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小矮人們的指示看過去，惠馨也看到刻在石碑上的文字。
    盯著看了一會兒，她歎息了一聲：“原來這裏埋著漢成啊。”
    “漢成是誰？”王懷問道。
    “一個廟祝，媧神娘娘的廟祝，跟文成一起去尋找天守宗遺址的。這路程應該還沒有過半吧，沒想到居然死在這裏了。”
    “你好像挺不喜歡他的？”
    “怎麽可能喜歡，那家夥有龍陽之好，每天就纏著文若，看到我跟殺父仇人似的。”
    不語也補充道：“確實，而且他為達目的，什麽手段都用的出來，我們都不是很喜歡他。”
    惠馨讚同的點了點頭：“隻恨現在沒酒，不然還能喝兩口助助興。”
    不語適時的摸出水酒，遞了過去：“拿著，路上自己釀的。”
    “你還真是多才多藝啊。”
    接過水酒，惠馨小口喝了一點，最終還是歎息一聲，將剩下的小半杯灑在墳頭上。
    “漢成，敬你。”
    舉行了一個小小的祈福禮，惠馨又摸著石碑上的文字，苦笑著說道：“落筆無力，轉折頹廢，文若那時候不太好啊。不過也是，好友死了，怎麽可能好的起來。王大人，你們別管我，我一個人靜一下。”
    王懷等人立刻離開，隻有岑泉跳到一旁的樹上，吃著剩下的酒糟，目光複雜的看著坐在墳邊的惠馨。
    看著惠馨的背影，王懷發現對方時而大笑，時而大哭，就跟害了瘋病一般魔怔。
    王懷回到小矮人身邊，對他們說道：“你們是怎麽生出來的？”
    “媽媽變成了樹，樹上結出了果，果子落地後就變成了我們。我們吃媽媽的樹皮，嚼媽媽的樹葉活到了現在。”
    “那你們的知識從哪裏來的？”
    “知識？”
    “就是修橋，建造村莊，然後通過打劫獲得食物這樣的知識。”
    小矮人們思考了半天，之後困惑的說道：“不知道，生下來就知道了。對了，你們跟媽媽一樣大，那麽你們知道媽媽什麽時候會醒來麽？”
    王懷看著這群小矮人，大概明白漢成以及他背後的神明是如何讓這群小矮人逃離蟲子的了。
    他們是人，但又不完全是人，漢成應該是找到了某種將人轉化為矮人的方法，並在這裏以性命進行了實驗。
    他有太多的問題想問，可惜對方已經逝去，所以……
    等等！
    王懷立刻看著不語，突然想到自己這邊還有個頂級亡靈大師。
    不語也覺察到王懷目光中的含義，點頭說道：“若是有對方生前的物品，那確實可以。”
    “走吧，連無雙，跟我盜墓。”
    “了然！”
    連無雙興奮的拿出鏟子，走到漢成的墳墓邊，然後一鏟子下去。
    看到這一幕，還在又哭又笑的惠馨驚訝的問道：“你們在幹什麽？”
    “挖點遺體出來，然後問問話。”
    “讓死人開口？虧你們想的出來！哦，我明白了，不語的死燈。等等，我也來搭把手，我早就想掘了這個兔爺的墓了。”
    三個人一起上，不多時就將土墳挖開，露出裏麵的東西。
    埋在土裏的隻有一件鮮豔的紮眼的禮服，這身衣服即便讓歌姬穿都太過鮮豔，難以想象是一個男人的衣服。
    在禮服中間，是一大塊糾纏在一起的樹根，樹根早已枯死，密密麻麻的纏繞成人的形狀。
    看到樹根後，不語示意各位可以了，隨後喚出死燈。
    幽藍色的光芒照射在樹根上，星星點點的鬼火從樹根中冒出來，慢慢的凝聚成一個人形。
    在人形凝聚時，不語小聲說道：“我的死燈召喚的是殘魂，所以不確定會有什麽變化。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之後讓對方心情好一些，這樣可以讓召喚出的亡魂能夠停留的時間多一點。”
    “……好吧。”惠馨臭著著臉說道。
    幾十個呼吸的時間，空中終於凝固出一個半透明的虛影，一個穿著大紅袍，臉上塗著胭脂脂粉的柔弱男子浮現在半空中，難以置信的看著周圍。
