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倒回秦露開槍的前一分鍾。

    我被吊在半空當中，早就沒有力氣掙紮，隻能夠無奈的等待命運對我的宣.判，看著秦露拿著槍朝著我的腦袋開了槍，我想，應該再也沒有機會了。

    再也沒有機會對管衍說出我想說的話了吧？

    我應該是要死了吧？就在那一刻，我身邊的夜鳥飛快的推開了那個火桶，那一刻我看到他用自己的手觸摸那燒得通紅的鐵桶，手瞬間就被燙出了一股焦味。

    我想那應該很疼吧？可是他硬是哼都沒有哼一聲。

    我震驚的看著這一切，壓根就沒有反應過來，可是他已經推開了鐵桶直接抱住了我，那一刻我聽到他在我耳邊說。

    “他來了以後，你的目光就再也沒有移到我的身上過，你就真的對我一點都沒有感覺嗎？”

    他的聲音很沙啞，偏偏臉上還故意帶著無所謂的笑容，可是他此刻的麵貌從來沒有那麽清晰的印照在我的腦海裏麵過。

    他的眉眼鼻唇，他的一切，他的頭發，他的睫毛，他的氣息。

    他的一切都離我那麽近，近得我看到他的眼眸中的難受和哀傷。

    我似乎意識到了他要做什麽，身體努力的掙紮，一邊慌張的搖頭道：“你快走，你不要，秦露會開槍的，她會開槍的。”

    夜鳥依然看著我，伸手觸摸了一下我的臉頰。

    輕輕的，眷戀的，他的另一隻手還捂著自己受傷的小腹，臉上和手上都是紅彤彤的鮮血。

    “我好像從來沒有好好的看過你，我還記得你小時候的樣子，那時候你臉頰紅撲撲的，大眼睛，睫毛很長，流著鼻涕遞給我一個你藏了很久的糖，你說過的，我們以後一定會再見麵的。”

    我流著淚，搖著頭，看著他。

    他站在我的身前，用身體擋住了我的全世界，讓我再也看不到其他。

    我感覺到槍聲在我耳邊響起，子彈刺入皮肉的聲音，我看著近在咫尺的夜鳥，他臉色慘白如紙，雙手緊緊的抱住了我，低聲在我耳邊說著話，就像是情人之間的呢喃一樣。

    眼淚控製不住的流了出來，我看著他，顫聲道：“不要……”

    夜鳥卻緊緊的抱住了我，就像是用盡了餘生的力氣一般，抱著我，再也不肯放開了。

    子彈第一次沒有打中，第二次第三次，我聽到子彈刺入皮肉的聲音，但沒有打在我的身上，夜鳥看著我，臉上帶著血色。

    他輕輕的抬頭，在我的唇上輕輕的印下了一吻。

    然後身體一晃，直接栽倒下去，我本來就被吊在船邊，他現在為了救我，已經來到了船頭，此刻身影一晃直接栽入了滾滾的長江當中。

    撲通一聲，落入了那漆黑的江水裏麵。

    我在那一刻撕心裂肺的吼道。

    “夜鳥……！”

    但是他已經不會在回應我了，管衍在最後那一刻撲倒了秦露，周圍的那些警察也紛紛上前控製住了失控的秦露。

    管衍卸掉了她的槍之後，才飛快的朝著我走了過來，為我解開了繩子。

    在他給我解開繩子的一瞬間，我雙腿一軟，直接倒在了地上，但我咬著牙從地上撐了起來，飛快的爬到船邊。

    “夜鳥……”我一遍遍的喊著夜鳥的名字，心疼的仿佛被什麽紮了一樣疼。

    我耳畔還想起他最後一刻對我說的話。

    他說：“既然不能留在你心裏，那就把我留在你的身體，你要恨就恨吧。”

    然後他放開了我，縱身跳進了江中。

    沒錯，最後一刻，是他自己跳入江中當中的。

    他甚至連一點活路都沒有給自己留，就那樣決絕的死在我的麵前，他何其殘忍，竟然用最惡劣的方式留在了我的心裏，讓我此生都帶著對他的愧疚和陰影活下去！

    我恨你，夜鳥，我恨你！

    眼眶幹澀嚇人，我瞪著眼睛，看著那滾滾長江，夜鳥的身體已經消失不見，或許是被河流給衝走了，也許沉入了江中。

    他終究是以一種最殘忍的方式報複了我。

    我抓著管衍的手臂，沙啞著聲音說道：“你看到夜鳥了嗎？”

    管衍沒有說話，隻是將我緊緊的摟在了懷裏，抱著我。

    “你看到他了嗎？”

    我繼續問了一句，身體不停的在發抖。

    他摸著我的頭，低聲道：“我會讓人找到他的。”

    我抓著他的衣袖，用力的，拽著，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不能……不能讓他死，管衍，我求你，救救他，我不要他死，我不要夜鳥死！”

