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她會出現嗎？隻剩這一個念頭，在範澄喻心頭、腦海盤旋。

    獲獎者被通知要提前去會場，做領獎彩排。範澄喻很早就到了會場，他四處張望，可並沒看到奚凝霜，也沒看到張總。

    “範先生，麻煩你坐在這裏。”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範澄喻在標有他名字的座位上坐下來，向左邊的座位看，上麵有一個足以讓他瞬間窒息的名字：奚凝霜。

    “你好，這是特等獎的座位嗎？”範澄喻明知故問地向工作人員打聽。

    “是的。”

    “今天作者本人親自來嗎？”問這句話時，範澄喻的心髒快跳到喉嚨了。

    “應該是吧。”工作人員的回答不能讓範澄喻特別滿意，應該是吧？到底，是？還是，不是？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繼續追問了。他抬腕看看手表，還有半個小時，他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坐得特別端正，渾身的肌肉緊繃，不敢鬆懈，隨時等著那個他朝思暮想的人到來。

    可是，奚凝霜遲遲沒來。直到頒獎典禮馬上就要開始了，他聞到一陣淡淡的清香撲鼻，他不知道那是什麽香味，甜絲絲的，就像春天百花盛開時，那些說不清的花香一樣，卻帶著可以喚醒大自然的力量，她已經在她的位置上坐下了，範澄喻轉首看著她。

    會場裏很嘈雜，隻有範澄喻覺得這一刻是多麽的安靜。奚凝霜目視前方，工作人員也像和範澄喻交待事情那樣向奚凝霜說著什麽。範澄喻沒有聽見，或者他聽見了。此時此刻的範澄喻隻想著要怎麽和奚凝霜說第一句話，昨天他已經想了一夜，都沒想出來的話。

    她本就自帶一股書香氣，而現在她身上的文藝氣質更從內而外地溢出來，神秘、含蓄、沉靜……讓人著迷，這種氣質是屬於琉璃的，但凡經過琉璃錘煉的人，都會有這樣的氣質，她不再是那個跟著他問東問西，看到美麗的作品就興奮拍手的女孩兒，是典型的文藝女性形象，她已經變成知性的輕熟女人。除了他，還有很多人向這邊望過來。瑰麗的神秘設計師，第一次露麵，不乏好奇者，何況還是個美人。

    奚凝霜穿著一襲白色的連衣裙至腳踝，裙子的樣式很簡潔、落落大方，還有一點微妙的設計感，十分別致、不俗，引人注目。範澄喻對奚凝霜的審美從來都十分讚賞，他就知道她會越來越好，閃光奪目，但他還是沒有想到她可以這麽好，這讓他有些羞愧。

    會場開始漸漸安靜下來，開幕式開始了。

    而從奚凝霜坐到位置上她就沒有轉頭看範澄喻一眼。直到昨天晚上她才決定來領獎典禮，至於原因，連她自己都對自己說，隻有天知道。很多事情的決定，或者說有時候人在做選擇的時候，就是那麽一瞬間的事兒。事後也可能會疑惑，當初是怎麽想的，當初是怎麽想的？誰知道呢？反正她來了，坐在她身邊的人就是範澄喻，那個一句話都沒說就消失的人，那位教她做琉璃的師傅，那位她以為的戀人。

    剛剛進來的時候，她就掃到了範澄喻，僅僅是掃到一眼，連他今天穿的什麽衣服，她都沒有看清楚，就再也沒去看他。他們挨著坐，他們之間的沉默讓喧鬧的會場莫名安靜。他們所有的關注力都在對方的身上，他們倆之間流動氣息隻有他們倆個清楚其中的微妙。

    “您是奚凝霜吧？恭喜你，你的作品真棒。”有人在和奚凝霜說話。範澄喻坐在旁邊摒氣凝神地聽著，奚凝霜微笑地和對方握手，卻沒有開口說話。這真不像她，過去，她可是他的代言人。

    頒獎典禮開始了，各界人士致詞後，進入頒獎環節。奚凝霜走上了舞台，不止範澄喻，會場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的身上，那一衣白裙，把她映襯得像個公主。台下傳來陣陣唏噓聲，“年輕有為”“這麽年輕”“又一位楊慧姍”各種溢美之詞不絕於耳。範澄喻甚至覺得自己的視線都模糊了，他由衷地為她高興。

    接下來是範澄喻上台領獎了，範澄喻的目光追隨奚凝霜，主持人報完一等獎，工作人員來催他上台，他才收回注視著奚凝霜的目光走上獎台。

    奚凝霜走下台的時候，回首看了一眼範澄喻。他不像以前那麽邋遢了，至少穿得很整齊，杏色的休閑服，即不輕浮也不呆板，簡潔清爽，頭發也比以前更短了一點。豁然碰上了他的目光，她連忙起身，離開了座位，匆匆向會場外麵走去。

    還在台上的範澄喻急了，差一點沒等頒獎就走下台去。

    就這樣擦肩而過了？範澄喻下台後，直接向會場外跑去，尋找她的影子，可是她消失了。就像剛才的一切都是一場夢似的，他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和她說，範澄喻到處尋找，奚凝霜真的像十二點鍾聲中消失的灰姑娘一樣，無影無蹤。她一定恨極了他，才會一句話都不想和他說，他不能怪她，他曾經就是用這種方式對她的。

    但至少他知道，她在瑰麗，他可以找到她，而他當初消失的是多麽徹底啊，所以，他沒有勇氣直接去瑰麗找她，能借用這場頒獎典禮和她見一麵不是應該知足了嗎？他還在期待什麽？

    奚凝霜走出會場直接打了一輛出租車，走了。那顆狂跳不止的心髒，漸漸恢複平靜，她還是做不到從容地麵對他，她以為她已經做好了所有心裏建設，但她還是像個逃兵一樣，當自己的目光與他交錯之時，仍是無法淡定，她居然逃跑了？她明明是在逃跑，淚水不知不覺地順頰而下。

    她故意晚來，就是不想有太多的時間和範澄喻交流，她根本不知道要交流什麽，她不想聽他的任何解釋。她大概想多了，他根本就不想解釋不是嗎？他們並肩而坐的時候，他一句話都沒和她說，甚至沒有和她打個招呼。

    又是陰差陽錯？

    他們還是敗在用各自的心思去揣度對方。這能怪誰呢？少有人可以不需要相處就能相濡以沫，所有恩愛的夫妻，哪一對不是經曆幾十年的磨合才心意相通的？他們之間僅僅是誌趣相投，離相濡以沫差的就是那幾十年的共同麵對。

    如此，那個喧鬧的夜晚，兩個人帶著期待走向他們的交點，又再次回到自己的位置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