    “怪哉，我這是死了麽？”漢成陰柔的說道，“可憐我這閉月羞花，沉魚落雁的嬌容，不曾想就這麽看不到了。唉，從此之後，這世間隻有胭脂俗粉了。”
    聽到一個男人發出這種聲音，王懷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忍不住對惠馨說道：“我大概理解你為什麽討厭他了。”
    “整個城裏的人都不喜歡他，除了文若。文若從來不以貌取人。”惠馨得意的說道。
    自怨自艾了一番，漢成這才看到周圍的人。
    看到惠馨後，漢成抬起袖子，神情瞬間驚恐起來：“惠馨，你怎麽也死了！不應該啊，你為什麽會死，而且還死的這麽早！”
    撲上來，漢成想要抱住惠馨安慰一下，沒想到自己的身體如風一般劃過，直接從惠馨身上穿過。
    “不好意思，還沒死。”惠馨回答道。
    漢成這才發現惠馨的身體凝視，肉身的氣血尚在，不是死人的表現。
    回到原位，他抬起袖子掩住嘴，嫵媚的笑道：“原來沒死啊，不過看你一臉蠢樣，死了跟沒死也沒什麽區別了。”
    惠馨咬住牙想要懟回去，不過想起不語的囑咐，隻能忍了下來。
    將惠馨的外貌大肆嘲諷了一番，他這才問道：“好了，既然我死了，相比是你們動用了什麽神術喚來了我的神魂，想要知道一些事情吧。不過我不想跟醜人說話，但若是你們將我服侍的高興了，也不是不可以將就一下。”
    王懷無奈的看著漢成：“你這性格，沒橫屍街頭真是個奇跡。”
    “怎麽說話的，現在是你們有求於我。別以為你有幾分姿色……嘶……”
    飛到王懷身邊，漢成仔細的看了半天，這才為難的說道：“好吧，我承認你跟我並駕齊驅。以後我們就是絕色雙嬌，一起勾搭男人去。”
    “免了，我有一些問題想問。”
    “行，問吧。”漢成立刻痛快起來。
    “你還記得自己死前發生了什麽事情麽？”
    漢成仔細回想了一番：“記得大概，但也不太真切了。死了之後很多記憶都模湖起來，你若想知道，我就挑一些能想起來的事情說吧。”
    “請。”
    王懷席地而坐，準備傾聽漢成之前的故事。
    小矮人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是看到王懷等人挖了個墓，點了盞燈就讓漢成起來，立刻興奮的開始討論。
    “原來把人埋了再挖出來，然後點上燈就能叫醒。”
    “學會了學會了，以後我起不了床就這麽叫我。”
    “我現在就要試，快點找人埋了我！”
    漢成慈祥的看著這群喧囂的小矮人：“他們真可愛，就是醜了一點。”
    “好了，別管他們了，你繼續。”
    於是，在一群小矮人的挖坑聲中，漢成開始講述自己之前的經曆。
    “當時我跟文若一起來到這裏，出來的時候還有二十多人，不過到了這裏就隻剩十餘人了。”
    “好在路過磐石鎮的時候得了一批支援，召集到一些願意跟我們一起前行的廟祝，又得到了一些糧食，這才可以繼續趕路。”
    “不過到這裏之後，我不行了。”
    “我信仰的媧神娘娘已經燃燒殆盡，即將隕落了。我是她的廟祝，她力量的衰竭，也會反應到我的身上。”
    “雖然找到了一個村落休息，不過那個村子的廟祝也很快離世，村中已經沒有了廟祝，我們一走，他們也會死。”
    “當時文若很糾結，一方麵是等死的村民，一方麵是自己的任務，還有我這個他最愛的男人在生病。麵對如此困難，文若真的是肝腸寸斷，每天都在拉著我的手噓寒問暖，真是無比貼心。”
    聽到這裏，惠馨不屑的哼了一聲：“你這癔病啥時候能好啊？”
    “你就是在嫉妒我，你這個醜女。”漢成回了一個白眼。
    “你……”
    不語拍了拍惠馨的肩膀，小聲說道：“現在先忍忍，之後把他的骨灰揚了出氣。”
    “燒啊，不燒你們跟我姓！”漢成得瑟的說道。
    惠馨咬緊牙，但一句話都沒說。