    眼淚終究是控製不住的溢滿了我的眼眶，心裏悲傷得像是被針紮一樣難受，我不要看著他死，哪怕我恨他對不起我，哪怕我恨他那麽固執，可是我不想欠他，不想他存在我的心裏，不能讓他用這樣的方式留在我的心裏。

    我跪在地上，趴在船上。

    痛哭流涕，我抓著地板，悲傷道：“什麽方式都可以，求你了，千萬不要用這樣的方式，你一定不能死，不能死！”

    管衍抓著我的肩膀，許久沒有說話，他十分的猶豫，許久才說道：“你鎮定點，相信我，我一定會找到他的！一定會！”

    管衍的話就在我的耳邊，可是我心卻已經被夜鳥帶走了，我看著那奔騰不息的江河，突然就笑了。

    “他中了兩槍，還掉入長江，腹部受傷，他沒救了，你知道嗎？管衍，夜鳥就是一個壞蛋，他用了最壞的方式來跟我謝罪，可是我怎麽辦嗎？我好難受啊，管衍，是我主動去找他來幫我的，為什麽？”

    我淚眼婆娑的看著管衍，他將我從地上抱了起來，一直在我耳邊說道：“不怪你，都怪我，是我來晚了，是我沒有保護好你，是我的錯，對不起，對不起。”

    管衍一直在我耳邊道歉，我卻已經聽不進去了，整個人直接昏死了過去。

    天旋地轉，世界顛倒。

    我想，這應該是我過的最慘的一天了吧。

    為什麽，他要為我擋槍呢？我不就是一個和他睡過的女人嗎？他何必這樣做呢？

    這一覺我睡了很久，夢裏麵很多人，很混亂，有哭聲，有尖叫，還有一個奮不顧身的人影，可是在我睜開眼睛之後，他們都消失不見了。

    我的眼前隻剩下了那條渾黃的長江，其餘的什麽也看不見。

    一隻修長白.皙的手伸到了我的滿前，為我拭去了臉頰的眼淚。

    “你看你，哭得那麽可憐。”

    溫和的聲音就在我的耳邊，我抬眸便看到管衍坐在我的床前，夢裏麵的兵荒馬亂，愛恨嗔癡好像都已經不見了。

    我忍不住開口說道：“我是在做夢嗎？為什麽我那麽難過，管衍，你告訴我，是不是在做夢，我夢裏麵夜鳥為了救我中槍掉到長江裏麵了，你說是不是很好笑，他那樣的人怎麽可能為我擋槍，這個夢特別搞笑是吧？”

    我努力的揚起笑容說著，但是眼淚總是控製不住的掉了出來。

    管衍看著我，歎了一口氣，沒有說話，隻用沉默對著我。

    我覺得很難受，刹那間分清楚了夢和現實的差別。

    “你說話啊，管衍，你為什麽不告訴我那是夢？”

    管衍開口，輕聲道：“那是真的，夜鳥……”

    我心漏了一拍，抓著他的衣袖，著急的問道：“是真的？他找到了嗎？他怎麽樣？我感覺他沒有死，他不會死的，他躲過了那麽多次的劫難，多少次在刀尖上活了下來，他一定沒事的，對嗎？”

    管衍將我摟在懷裏，低聲說道：“夜鳥……死了，你接受現實吧。”

    “他……死了？死了？”我愣愣的說道。

    “嗯，你睡了三天，我派人在長江上撈了足足三天，都沒有找到他的屍體，周邊也沒有人看到有人從江裏麵爬出來，夜鳥他消失了，也有可能是他的屍體被人衝走了。”

    “三天，撈了三天，所以你並沒有找到他的屍體是嗎？那肯定沒有死，他命那麽大，一定不會死的，沒有屍體，他就一定沒事，他肯定是自己從江裏麵起來了，但是沒有人看到而已。”

    我努力的笑著說，努力的說服自己夜鳥沒事，一點事情都沒有，他不會死的。

    管衍卻抓著我的肩膀，認真的看著我說道：“你不要自己欺騙自己了，他死了，不會活過來了？你覺得一個中了兩槍，腹部受傷的人，掉入長江裏麵還能夠活著爬上來嗎？我知道你沒有辦法接受他死亡的消息，但是我希望你不要自欺欺人，畢竟還有我陪著你。”

    我放開了管衍的手，抓著自己的頭發，心裏難受得仿佛要窒息一般。

    為什麽？為什麽變成這個樣子了呢？

    夜鳥是因為我才死的，因為我聖母，以為自己聰明，以為自己早就看透了秦露，對那些根本無可救藥的人保持善心，結果害死了人。

    夜鳥是我害死的，是我逼死了他，明明他可以好好的活下去的。

    這一切都是因為我！他年輕的生命結束了，沒有人知道他活的有多麽艱難，那麽多年，他一個人一步步的堅持走到了今天，結果一切都斷送在了我的手上。

    我好恨啊，好恨我自己啊，為什麽我要做那樣的事情，要去同情那些不該同情的人？讓他們都是死好了，這關我什麽事呢？

    哈哈，我仰頭大笑，倒在了床上，眼淚控製不住的流了下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