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家茶室。

    鹿謙之和小舅子正在下棋，一道急促的手機鈴聲並未打攪兩人思緒。

    郎舅倆不受影響，博弈繼續。

    司棧一手緩緩落下黑色棋子，一手拿起手機接電話。

    鹿謙之的注意力都在棋局上，因而縱使茶室寂靜無聲，他亦無心去聽給小舅子打電話的人，在那頭都說了些什麽。

    “暫時不用采取任何措施。”

    “既然對方想玩兒，我們總不能掃興，就陪他玩玩兒吧。”

    嗓音猶如冬日溪水，潺潺細流卻冰冷無情。

    小舅子曾經溫朗陽光，也是立如芝蘭玉樹，笑如朗月入懷。

    隻是後來經曆過那件事，性子就變得越發淡漠如煙。

    盡管如此，對待親近的人，他一般不會有這樣陰測測的語氣。

    由此當鹿謙之聽到他對他的經紀人這樣說話，即使言語本身並不是針對文今邑的，他也不禁覺得有些不太尋常。

    見小舅子掛斷電話，鹿謙之問“孜林，發生什麽事了嗎？”

    司棧把手裏放在一旁，“不是什麽大事。”

    “姐夫，我們繼續。”

    司棧掃視棋局，之前眉眼間浮現出的陰鷙盡數褪去，修長的手指之間夾著一顆棋子，似是在思量這步棋該怎麽下。

    鹿謙之也沒有追問，他說不是大事就不是大事吧。

    端起茶杯喝茶，他靜待著小舅子的下一步棋。

    隻是伴隨著司棧棋子落下，茶室的門被人敲響。

    來人是韓向宇，“老師，季二叔。”

    韓向宇這孩子向來為人有尺度、處事極有分寸，像此時這般貿然出現還是頭一次。

    當鹿謙之見他神色略顯急切，自然料到怕是有急事，眉頭不自覺地蹙起“有事嗎，向宇？”

    “母親剛剛看電視，偶然看到娛樂頻道正在報道季二叔和……小師妹。”

    適才餘媽本是想找個家庭劇打發下時間，打開電視卻是被彈出來的娛樂頭條吸引住目光。

    隻見那標題赫然寫道——司棧戀情遭曝光，本人及工作室至今無回應。

    涉及家主的妻弟，她免不得要關注，就調到娛樂頻道觀看了幾分鍾。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誰能想到所謂戀情曝光的另一個主角，竟然是鹿家大小姐鹿知鳴。

    可關鍵是知鳴和季小公子是甥舅關係啊。

    戀情？簡直是笑談。

    饒是餘媽這樣終日家務為伴的一介婦孺，也都能想到這事必有蹊蹺。

    而茶室裏的人一直沒動靜，想來是還不知道，所以她才讓兒子韓向宇去茶室跟他們說一下，看看是不是要把熱議壓下去。

    “孜林和知鳴？”

    鹿謙之下意識地望向小舅子，總覺得這與剛才他接的那個電話有所聯係，“報道他們什麽？”

    “戀情。”

    韓向宇覺得那報道簡直是無稽之談。

    “戀情？”

    鹿謙之的冷靜持重在這一刻土崩瓦解，毫無預兆的。

    手中茶杯被他重重地擱在桌麵上，裏麵的茶水蕩出來濺到了棋盤上。

    他探究眼神直抵小舅子，“孜林，你不需要解釋一下？”

    不能看出，鹿謙之是有些生氣的，隻是他到底是儒雅之士，沒有表現得太過明顯而已。

    沒有表現得很明顯嗎？其實並不盡然。

    司棧抽了張紙，把被茶水濺濕的幾顆棋子擦幹了，又對韓向宇道“向宇，你先下去吧，我會跟姐夫解釋。”

    韓向宇道了聲好，然後退了出去。

    “你的外甥女什麽時候跨越甥舅關係，跟你發展出了戀情？”