    見惠馨居然忍下來了，漢成無趣的哼了一聲，然後繼續說道：“我燃燒了自己的元神，轉化為媧神娘娘的力量，好讓媧神娘娘能夠堅持一下，不過沒什麽用。媧神娘娘還是燃盡了，我也快要死了。”
    “死之前，我看到流星天降，然後落到我的頭頂。在與流星接觸之後，我立刻發現那不是流星，而是一顆種子。我幾乎沒什麽猶豫，立刻將那種子吞服下去。”
    聽到這裏，王懷知道那顆種子是什麽了。
    神明隕落，殘餘的力量轉化為奇物，並落入漢成體內。
    這應該是媧神最後的意誌，也是她最後的奇跡。
    默默的在心中為媧神送上敬意，王懷問道：“然後呢，你發現那顆種子給你帶來了離奇的能力是麽？”
    “你怎麽知道的？”漢成驚訝的挑起了眉毛，“果然，長得好看的就是聰明。好了，我繼續說。除了種子，我還得到了媧神的部分記憶，並且獲得了媧神部分職能。”
    “隕落之前，媧神一直有一個計劃，不過這個計劃過於瘋狂，而且身為神明的她無法執行。”
    “為什麽？”趴在王懷懷中，聽得津津有味的鍾月問道。
    漢成看著鍾月，溫柔的笑道：“我不喜歡別人打岔，不過你這麽可愛的小女孩就沒問題了。而且你跟你身邊的少年真是男貌女貌，像極了我和文若。”
    鍾月立刻指著漢成，對王懷說道：“我喜歡這個人。”
    “打住，漢成，你繼續。”
    “嗯。你們應該都清楚，神明不會傷害人族，不過這個計劃的可怕之處在於，它必須傷害人族。”
    迎接著眾人複雜的眼神，漢成繼續道：“它要讓人族退化。”
    “媧神早就發現，蟲子幾乎會吞噬一切，不過石頭這種死物不吃，一些太過劣等的存在不吃。我們不知道他們為什麽不吃，不過這是一個很好的著力點。媧神娘娘研究了很久，終於發現了一個方法，一個讓人族退化成劣等存在的方法。”
    說到這裏，漢成歎了口氣：“不過身為神明，媧神娘娘不可能親自執行這個計劃，甚至告訴別人都辦不到。所以，她隻能不斷的燃燒自己。她本來不用這麽早的燃燒的，但為了計劃能夠盡快展開，她還是這麽做了。隻要她一隕落，那麽她就可以將計劃交給她的廟祝，並將她殘留的力量交給我。”
    王懷看著遠方，想象著那位未曾謀麵的媧神的相貌。
    那一定是一個十分仁慈並且果決的神明吧。
    知道自己活著是一個阻礙，那麽就果斷的燃燒自己，隻為將一個可能性交給人族。
    緩緩的握住手，王懷感覺自己像是握住了一份沉甸甸的希望，就落在自己的手心。
    而漢成還在繼續。
    “知道了種子的用法後，我就開始試驗。我知道媧神隕落後，借助種子我還可以活一段時間，不過我已經無所謂了。我是廟祝，神明的意誌就是我的意誌，我需要將媧神的遺願貫徹到底。”
    “我很快就研究清楚種子的用法，我開始秘密的召集一些村民，配合我的神術實驗。一些村民死了，但他們還是前仆後繼的來配合我。兒子死了就父親上，妻子死了就丈夫上。我沒敢告訴文若我在做什麽，他心太善，不像我，為了目的，什麽事情都做的出來。”
    “不過他還是知道了，然後我們吵了一架。可惜大部分廟祝都支持我，隻有少部分支持他。最終，我成功了，我化身為大樹，將殘留的村民全部吞噬，之後化為現在的狀態。”
    “單個的村民智力會下降的很低，但一旦聚集起來，他們就會產生群體意識，然後慢慢的像個人，獲得一部分血脈中的記憶和智慧。有了這個特性，蟲子每次隻能將他們吃到一定數量，之後就會喪失興趣，讓他們發展起來。”
    “等到蟲子消失後，他們的數量會不斷的提升，然後重新找回身為人的尊嚴。”
    “這就是媧神的計劃。施展了計劃之後，我的力量也喪失殆盡，就這麽死掉了。”
    “當然，可能還有些細節，不過我已經死過一回了，大部分都忘光了。”
    說完之後，漢成像是卸去了心中的負擔，臉上的笑容也明媚起來。
    “最後，答應我一件事好麽？可以燒了我的屍體麽，那麽惡心的東西，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