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琴瑟和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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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快要死的人了,有必要知道那麽多嗎?”陸蕭款步向她走去,腳步落在雪地裏發出的沙沙聲就像死神的催命咒一般,狠狠地敲打著寒姬脆弱的神經,逼迫著她下意識的不斷後退,直到臨近一個懸崖邊,才顫抖著停下了腳步。
——“你真的打算要殺了我?”
——“這還要問嗎?”
——“如果我死了,很多秘密你永遠都不會知道------”
——“我為什麽要知道?”
“很好!”寒姬的臉突然間恢複了常態,美玉樣的肌膚映襯著精致的五官,在月光的輕撫下散發出誘人的光芒。婀娜的身姿不再故作風情的搖擺著,反而顯得亭亭玉立,美的讓人不忍褻瀆。
微微側過頭,寒姬伸出一雙玉手,慢慢摘下滿頭的發飾,晶瑩雪亮的秀發宛如潔白的披風,順著玲瓏的身體徑自披散到腰間,隨即飛揚在半空裏,仿佛柔美的仙子在隨風舞蹈,輕盈而飄逸。卸下所有修飾的寒姬,竟然清純的如同雨後春筍,聖潔的不染一絲塵埃。眨動著懵懂的大眼睛,寒姬突然間一歪頭,有些頑皮的看著陸蕭,撒嬌般的詢問道“我這個樣子,是不是有點傻?”
一瞬間,陸蕭居然有些看癡了,他怎麽也沒有想到寒姬居然還有這麽清純可人的一麵,但是慣有的理智並沒有讓美色迷惑他的眼睛,他依舊滿臉平淡的回答“是有點傻,但是很幹淨!”
寒姬突然笑了起來,清脆的聲音猶如金玲般悅耳動聽。陸蕭還是第一次聽到寒姬發出如此爽朗的笑聲,一時間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如果寒姬還是平日裏囂張跋扈、淫蕩下賤的樣子,他會毫不留情的痛下殺手。可是眼前的寒姬卻是一副清純少女的姿態,任憑多麽鐵石心腸的人,也不忍對其有絲毫的傷害。
誰料,寒姬卻嬌笑著朝他眨眨眼,開玩笑般的說了一句“永別了,我的大護法!”縱身跳下了萬丈懸崖。要知道,這裏可是無息族的領地,禦風飛行之術完全被封印了起來,即便是修為再高,從這麽高的地方跳下去,不摔的粉身碎骨,也毫無生還的可能。
陸蕭站在懸崖邊,看著深不見底的山穀,一股莫名的失落和遺憾湧上心頭,不知道是因為寒姬的死還是因為她那些沒有說出的秘密。良久,才長長的籲出一口氣,轉身準備往回走。誰知道還沒邁出一步,一陣悅耳的琴瑟和鳴之聲響徹山穀。陸蕭大驚失色,因為樂曲聲中彌漫著無盡的悲涼和絕望,顯然錦瑟的生命馬上就要走到盡頭,於是朝著雪山小築快速的奔跑了起來。
瑤琴和孟子柔、赤練在曉寒的帶領下,徑直來到臥室前。在孟子柔略顯躲閃的目光下,瑤琴似乎已經猜到了什麽,伸出顫抖的雙手,慢慢的推開房門,一眼就看見躺在床榻上,麵如死灰的錦瑟,呼吸瞬間凝固了。
但是錦瑟,像是感應到了愛妻的到來,突然欠起身,向著門口的方向伸出了一隻手,輕聲呼喚著“瑤琴,是你嗎?”。
強壓住哭喊著撲上去的衝動,瑤琴一臉肅穆的慢慢靠了過去,輕輕坐在床邊,慢慢拉起錦瑟的一隻手,放在自己臉上溫柔地摩挲著,大大的眼睛直愣愣的看著將死的男人,鮮紅的血絲迅速的布滿了黑白分明的眸子,卻沒有留下一滴淚水。小巧的朱唇始終緊緊的閉著,似乎一開口,就會發出驚天動地的哭聲。這個倔強而堅強的女人,早習慣了在外人麵前克製自己的情感,因為無論何時何地,隻要有人在,她都是無息族的女王,始終要挺起王者的脊梁。
