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她的因果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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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尋隨他們坐到一張方桌邊,桌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水果糕點,剛落座,六七個姑娘便圍了過來,她們用身體擠四個男人,不時把臉湊過去露出媚笑。
阿冬阿夏遊刃有餘,攬著姑娘的肩逗樂,黃捕頭笑著朝紀尋舉樽,“怎麽樣,這兒可是極品吧?”
紀尋與他碰杯,不言。
美人親手剝了顆葡萄喂進黃捕頭嘴裏,後者咂巴砸巴嘴,“給我兄弟也喂一個。”
美人用絲巾捂麵,湊到了紀尋身邊,纖纖玉手勾滑他的下顎線,一顆晶瑩剔透的紫葡萄送到嘴邊,紀尋撇過頭,拒絕了。
“嘖,不解風情!”黃捕頭嗤笑,朝老/鴇招招手,“把你們這兒最漂亮的姑娘喊來,今日我非得好好招呼我這位木頭兄弟!”
老/鴇誒了一聲,“黃爺,你要說這最漂亮的姑娘,我芳萃樓前些日子來了個絕色美人兒,歌舞弄琴樣樣都會,馬上午時了,她要出來表演一場飛天舞,屆時,爺你加價要她就行~”
黃捕頭興致很高,“哦?新來的絕色美人兒?”
話音剛落,一陣琵琶音就從帷幕兩旁升起,紅色的錦紗像戲子的甩袖從四個方向重擊中央懸空的金色花球,金粉色的花瓣如雨簌簌飄落,一個穿著羅裙的舞姬踩著錦紗飛至大廳中央。
停在了莫約二樓的位置,紅紗裹胸臀,金絲覆玉麵,四肢戴著銀鈴,長發綰成雲髻,身姿曼妙,容顏若隱若現。
大廳裏的男人們都放下手中的酒杯,呆滯地仰望著她,一時停止了呼吸。
舞姬跟隨琵琶曲如輕盈地蝴蝶翩飛,一曲完畢,一陣穿堂風吹來,她的麵紗被吹開,露出了完整的容顏,刹那間,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
而坐在中間的黃捕頭四人卻如遭雷劈,天呐,這個舞姬的容顏居然跟白矜矜一模一樣!
不僅是容顏,就連身材都十成十的相似。
阿冬阿夏站起來,看著那舞姬纏著紅綢落地,忍不住朝她喊了聲,“白姑娘!”
舞姬瞬間把頭轉向他們,迷惑地望了眼,又去撿拾自己的麵紗。
老/鴇這時站了出來,“這位是我芳萃樓的新花魁,白晶晶,白姑娘,想要與她共飲逗樂一個時辰的起價一百兩黃金!”
宛如新式拍賣會,拍的就是這位風華絕代白姑娘的陪酒時間。
靜了兩秒,逐漸有人喊話,“我一百一!”
“我一百五!”
“我三百兩黃金!”
黃捕頭酒樽一砸桌,沒來由的火氣冒了出來,“小紀!那是白矜矜啊!她怎麽會在這裏?!還成了什麽第一花魁!”
紀尋緊盯著舞池,那人是白矜矜麽,雖然麵容身材都一模一樣,但她所散發出來的嫵媚嬌柔氣質和白矜矜的高傲玩世不一樣。
他皺眉,“我也不知。”
黃捕頭一把拉下阿冬阿夏,“把你們的錢袋都拿出來,快點!”
阿冬阿夏苦了臉,“別呀。”
價格已經抬到了七百兩黃金,黃捕把錢袋拍在桌子上,大吼,“我出一千兩!”
話音剛落,四周的人都朝他看去,黃捕頭把頭發往後捋了捋,移了移腰帶,白虎衙的腰牌露了出來,這下與他爭的人都噤了聲,正當老/鴇樂嗬嗬要準了時,角落裏另外一個聲音揚起,“我出兩千兩。”
呃!
