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不久就到了地方，一個半邊臉都是疤的兔娘帶著三個孩子從房中迎來出來。

    本來張口要喊的三個小孩看到方武鬆肩上扛的屍身之後嚇了一跳，一時不敢上前。

    薑陽沒想到方武鬆口中很厲害的猛虎幫是這樣的。

    這裏是樹冠城中的最底一重，僅僅高於底下的凡人聚居區而已。

    很普通的一個小院子，地方雖然不在凡人聚居區，但既沒有什麽大殿堂口，也沒幾個彪形大漢。

    方武鬆言簡意賅：“先在這裏等我回來，聽三當家的安排，身份名碟給我吧。”

    蘇九夢一跪下就哽咽呼喊：“前輩，拜托了！”

    方武鬆拿到手中轉身就走，虎爪揚了揚：“放心，我猛虎幫主，說到做到。你奶奶如果還有什麽交待，回來再告訴你！小玉，把這兩個孩子安頓一下，以後都是我們猛虎幫的人了。”

    來去如風，腳步明顯加快了。

    “謝謝大當家！”蘇九夢將頭磕在非金非木的地麵上，“奶奶！夢兒隻能在這裏送您最後一程了。”

    薑陽看著還在那含淚眺望的蘇九夢，身後一個有點冷冰冰的聲音嘟噥了起來：“又做這種事，先跟我進來吧。你們繼續去做功課！”

    三個孩子都好奇地看了一眼薑陽和蘇九夢，雖然已經回到了旁邊的小屋，但三個腦袋還是疊在裏麵小屋的門邊，偷偷看著外麵。

    進了另外一個裏屋的兔娘出來後，看向那邊眼睛一瞪兔耳一繃直，三個小腦袋就立刻縮回去了，門被關上。

    有沒有在偷聽就不知道了。

    兔娘放下兩杯水，才審視著他們。

    臉上有疤，狠人不用說話。

    薑陽忐忑起來，堆上了笑容：“三當家的，我叫薑陽，今年十六歲，是被大當家從妖域撿回來的。”

    兔娘眼睛中露出一點意外，然後隻點了點頭，重點問蘇九夢：“你呢？老方要送到輪回殿去的，是你奶奶？生前幾重境界？融煉的什麽？”

    蘇九夢擦了擦眼淚，如實回答。

    薑陽一直在留心觀察著，意外的是兔娘聽明白方武鬆做了一筆虧本買賣之後，並沒有很不滿的表情。

    “你看什麽？”兔娘突然轉頭盯著薑陽。

    “我是見到大當家之後才知道通元煉寶決和凡修。”薑陽立刻把話題岔開，講自己對方武鬆編過的故事，然後忍不住問道，“三當家，除了我師父，我還沒見過一個真正的修士。大當家說我被騙了，真是這樣嗎？難道大家修煉都是要這樣？”

    “老方說得沒錯，你就是被騙了。”兔娘眼中露出恨極的目光，“我也被這樣騙了。”

    “啊？”

    兔娘看著薑陽，冷冷問道：“你師父是不是露過一手，讓你相信了他就是仙人。”

    薑陽想起萬象子的黑棺，點了點頭。

    “是不是告訴你，你靈根不錯，是個修仙的好苗子？”

    薑陽點頭+1。

    “是不是還教了很多你暫時根本用不上的東西，但就是不真正收你做弟子？”

    這一點薑陽讚同極了。

    兔娘很肯定地說：“那就是跟我一樣！”

    薑陽呆呆地看著她：不能夠吧？咱們剛才應該隻是跨服聊天。你可能不敢信，我是肉身穿過來的。

    兔娘歎了一口氣，表情竟不像一開始那樣冷漠了：“老方做這樣的事不奇怪，看這幫裏還有三個孩子就知道了。除了我和老方，二當家在靈材鋪幹活，你們的大哥在坊市擺攤。包括二當家在內，我們都是老方救過來的孤兒。”

    “大哥？”

    兔娘神情嚴肅：“猛虎幫的規矩就一條：名為幫派，實則是家。對待血親該怎麽做，在猛虎幫就怎麽做。老方既然把你們帶過來了，我就認。但要是以後做了什麽對不起大家的事，我第一個出手清理門戶！”

    薑陽自從來了靈舟渡就經常暈這如今天元界的設定。

    這猛虎幫竟是個孤兒院？

    大家的關係建立得太隨便了吧？

    “能碰到老方，有多走運你可能不理解，小夢該知道。”兔娘看向了蘇九夢，“在猛虎幫，至少你們不會被抓走，像你奶奶一樣當血袋，又或者去雙修樓當元寶。”

