們算那個盜版北宋名畫的事吧。
蕭征、寧晨野、葛良和萬山衷目前根據安全條例,趕往西山基地幾處緊要地方坐鎮。雖然這種形式大於實際作用,整個西山基地外麵幾乎是銅牆鐵壁,但沒人敢掉以輕心,起碼這次的事件,就發生得毫無預兆,而且還發生在龍圖閣身邊!
“這三起事件裏,都有一個共同的話題大星,”唐易方拿著一摞紙,文慧拉著何田田坐在一起,趙佳然則是坐在了龍圖閣的邊上,“似乎這三位都是突然開始進入恍惚狀態,然後都提到了‘大星來了’這個事。”
“粉爰也說了大星,然後她才救了韓楚楚,要不是粉爰把衝過去把她推開,估計楚楚要被炸傷了。”何田田想起粉爰的慘狀,不願意多說什麽,見義勇為被炸成了兔,粉爰剛才已經哭了半天了。
“大星?剛才我們和蕭將軍說起約翰國的陸維明的時候,剛剛說到這個,據那邊的消息,五月十三號有彗星降臨。”唐易方很平靜地說著蕭征剛才的話,一點兒也沒有還兩周就世界末日的自覺。“我的判斷,我們的故事,應該要和泰西諸國的故事緊密聯係到一起了,現在是需要做一些相應的準備工作,以免將來需要的時候太倉促。”
龍圖閣點點頭,“唐博士來設計吧,暗中籌備別跨界就是了,畢竟那是國外。”
“您放心,我們一定隻在暗處。假如有一天事態巨變,全世界都知道超凡出現,或者天外敵人出現,我們才會真的走到世人麵前,擋住怪物!”
“說到這次的事,我有一個判斷黃組長、韓楚楚和董山之所以出現了異常情況,應該是和他們的道途有關,不過遺憾的是,我們至今還不知道他們三個的道途真名,所以沒有辦法做進一步的推斷。”
“唐博士覺得他們三個人的道途,是能夠感知‘大星’的?他們三個人的異常表現,是道途對‘大星’的本能反應?”安國成手裏始終拿著手機,等待其他方麵接收的消息,“這三個人的技能,看起來可沒有任何相似之處啊。”
“黃組長和韓楚楚,都是‘士’,董山是‘武’,”唐易方無需翻查資料就說出來,畢竟他對道途的研究,幾乎是耗費了他一半的分析精力,“但我們不要局限在一個道途上,可能,我是覺得,可能不同的道途,對大星的出現,有不同的反應。”
“我舉個例子,比如偵察兵,斥候,或者說哨兵,他們的任務就是發現敵人,然後發出警報,也可能不會出聲示警,僅僅是給指揮部暗中發出情報,但他們極少是會發現敵人就衝上前去消滅敵人,是不是這樣?”
安國成點點頭,各司其職,哨兵可不是和敵人正麵對抗用的。
“他們三位,有可能是三個不同的道途,他們都對大星產生了感應,但結果不一樣起碼,董山似乎有攻擊行為,而黃組長僅僅是示警。”
黃演輅就是個哨兵,剛大喊一聲敵襲,然後就被人家把炮樓炸飛了;董山則是拔劍出鞘準備幹掉對手的,而且,他至今依舊保持著異相,似乎也預示著戰鬥沒有結束。
“起碼說明這三個人的道途,和這個大星有關,和天象有關!”龍圖閣說了這麽個不是結論的結論,“沒有更多的情報,我們不好繼續推理了,國成,關於大星,有什麽新消息嗎?”
“通過ddk內部渠道,我們已經聯絡了航天領域不少研究所和觀測站,至今沒有得到反饋。”
由於上次在道標之戰的戰利品裏找到了外太空合金,ddk已經與航天、宇航或者星際航行這些領域的機構接上了頭,如今信息已經傳過去了,相信對方應該已經設立專題在推進——目前,在華國範圍內,ddk的力量已經不容小覷。
“假如真的是五月十三日,現在還有兩周時間,可能大星還沒有太靠近地球。再加上沒有任何方位提示,可能需要動用全世界的天文台的觀測設備才能找到吧。當然,前提是真的有那麽一顆大星要來了。”
是的,真的會有那麽一顆大星嗎?真的會有一顆巨大的血紅的彗星,光臨地球嗎?
沒有人可以現在給出答案。
陰間沒有網絡,所以範召南最近開始追網絡小說。最近姑蘇心安小站的任務很重大批上墳用的黃紙,都被打印成小說;送信的李果,一周一次二百公斤的負重運輸,差不多成了販書的驢子。
東門巡檢司,目前和民國時期的小說副刊編輯部差不多,現在的辦公地點設在蒿裏城城隍廟西廂房。東廂房是黃聞達以前的住處,範召南是個信人,無論是官職還是住宅,他都給黃聞達留著。
西廂房的三間屋子,其中一間都是用來放範召南喜歡的小說打印件,另一間是謝必安喜歡的小說——這個沉默寡言的白無常,喜歡女頻古言。
男頻和女頻讀者說不到一起去,好在範召南和謝必安除了在錯忘台合作打怪,基本也沒啥可聊的。
對於勤奮的寫手,黑白無常都希望他們長命百歲,寫越多越好;對於有些寫的不錯但不是斷更就是太監的,範召南最近正在琢磨著怎麽弄幾個下來,反正蒿裏城空房子多,不在上麵好好寫,那就下來安心寫吧!