所有人瞬間捕捉到音源,是一個雍容華貴的公子哥,他的身邊站著四五個手下,看起來身份不一般。
黃捕頭擰眉看過去,老/鴇笑地嘴巴都合不攏了,“那、那、白姑娘就……”
站在舞池中央亭亭玉立的白晶晶忽然出聲,“我選擇右邊這位公子。”
意指黃捕頭。
老/鴇笑容凝固,回身小聲道,“白姑娘,一千兩黃金之差你難道不明白……”
然而白晶晶已經把紅紗披在了肩上,一步步走下階梯,朝黃捕頭那桌走去。
眾人嘩然,老/鴇急得臉色漲紅,“那個、那個這位公子,白姑娘賣藝不賣身,我們向來都由著她,我們芳萃樓裏還有三位花魁和她一樣美豔,我請她們來陪您!”
那華貴公子哥不置可否,視線卻一直流連在白晶晶身上。
這邊黃捕頭紀尋等四人都僵坐在座位上緊張起來,白晶晶一到就扯了帷幕,外邊兒的人隻能從屏障間隙,或是白綢上的影子看注意動靜。
“白姑娘……你認識我麽?”黃捕頭猶豫問道。
白晶晶落座在他和紀尋的中央,吐氣如蘭,香氛四溢,“你是蒲縣白虎衙的人,對吧?”
“對對,除此之外呢?”
白晶晶道,“小女子第一次見這位公子,其他的不知。”
黃捕頭深吸一口氣,“姑娘你家中還有沒有什麽雙胞姐妹?”
白晶晶搖頭,“我之所以選擇與你們共飲,就是聽見剛剛這兩位公子大聲喊我,我以為你們曾認識我,我很久之前就失憶了。”
“失憶?”紀尋側頭看她,白晶晶回視一眼點頭,“嗯,自我有記憶來就在蒲縣流浪,辛得粉姐收留,才入芳萃樓。”
四個男人都靜默了,但很明顯,這位白晶晶並非他們所認識的白矜矜。
世上居然還有長相身材就連聲音都一模一樣的人!
白晶晶見他們不說話便主動給他們摻酒,“相逢即是有緣,公子與我一起喝幾杯吧。”
黃捕頭有些尷尬,把她的手拉向身邊的紀尋,“你、你陪他喝酒,把他喝高興了喝醉了,我還有賞!”
白晶晶愣了下,道,“那我可以拜托公子幾件事嗎?”
“誒,隻要你把我這位兄弟服侍的好,讓他開竅,十件百件都可以!”
白晶晶一下子撲到了紀尋身側,細嫩的胳膊攬住他的脖頸,湊到他麵前,目光如炬,“這位公子,不知道該怎麽稱呼?”
其他女子們繼續貼上去服侍黃捕頭和阿冬阿夏,一派濃情蜜意男歡女愛之像。
紀尋身體有些僵硬,視線落在桌上酒水裏,半響道,“紀尋。”
“原來是紀公子。”白晶晶順勢坐到了他腿上,攬著他的脖頸,端起酒杯遞上……紀尋伸手去接,但被她製止,“誒……公子別動,我喂公子喝。”
冰冰涼涼的酒樽貼上他的唇瓣,紀尋張口一飲而盡。
“嗬嗬……”白晶晶捂嘴笑,眼裏似滿山滿山的桃花紛飛,又似一泓晶亮的泉眼,“好喝嗎?紀公子。”
白晶晶把頭貼在他的胸膛上,指甲在那微微凸起的肌肉上滑動。
紀尋咽了咽喉嚨,神情很淡,“嗯。”
白晶晶笑著又倒了一杯,自顧自喝了下去,然後轉頭與他對視,唇對唇貼了上去,香甜的酒液送入他的口腔,紀尋瞳孔微縮,心髒開始不受控製地跳動……
白矜矜醒來時,隻覺得涼嗖嗖的,肚子上有什麽東西滑了過去。
她睜眼就見到了一個男人的頭。
“啊!”她尖叫起來,瞬間撐起來往後退,直抵到了狹窄的牆角,借著微弱的光,他看見麵前跪伏著的男人正是方同濤。
甄氏的丈夫!
“唔、唔、唔……”白矜矜想要開口,但發現自己居然無法說話了!
她的嗓子疼痛的要命,像是有密密麻麻的針在刺一般。
怎麽會這樣!
她記得自己在柳家吃飯,喝了很多的酒,然後回紀尋家……等等,她是和柳妙清一起走的,而且半路暈倒了!
她連忙看向四周,果然在另一個牆角看見了不省人事的柳妙清。
她們這是被人綁架了!看情況,綁架者就是方同濤。
他要做什麽?!