    蘇九夢似乎也很意外，眼睛大大地凝視著兔娘：“三當家咱們猛虎幫，真的是這樣嗎？”

    兔娘撇了撇嘴：“有幾個傻子會願意花五百靈晶買一個當過血袋的二重境靈藥係屍身，還大老遠地送去輪回殿投胎？”

    蘇九夢鼻子一酸，眼睛紅紅地落下淚來：“這麽說奶奶肯定可以順利投胎了？”

    兔娘隻有頭上有兔耳朵，手還是人手。她摸了摸蘇九夢的腦袋：“老方回來都沒多交待幾句，不就是急著趕路，怕你奶奶神魂無法重凝了？他決定買下你奶奶，沒費你多少口舌吧？所以他一定是從萬裏殿傳送過去，一去那邊就會花錢雇靈梭的。放心吧，他就是這樣的傻子。”

    蘇九夢連連點頭，喜極而泣。

    “三當家？血袋、元寶、還有什麽靈藥係、投胎，到底是什麽意思啊？”薑陽看這裏的氣氛似乎真的不錯，終於大著膽子問起來，還順著自己的人設惶然不已，“我一直在妖域呆著，今天來到靈舟渡就跟傻子一樣。怎麽我什麽都不知道的？”

    “我叫朱倩玉，比你隻大十一歲，叫我玉姐吧。”兔耳禦姐一邊臉很柔和，疤臉很猙獰，“我剛到這裏的時候，跟你一樣。我也是一心想成為真修，不想變得跟老方和其他凡修那樣。所謂靈根不錯，隻要不是達到九品先天道體的資質，我們普通凡人就根本無力成為真修！”

    “相反，通元煉寶決又可以讓所有普通人通過融煉靈材踏上修行道路，不管本身有沒有靈根，是幾品靈根。靈材可以是妖獸身上的材料煉製的，也可以是草藥或者金石靈木，因此就分成了靈獸係、靈藥係和金木係。”

    朱倩玉看向了蘇九夢，眼神柔和起來：“靈獸係戰力最有保證，金木係防禦高超還能纂刻陣法。隻有靈藥係，除了極珍稀的致幻致毒類靈藥，其他都是用自身靈血幫助別人恢複的，有一定的丹藥功效。”

    “沒有戰力卻要用靈血幫別人恢複，沒幾個人願意融煉靈藥。但靈藥係有一個最大的優點，可以不斷將同一種靈藥融煉進去。通過通元煉寶決滋養靈藥，最終提煉出來就起到加速靈藥生長年份的效果。所以，宗門、家族、各種勢力都會有很多靈藥係凡修。”

    “所謂血袋，就是這種被圈養的靈藥係凡修了。進妖域時帶上一個，就能省不少丹藥。”

    薑陽聽得通體冰涼。

    十八重通元煉寶決，每一重都可以融煉一次靈材。一株草藥，正常生長隻能日漸累積年份。但通過這功法，難道可以在身體內迅速融煉出一株具有數百年份的草藥來？

    毫無疑問，靈藥係凡修肯定待遇各不相同。

    有些具備不錯木靈根的凡人，也許會被“栽種”進去很珍惜的草藥。

    方武鬆口中收神魂稅的仙域一定有很多這樣的人形藥田，由大宗門和大家族供養到十八重境界，最終提煉出一株數千甚至上萬年份的藥材！

    “可是玉姐！”薑陽感覺心頭煩躁無比，“這通元煉寶決既然最終結局是被提煉成靈材，你們為什麽還要修煉？”

    朱倩玉沉默了一下，隨後說道：“隻要不橫死，入了第一重，就能穩穩活到一百歲。境界每高一重，延壽十年。到了十八重可以重塑人身，直接成為結丹期真修。屆時提煉出來的靈材歸天元塔，就可以獲得結嬰時飛升到仙域的資格。”

    她特別在意跟她有“同樣遭遇”的薑陽，語重心長地勸道：“不走這條路，先天道體以外的靈根，哪怕是八品，在這天元下界也隻能用靈石修煉。一塊靈石，坊市一千五百靈晶還要碰運氣。你懂了嗎？”

    薑陽懂了。

    希望就是最甜美的毒藥，盡管所有人都知道。

    有人堵了其他路，僅僅留下這一途。

    僅僅隻是靈石就能解決的問題嗎？

    可區區五百靈晶就能逼得蘇九夢賣身一輩子。

    富則大道仍在，窮修死路一條嗎？

    我可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