追看小說之餘才是去錯忘台拍蒼蠅或者去蒿裏城繼續轉轉,看看是不是能開新地圖,所以,最近他們很少去範氏酒樓閑坐,那兩座當監視器的銅鏡,也都搬回城隍廟了。
在城東的一條南北向的大道上,範召南發現了一座旅舍,規模很大,還帶著後院馬廄。螃蟹和土伯,在不陪著範召南去巡查打怪的時候,都是在這家被他命名為“謝安旅店”、本名牌匾叫“運升客棧”的地方呆著。
唐易方會定期將現實世界有關事情和大唐故土的一些遊戲進展,用簡報的形式告知範召南,謝必安因為無法忍受範召南的鬼草書,有情況也會自己提筆寫成書信——隻是這些東西,都是李果往返陰陽兩界時,隨身攜帶的薄薄幾張紙,和海量的小說比起來,幾乎沒有分量。
這些資料,土伯都保存在謝安旅店的馬廄裏,要是唐易方知道蒿裏城的情報室居然是這麽一個地方,不知道心有何感。
“害死你的那頭龍,目前還在東海上折騰,”土伯拿著一張不久前的簡報,他知道海蜃聽得懂,所以也不用泡泡音了,“扶桑國?哦,黃泉城的陽世國家,那裏前陣子在錯忘台鬧得很厲害,謝必安告訴過他們了。”
螃蟹靠著馬廄的一根柱子上,看起來有些百無聊賴,他吐的泡泡裏不時閃出一些畫麵,不是一隻巨大的眼睛,就是一座巨大的浮島,或者是什麽會飛的魚。
“他們現在已經又派了一個人進大唐故土,這些人看來找到適合的法子了。哦,他們這裏說了很多,關於五獸的事,還有五獸話事人?好像說隻有五獸話事人都同意,才可以讓凡人進入大唐故土。”
螃蟹長長的豎眼左右晃動,泡泡裏出現了各種各樣的怪獸,最後定格在一片紫色的濃雲上,這片雲氣裏,居然還有眼睛。
“他們說已經查實,讓一個超凡者進入大唐故土的方式,就是瑞獸用天權的金印,加上魂獸天權的一張,嗯,‘真仙玉牒’。需要這兩樣東西就可以了。哦,好像最後一張被他們用了,所以他們也隻能多了一位玩家。魂獸?誰是魂獸?”
螃蟹的眼神有些怪怪的,他努力聚焦盯著土伯,然後又晃動了一下身子,伸出一隻大鼇,指指土伯的肚皮。
“我就是魂獸?”
然後螃蟹又用大鼇點點自己的殼。
“呃,我們都是魂獸?”
“可是,他們說魂獸可以製作新的‘真仙玉牒’,我隻會鑒定碎片,也知道怎麽給鬼工匠打下手做冥界武器,但什麽是真仙玉牒呢?我怎麽不會?”
螃蟹不耐煩地開始吐泡泡,看起來象是吃多了洗衣粉,他的雙螯一起比劃,然後在一個巨大的泡泡裏,出現了一張看起來象金版的東西。
“你會做?哦,是不是歸墟的魂獸才會製作這個?這個就是玉牒啊,看起來就是一張紙,和他們用的這種黃紙差不多。”
螃蟹吐出了更多的泡泡,土伯麵無表情地聽著,然後學著範召南那樣把兩隻小短手舉在胸前,“我不懂”
螃蟹怒了,八隻爪子在馬廄裏到處亂抓,不斷把泛著綠光的草料和碎木屑塞進嘴裏,看起來很像一架機油用錯的粉碎機。
沒等到土伯反應過來阻止他,螃蟹差不多啃掉了一堆草料和三根不是支撐柱的木樁,接著,他開始鉗子和腿不斷亂蹬、口吐白沫,兩隻豎眼不住亂閃。
土伯認為螃蟹差不多要自爆了,結果他猛地從自己的殼裏噴出來一張金色帶著綠光的紙板,把土伯打了個跟頭!
被紙板拍在地上的土伯拎著這張濕漉漉的紙再次飛了起來,螃蟹這時候已經緩過勁來,靠著馬廄的牆回氣。
“這個,就是‘真仙玉牒’?”
螃蟹有氣無力地繼續吐泡泡,沒等到他說完,那張奇怪的紙板就散成點點綠色的熒光消失了。
“原來隻是一張臨時的玉牒啊,而且隻能在幽冥這裏用,你費這麽大勁幹嘛?!”
就在螃蟹吐出無數泡泡試圖解釋的時候,土伯聽到“謝安旅館”外麵傳來範召南的破鑼嗓子。
“陸蛤蟆!海參!出發啦,錯忘台有怪物,我看到了整整一隊怪物!”
“出發!開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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