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從包廂中默默走出，迎接他們的是一對神色謙恭目光低垂的中年女子，穿著極為普通的工作西裝。她們對一旁沉默不語的李覺明視若無睹，禮貌地向為首的林卓之稍作示意，便領著眾人向外走去。

    然而奇怪的是，此人身上一點修行痕跡都沒有——沒有元氣、沒有血肉之力、也沒有精神力的痕跡——如果不是修行到出神入化，那隻有一種解釋，在黑山府的秘密據點內部，有兩個普通人！

    丁胖子已經歪頭看了半天，百思不得其解；而陸一顧著回頭看李覺明，也沒有理會這家夥粗壯的手指在自己的肋間猛戳：“我也不知道，你問白月去。”

    ——實際上，作為一個心懷鬼胎的陰謀者，偷偷翻了無數課外書的陸一是知道這人身份的，但是一個頭腦簡單的身體修煉者應該知道嗎？當然不該，因此愛誰解釋誰解釋，我還是多關注一下可能心態炸裂的李覺明比較好，萬一這家夥會影響小爺的計劃呢……

    那丁胖子敢問白月嗎？或許敢，但在林卓之麵前肯定是不敢造次的。巧的是，白月也想知道，因此一向沉默寡言的她便輕輕拍了一下最前麵的林卓之，稍稍歪了下頭以示疑惑。

    “是‘沉默者’……”早就被後麵的動靜搞的無可奈何的年級首席隻好開口：“修行者的後代並不是全都有修行資質的。府裏麵會挑一些普通人填充外圍機構，從小培養，精神力也弱，控製起來很方便。”

    丁胖子一時沒忍住：“那人多嗎？”

    “不少。”林卓之微微笑了一下，似乎覺得這個問題的答案理所當然：“修行上的道侶難找，用來疏解欲望的凡人還不多麽。次數多了，難免有後代生下來。”看著白月若有所思，陸一也把目光轉了過來，他又補了一句：“一般咱們的KTV就是用來幹這個的。搜羅合適的凡人，處理沒有天賦的後代。隻是懷胎生產不易，這些後代大多是普通女性為男性修行者生下來的。”

    “絕了……”丁胖子充滿向往地感慨了一聲，轉頭看向陸一：“長知識了吧？以後要是有機會我多少得挑幾個，還得看看你喜歡啥樣的……”

    陸一收回目光，衝著丁胖子冷笑一聲：“太好了太好了，等丁老板明年衝上第一畢業就當刺客，三年幹大事五年超凡入聖，這地方隨便一個凡人小孩子都是你生的，說不定還能和別人多湊幾個親家呢。”

    這一番話下來怎麽聽怎麽別扭，丁胖子這般臉皮厚的人也不自然地歪了下嘴角。隻不過來的快去得也快，片刻後進了電梯下到車庫，他就變得興奮起來，不停對陸一擠眉弄眼；等到眾人兩兩分開，分別坐上一輛黑色轎車，他更是迫不及待開口：

    “哎陸一，問你個事唄？”

    “說。”

    “聽說和你們打架的路家小姐特別好看，是不是真的？”

    陸一一時有些無語，瞥了他一眼。

    “你別這個表情啊！我知道你們得保密，但是我聽說本來成新已經掌握局麵了，手挽白月腳踩路家小姐，結果……”

    “結果怎麽樣？”

    “結果那個女人太好看了，成新分了神，被兩人聯手幹掉了！然後一個逃之夭夭，一個奄奄一息……”

    陸一撇了撇嘴：“你說的可太對了實際上當時我就在旁邊看著，成新原本還特別正常，結果突然就開始脫衣服……”

    丁胖子大驚失色：“真的啊？！”

    “真的你個豬腦子！我早就暈過去了知道個錘子，聽說聽說，聽白月說的麽？”

    兩人拌嘴不停，直到兩個沉默者發動車輛，才住口不語。此去酒店當然不會一帆風順，玩歸玩鬧歸鬧，不拿生命開玩笑。平緩氣息，調整狀態，之後在酒店的幾天，可能沒法休息好了。就算是陸一感受到了路家的善意，他也不能掉以輕心——或者說，正因為他感受到了對方的善意，才會因為某種原因格外緊張。隨著轎車緩緩開出地下車庫，開上公路，陸一開始下意識記住此行的路線。知道黑山府老巢的位置自然是有用的，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講——

    等等。

    當然不是記路線有什麽難度，隻是腦海中沉寂無聲的符文開始微微閃爍。盡管有自己的精神力和《俠客行》的壓製，但陸一還是瞬間停止一切思緒，在精神海中死死盯著那枚小小的、似乎在顫動的符文。隨著有關“黑山府”“老巢”“位置”類似念頭的散去，符文漸漸恢複了平靜。然而陸一沒有掉以輕心，銀色的海洋維持了許久的波瀾不驚——

    再三確認沒有問題後，陸一收回了“視線”，重新睜開雙眼。旁邊丁胖子正在一臉嚴肅地鼓動血肉之力，沒空看自己；而前方的沉默者在專心開車，沒有一點情緒波動。

    “變得更加敏感了……”陸一在心中長長歎了口氣，恨不得能猛錘發明這玩意的人一百遍。

    既然符文施加在每個人身上，那成本問題就會限製它不可能太“聰明”。經過這麽多年的摸索，陸一也總結了一些關於符文的經驗：

    一方麵，由於黑山府畢竟是個不太人性化的刺客組織，學生們就算受到特定的教育，也會不時因為規章製度與天性衝突而產生對黑山府的怨言。感受到宿主對“黑山府”這一特定對象的“惡意”，符文會記錄這種精神力的“波動”，並把它傳遞出去。至於傳到哪裏、效果如何……說實話陸一還真不知道，隻知道有一次丁胖子去吃食堂新開的自助餐窗口，由於飯量太大導致一周後自助餐停止對他個人的服務，在廁所對陸一痛斥校領導摳門到腦殘、全都是餓死鬼，第二天就被時任教導主任的晏秋叫過去親切交談。回來之後臉色慘白的丁胖子一口咬定是有人偷聽告密，然而精神力強大的陸一很清楚除了自己沒人聽到這家夥的牢騷。

    傳遞波動的符文會緩慢汲取精神力並持續發送信號，觀察起來就是符文會閃爍光芒。這個其實不算問題，也算是陸一能夠控製的因素；畢竟他雖然頭鐵口無遮攔到處吐槽，學校卻從來沒懷疑過他的忠誠，這證明他平時控製“惡意”傳遞出去還挺到位的……

    真正麻煩的是另一種情況。

    當一個人要向外傳遞某種信息時，過程勢必是精神世界產生波動、隨後形成一個“想法”，最終付與實踐。而一些“信息”，則被白色符文設置為禁詞；隻要宿主產生了“傳遞這些信息給黑山府以外成員”的念頭，符文就會急速反應、高頻震動，最後——

    最後他也不知道啊！誰敢試啊！萬一炸了呢！隻不過寒山中成新的那個奇奇怪怪的道具，作用是抽取宿主所有精神力並使人陷入昏迷，怎麽看這個隻會更恐怖吧？

    陸一再次長長歎了口氣，黑色轎車已經逐漸減速準備停在酒店門口了。符文對於惡意的反應更加敏感，代表著黑山府的警戒程度提高了。路星子你們千萬得靠譜啊，不知道能不能給我來把越獄的鐵鍬呢？最差最差，總不至於連鏟子都沒有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