    鹿謙之看著淡定自若的將紙巾捏成一團，而後扔進垃圾簍的小舅子，想著他最好能給他一個完美的解釋。

    “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

    “姐夫，稍安勿躁。”

    鹿謙之連連發問，司棧不為所動，亦然淡定如斯，傾身過去收走了他的茶杯，給他換了一隻幹淨的，又倒上了茶水。

    做完這些，他終是在自己姐夫如炬的目光下開口了。

    “之前和鹿鹿一起吃飯，碰巧被人偷拍了，當時第一時間處理了，隻是沒想到還是遭人擺了一道。”

    “當時隻是銷毀了照片，沒想到那人手裏還有視頻。”

    本來他是沒有打算把這事告訴姐夫擾他清靜的，否則剛才他也不會欲蓋彌彰的說沒什麽大事了。

    可姐夫如今知道了，他也不可能再有所隱瞞，非但如此，正如姐夫所言，他需要給他一個完美的解釋。

    聽了小舅子不算解釋的解釋，鹿謙之的情緒按捺下來，也很給麵子的喝了他給倒的茶，“剛才你的經紀人打電話來，說的就是這事？”

    “嗯，我其實就比姐夫早知道兩分鍾而已。”

    “……”

    小舅子的語氣，鹿謙之莫名聽出了些許無辜的味道。

    這小子，還有心情在這兒跟他玩笑，裝無辜？

    “知鳴被悉心保護了這麽多年，沒想到栽在了你這個小舅身上……”

    鹿謙之微微歎氣，二十多年出於對女兒的保護，除卻她因自己的努力斬獲獎項時，其它時候幾乎沒有因家人的身份地位而曝光於鎂光燈下。

    此番也是毫無預料，讓人措手不及。

    “等等——”

    鹿謙之猛然驚覺，自己好像漏掉了一個重要的點，“你剛剛說視頻？”

    “也就是說知鳴如今已經徹底曝光於身前？你們的身份……”

    鹿謙之平時很少關注娛樂圈的事，卻也不是完全不知，就以為“戀情曝光”是抓拍照片，或是幾張模糊不清的動圖。

    可如果是視頻那就不得不另當別論，說明事態嚴重。

    畢竟視頻除卻能定格相關人物的音容笑貌，還能捕捉到他們一切的神色變化。

    而媒體隻要再稍做分析，添油加醋，可指不定會編排出些什麽大戲來。

    最為重要的是小舅子以司棧這個藝名出道多年，一直不曾仰仗季鹿兩家的勢力，這次難道要因為這件事被撥開家世迷霧？

    司棧知道鹿謙之在擔心什麽，不由得寬慰道“姐夫不用擔心，還沒到那個程度。”

    “對方給鹿鹿的臉打上了馬賽克，再加上視頻的清晰度不那麽高，所以除了相熟的人，基本上認不出來是她。”

    “打了馬賽克？”

    大張旗鼓地放出了視頻，卻有所顧及的給女方打了馬賽克，顯然是有所圖謀。

    鹿謙之想起小舅子在電話對文今邑說的話，“那你準備怎麽辦？”

    “按兵不動？”

    “嗯。”

    司棧偏頭，視線透過落地窗望向鹿家院牆上的龍沙寶石上，聲音似從遠方飄來的一樣，“現在出手就不好玩了，許多年了，難得有一個打了招呼都要往上撞的人，我可不好怠慢了人家。”

    “我不管你要怎麽跟人玩兒，總之這件事你要給我處理好。”

    “姐夫放心，我不會讓鹿鹿因此有所困擾，更不會讓她曝光人前，造成行跡不便。”

    “你姐姐在店裏，肯定會通過來往顧客的討論知道這件事，說不定很快就會打電話過來問你。”

    “你自己好好想想，要怎麽跟她解釋吧。”

    冷不丁整出這樣的事，鹿謙之也沒有了下棋的性質，起身離開了茶室。

    司棧看著還未下完的棋局，又看了看一旁的手機。

    他確實該好好想想，畢竟姐姐很多時候，可不像姐夫這麽通事理又好說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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