方同濤沒有想到這女人居然醒了,舌尖上柔嫩的觸感讓他回味,他朝她爬過去,桀桀陰笑,“白矜矜,你醒了也好,免得做起來跟死魚一樣,我盯了你好久了,總算給我找到了機會……”
白矜矜一腳踹上他的臉,這才發現腰上手上都被捆著鐵鏈,她用力掙紮著,嘴唇都被咬出了血。
“嘿嘿嘿,我就知道你性子烈,特意喂你吃了啞巴粉,至少一日之內你是說不了話的,乖乖臣服於我吧……”
白矜矜差點就要吐了,想起前些天這個惡臭男是怎麽打罵自己的結發妻的,心裏就一陣惡心,想破口大罵,又吼不出來,整個人異常難受。
等等,她的緋烏爾呢!
她一直隨身攜帶的武器在哪兒!
白矜矜在心裏默念緋烏爾,緋烏爾,角落裏,有金屬砸地的聲音,是緋烏爾!
方同濤也注意到了怪象,站起來朝那邊走去,恰在此時,柳妙清醒了過來,她揉著腰坐起來,迷迷糊糊看見方同濤朝她走去,頓時嚇得尖叫起來,“啊!!”
方同濤也被她的聲音震退一步,“該死!沒有給你喂藥!”
站在門口的另外兩個男人推門而入,大聲斥罵道,“幹什麽呢!搞個女人又哭又叫的!”
是那兩個色鬼男人!
雨中未果,那日在柳宅門口白矜矜也跑了,他們居然色心不死,和方同濤一起打她的主意。
“還不是你那摳喪的勁兒!買個藥隻買一份!老子遇得到你,待會兒把其他人引過來了……”
“不會不會!這裏是宋家宅子,他們全家都被邪祟殺死了,房成了鬼屋,沒人敢來!”
此話一出,白矜矜心沉了下去,沒人會來救她們,就算聽見了怪異的喊叫,他人也會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避開。
難道,今日她白矜矜就要栽到他們手上了麽……
柳妙清哭吼地更大聲了,直接惹得方同濤往她嘴裏塞草,惡狠狠威脅,“再叫就把你舌頭割了!”
柳妙清嗚咽著反抗,白矜矜趁機在心裏大聲喊,緋烏爾啊緋烏爾,我的祖宗爺爺,求求你幫我一次吧!
緋烏爾軀體大震,見血唰一聲自動上弦,迅速朝方同濤射去,兩個色鬼男人尖叫一聲,方同濤回身就見箭矢離他不到半米,瞬間往旁邊一撲,躲了過去。
然而見血畢竟是見血,就算沒有主人親手啟動其威力,但不見血不收的特性沒有改變,立即調方向又朝他們射來。
它的目標感還是那麽的差,一會兒對準那兩色鬼男人,一會兒對準方同濤,這也給了他們機會逃跑出去。
白矜矜鬆了口氣,又在心裏默喊,‘追蹤,追蹤,快幫我把身上的鎖鏈鑿開!’
追蹤脾性就穩定的多,啄木鳥啄樹一樣給她鑿開了鎖,白矜矜終於能夠活動了,她迅速跑過去給柳妙清解開了鎖。
柳妙清一把摳出嘴裏的草,撲進她的懷裏,嗚嗚大哭著,白矜矜拍拍她的背脊,手在她麵前比劃,柳妙清揉了揉眼睛,“我們現在走麽……”
白矜矜點頭,把她拉起來,順便把緋烏爾背好,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然而,當她們扶持著走出去時,天已經變了,濃鬱的血腥味撲麵而來,似乎天幕之中都籠罩著血跡。
有鎮民在慘叫,那熟悉的箭矢在金色的圓輪中一飛衝天,伴隨著的是血液的迸濺,像一朵曼殊沙華,詭異而驚悚。
見血……失控了……
白矜矜瘋狂朝前跑,她在那日山崖下就見到了見血失控的威力,當時是因為紀尋在場才幫她製止住了見血,而這一次,誰也幫不了她。
柳妙清在身後追著她,然而白矜矜充耳不聞,一心隻想找到控製住見血,下一秒,柳妙清被一雙手捂住了嘴巴,她尖叫的話還沒有來得及喉就被用力拖入一條小巷,她哭著,掙紮著,歇斯底裏用盡全力,然而還是抵禦不了那雙魔手……
白矜矜不知道,此刻自己的身後,那條不遠的狹窄的陰巷裏,一個少女的人生軌跡就此改變,很久很久之後,她回憶起今天,若是自己稍微回一下頭,或者理一理那緊追著她跑的女孩,或許就不會犯下第二件滔天大錯了……
而第一件錯誤,此時就在她眼皮子底下發生,&nbp;一戶挨著一戶的人家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吼,白矜矜的心髒就跟用刀子在刺一般,在想狂喊,大聲叫見血回來,或者來刺她,吸她的血,但她無法說話,那僅有微力的心聲根本不被聽見!