孟子柔了然的看著硬撐在那裏的瑤琴,無奈的歎了一口氣,揮揮手,示意曉寒、赤練和自己一起離開,畢竟錦瑟的時間已經不多,是應該給這對苦難夫妻一個屬於他們的空間,好好享受在一起的最後時光,哪怕隻有片刻也好。而且,沈慕心受傷後就被送進了屋子,現在傷勢如何孟子柔一點都不清楚,自然十分急切地想過去看一看。
孟子柔和曉寒、赤練剛來到院子裏,就碰見剛好走出房門的李慕白和匆匆趕回來的追日。看著兩女落寞而悲戚的臉,李慕白和追日立刻明白錦瑟恐怕已經是回天乏術了,心裏不由得慨歎世事無常、造化弄人。
“慕心怎麽樣了?”稍稍整理了一下情緒,孟子柔看著一直沉默的李慕白,輕聲問道。
李慕白這才如夢初醒般的一愣,隨即寬慰般的笑了起來“她沒事。雖然被光束灼傷了眼睛,可是並不嚴重,而且她帶出來的丹藥裏也有可以派上用場的,我已經幫她敷上了,休養幾天就沒事了。“
聞言,孟子柔這才鬆了一口氣,剛想再問些什麽,一陣悠揚的琴聲突然打斷了她。循聲望去,錦瑟房間裏突然間散發出七彩的光暈,伴隨著樂曲聲的奏響,無數的閃光蝴蝶和飛鳥居然憑空飛了出來,點亮了這幽暗的雪山。
窗戶裏飄出的琴瑟之音,那樣的悠揚清澈,如青巒間嬉戲的山泉;那樣的清逸無拘;如楊柳梢頭飄然而過的威風,那樣的輕柔綺麗,如百花叢中翩然的彩蝶;那樣的清寒高貴,如雪舞紛紛中的那一點紅梅------時而琴音高聳如雲,瑟音低沉如呢語;時而琴音飄渺如風中絲絮,瑟音沉穩如鬆颯危崖;時而瑟音激揚,時而琴音空蒙。琴與瑟時分時合,合時流暢如江河入大海,分時靈動如淺溪分石。
空靈傳情的樂曲聲深深地震撼著每個人的靈魂,連小曇和瀟湘也聞聲走了出來,深深的陷入了自己的回憶裏。那個曾經與自己相知相許的人,或生死未卜,或移情別戀,都無法再朝夕相對,重溫舊夢。那種刻骨銘心的痛,讓風雲動容、頑石落淚。
曲到,一個低沉渾厚的男聲在低聲吟誦著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所有的飛鳥、蝴蝶漸漸聚攏在一起,幻化成了一龍一鳳,在半空中盤旋,彼此呼應著,追逐舞蹈,那是樂曲精魂的升華,是感情凝聚的極限,無數的星光不斷落下,照亮了所有人的臉,在這一瞬間,所有的功名利祿、仇恨過節,都化為了烏有,隻有一份濃鬱的愛情,感天動地。
一曲結束了,可是樂曲精魂所幻化的蝴蝶和飛鳥卻依舊在空中盤旋,久久沒有消散。眾人都站在院子裏,任憑點點星光伴著雪沫散在身上,誰也沒有吭聲,仿佛依舊沉浸在剛才的樂曲裏不能自拔。
直到房間裏突然傳出一聲淒厲的驚叫,大夥才一下子回過神來,知道一定是錦瑟出了狀況,這才匆匆忙忙的跑進屋子。
果不其然,瑤琴側身坐在床榻上,兩手徒勞的擦拭著錦瑟臉上的鮮血,淚水早已衝去了偽裝出來的堅強。此時的她,隻是一個痛失丈夫的婦人,悲戚的呢喃著“錦瑟------你去吧!不要再折磨自己了------等你轉世後,我一定會找到你的------”。
錦瑟趴在瑤琴的腿上,黑色的血液不斷七竅中流出,身體也不斷的抽搐著,顯然在忍受著巨大的痛苦,卻強撐著最後一口氣,不肯咽下。一隻手執拗的抓著愛妻的胳膊,死死的不肯放開。顯然,他不願就這麽離開人世,和自己心愛的女人陰陽相隔。可是最終,那隻手還是無力地垂了下去。
瑤琴突然間爆發出強大的靈力,不斷的湧向錦瑟的屍體,以保持他不至於很快現出原形。可是隨著靈力的不斷消耗,瑤琴的身體開始搖晃了起來,顯然已經支持不來很久了。
眾人見狀,無不潸然落淚。就連素來冷漠的曉寒,也紅著眼睛,雙唇緊閉,努力克製著不讓眼淚掉下來。悲涼的氣氛迅速地在空氣中蔓延,屋外的雪花更大了,整個世界在月光的籠罩下泛起了清冷的白光,絕望般的死寂著,像是在舉行一場隆重的葬禮,為曆經磨難卻不能善終的錦瑟送行,也為這對飽嚐苦難卻要生死決別的夫妻默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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