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夢回琉璃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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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凝霜看著她,驀然明白了張穎的心思,即便是好朋友之間,有些有傷對方自尊的話還是不能表達的太直接,奚凝霜知道張穎一定是在和城市裏的男人交往,而這一切都是想在城市裏更好的立足。這就是奚凝霜和張穎不同之處,奚凝霜似乎從來沒有考慮過,這些現實的問題,或者用什麽手段去實現那些現實的需要。難怪張穎一直在提醒她麵對現實,她理解地拍拍張穎的肩膀,盡管她覺得自己永遠不會有張穎這樣的煩惱,不是因為她有多麽優渥的條件,而是她的幸福感不在此。
那天之後,奚凝霜變得沉默。有時候怔怔地看著她的素描圖,沒再動過一筆,可她打開自己的論文筆記,也一筆沒動。張穎不知道她在想什麽,但無論她想什麽,都不是別人能左右,有些事兒就要自己想清楚,雖然當事人未必能想清楚。
奚凝霜那天晚上做了一個夢,她回蠡巷了。轉過彎走進蠡巷的入口,青石板路麵就是家的感覺,走著走著,腳下的青石板和以前走上去的聲音變得不同。腳上的低跟小皮鞋,竟然把青石板沉悶的聲音踏出清脆的聲響,就像向巷子裏的所有人宣告,她回來了。青石板的路麵越走越亮,泛起五顏六色的光暈,如洪流般由天而降,將她裹挾其中,巷子裏的路也懸在半空中,如行走在雲端,失重的感覺讓她整個人失控,隻能聽到自己腳下的腳步聲叮當作響,原來她正踏在琉璃橋上,不及她驚訝,腳下的琉璃橋美輪美奐的色彩旋轉起來,把她卷進宏大的流光溢彩之中,四周的房子也變成了琉璃,通透、迷幻。周圍的一切越轉越快,直到,她閉上眼睛。猛然從夢中醒來,黑漆漆的宿舍結束了流光溢彩的誘惑,她翻了個身,麵對著牆,就再也睡不著了,不自覺地她伸手摸到那個琉璃如意,玉石般的手感讓她十分安心。
那是物質生活還不足夠發達的時代?,有些追求並不被大眾認可,隻能放一放,就像是在心裏種了一顆種子,等有適合的土壤,才能破土而出,茁壯生長。
自從認識了琉璃,奚凝霜在大學的圖書館到處查找與琉璃相關的資料,雖然收獲寥寥,但她意外地找到一個範蠡與西施和琉璃有關的傳說,是一段淒美的愛情故事。就像玉器意味著傳世,金銀意味著財富一樣,有些事物總能找到適合的寓意,琉璃由多重元素融合,火裏來水裏去,千萬般錘煉,像極了愛情的夢幻、飄渺、絢麗,全無道理,也無緣由的吸引力。愛情的魔力,從古至今都沒人能解釋得清楚,隻知提及這二字,有人淡淡一笑,有人酸澀蹙眉,還有人不知所以的輕輕一歎,各人有各人的滋味。麵對五彩琉璃少有人會無動於衷,亦如麵對愛情的人們。
範蠡和西施,他也姓範,恰巧,她姓奚。奚凝霜被腦子裏突然閃現想法震懾了。
回到蠡巷的範澄喻開始修改煙花的素描圖,煙花在空中綻放的瞬間,展現的美是某一瞬間最美的一刻,他始終認為藝術品就是把瞬間變成永恒。整幅煙花並不是孤單的綻放,整整三朵,粗粗估算,也有一百多個線條,而且是極細的線條,這還僅僅是煙花的主線,還輔以旁枝,旁枝也要同樣的數字,近三百根細密的線條,範澄喻畫的時候,隻追求畫麵的美感,等他畫完了,滿意地看著素描圖亦是隱憂重重,這可比千手觀音多了近十倍的難度和工作量。
範澄喻不得不承認王再山提出的那些問題是存在的,他估算,這個煙花琉璃做完,至少要三個月到半年的時間,而它的價值呢?範澄喻搖搖頭,盡量讓自己不要去深想,因為他知道那些現實永遠是桎梏創作的枷鎖,雖說要麵對現實,但人永遠都希望可以找到現實與夢想的折中點。
盡管很難,盡管少有人找得到。所以,就算一起走在藝術之路上的人們,走著走著會走出不同的人生。
自從自己造了實驗爐,王再山會給他幾個簡單的訂單,如意就是其中之一。所以,範澄喻的實驗成本可以從他的勞動中獲得,即便如此也隻能維持收支平衡,遠遠談不上賺錢,如果範澄喻聽王再山的隻接訂單,不搞自己的創作,還是能養活自己。所以,目前範澄喻多數時候還是靠吃老本過活。
煙花這個作品,肯定是要動他的老本了,他去房間裏把自己的存折拿出來看看上麵的數字。什麽叫坐吃山空?他已經很節省了,還是要從他以前上班存的老婆本裏拿錢出來。他不想做一個窮困潦倒的手藝人,他有自己的計劃,看著存折上的數字越來越接近自己為自己設定的底線,皺了皺眉。
“小範啊!”看房人老何敲了敲範澄喻宅子的大門,人已經走進了院子。範澄喻將存折放回抽屈,迎了出去,“老何,我在這。”
老何正在院子裏四下張望,打量範澄喻那些奇怪的寶貝,見範澄喻出來了,臉上堆起笑容,他不像巷子裏的其他人,看怪物似地看範澄喻,不管怎麽說,範澄喻是他的財神爺,人哪能和錢過不去,所以,老何覺得範澄喻才不是怪人,再正常不過了。見範澄喻出來,他指指大門外,笑著說:“有你的電話。”
老何家有一部電話,在那個電話還不普及的年代,老何在自家臨巷子路邊的窗邊掛了一塊牌子,‘公共電話’打電話每分鍾兩毛,接電話一毛。老何家就成了巷子裏的聯絡站。
電話?範澄喻隻留了兩次電話,一次給父母,一次給王再山,都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快步往外走,無論是誰來電話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老何緊跟在後麵。
“喂!”範澄喻拿起電話。
是王再山打來的,王再山興奮地告訴範澄喻:“小子,蟾蜍燒出來了。”
“燒出來了?成功了?”範澄喻替師傅的每一次成功高興,隨後,他算了算時間,他已經回來半個多月了,如此推斷,這個蟾蜍至少燒了七天,而這當中的溫度控製王再山肯定也是熬了幾天幾夜,不敢睡覺。
“拆了嗎?”範澄喻緊張地又問,對於厚度大的作品,燒這一關過了,還不算什麽,還要看冷卻後。
王再山笑著說,“拆出來了,完全沒問題,所以,我想問問你要不要接這個訂單?”王再山這麽一說,範澄喻不禁心底五味雜陳,“師傅,我知道,您是怕我……”
“哎呀,別說這些,先回答我的話。”王再山最討厭婆婆媽媽,他做事情從來都幹幹脆脆,行就行,不行就是不行,說一不二。範澄喻心裏清楚,王再山這是怕他把自己餓死,又給他點賺錢的活幹。(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