誰能來幫幫她!她多想有人能幫她,或者告訴她,現在該怎麽辦!
緋烏爾在她後背震動不安,白矜矜直直跪在了街上,跪在一片血光之中,她流著淚,舉起緋烏爾,用追蹤上弦,‘把見血控製住!’
追蹤射了出去,好似射向了那金色的圓輪,她使勁一抹臉,跌跌撞撞站起來,繼續往前跑。
一戶人家的大門忽然打開,一個女子抱著小孩從裏麵爬了出來,她的雙腿被見血刺穿了,血液橫流,一見白矜矜,怔了怔,隨即指著她,雙目凸起,仿佛要把她抽筋扒皮一樣,陰狠道,“是你……是你!那箭是你的!白矜矜!你這個毒婦!”
自那日白矜矜被堵在柳宅門口,她這個人就在白溪鎮逐漸出名,更有在方同濤他家一鬧,白溪鎮無人不知白矜矜這一外鄉女子,身負長弓,箭囊裏隻有三支箭矢,性格嬌橫妝容怪異,極愛惹是生非……
白矜矜搖頭,不,不是我……那和我沒有關係!
女子指著屋內被一箭穿心而死的男人,怪叫起來,“你還我丈夫的命來!還命來!”
白矜矜搖著頭後退,女子朝她爬去,她皺眉跑走,心髒都要燒了起來,也不知跑了多久,一路都是濃鬱的血腥味,她感覺自己頭暈腦脹,快要承受不住了。
一個白衣翩飛的男子站在街道盡頭,他手持折扇,墨發輕揚,側對著她,像是專門在等她。
是……蕭寧哲。
蕭寧哲沒有坐輪椅,他站著的,身姿挺拔,轉過來時,手上握著一支血淋淋已經分不清原色的箭矢。
是見血,白矜矜知道。
白矜矜用不解的眼神望著他,你為什麽在這兒?你的腿……
蕭寧哲的眉深深皺起,白矜矜這才發現他的身後還站著柳月城和柳老爺子,他們都緊皺眉頭,像是看待一個屢屢犯錯的白癡。
“白矜矜,你為什麽用箭去傷害白溪鎮的鎮民?他們跟你有仇麽?”
什麽?!
不是這樣的,我沒有,我沒有!
蕭寧哲把見血扔到她麵前,冷冷道,“十戶人家,都遭遇此箭殘害,傷的傷,死的死,你是故意的麽?”
怎麽可能!我沒有這麽壞的!我為什麽無緣無故去害人啊!蕭寧哲你能不能聽見!你要相信我!
白矜矜伸手欲拉蕭寧哲,但被他拂開,一個尖銳的聲音從他們的背後響起,方同濤,那個鬼一樣的男人走了出來,緊隨他站出來的還有一個色鬼大漢。
“她就是故意的!我們親眼所見!而且,這個女人好不檢點,完完全全就是一個蕩/婦!他趁我痛喪發妻之時跑來我家勾引我,你們瞧,她衣著破破爛爛來裸/露著小腹,是什麽樣的人不用我多說了吧!”
“就是!這女人好歹毒的心啊!連續殺害十戶人家,根本不把人命當回事,就連我們鎮的老實人紀尋都被她蒙騙了,此女簡直就是妖女!得用火燒死的那種!”
白矜矜搖頭,嗓子發不出來一丁點聲音,她無比絕望痛心地望著蕭寧哲,一直搖頭搖頭,期望他可以稍稍相信她一點。
但蕭寧哲隻是皺眉,那些傷亡慘重的家屬像喪屍一樣圍了過來,他們的語言像槍子,打在白矜矜身上,白矜矜跪倒在地,她想,這就是她的因果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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