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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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接嗎?”談煙站在旁邊問道。

    江騁任手裏的手機一直發出急促的鈴聲,他看著談煙:“接了就要回家, 你想去嗎?”

    江家的陣仗, 江騁也拿捏不清楚, 他怕談煙沒準備好。她剛從談家那個旋渦出來,江騁以為她要時間準備。

    誰知,談煙主動挽上他的手臂, 嫣然一笑:“去呀, 有你在, 我沒什麽好怕的。”

    江騁眼睫微微一顫, 什麽也沒說, 隻是點了接聽鍵,朝那頭簡單地應了“嗯”“一會兒帶她過去。”

    到了停車場後, 兩人上車。江騁那修長的手掌一路打著方向盤倒車出去,他低聲說:“幫我找一下airps 。”

    電話先接通, 高至的聲音透過揚聲器清晰地傳上來:“老板, 什麽事?”

    “原定周一的會議推遲, gr新款發布會你替我去”

    趁江騁說話的空檔,談煙終於車內找到他的airps, 兩隻小巧的白色耳機躺在她掌心裏。江騁正要伸手去接, 不料談煙傾身過來要幫他耳機, 他隻好接著講話。

    一隻耳機戴好後,左邊那隻談煙整個傾身過來,他鼻尖頓時飄來淡淡的玫瑰香,白皙的手腕晃到眼前。

    談煙把耳機塞進去時, 指尖若無若無地刮過他的耳廓處,似柔軟的羽毛撓著,又癢又麻。江騁呼吸一窒,一時間忘了要說什麽。

    江騁看了她一眼,警告意味明顯。

    偏偏高至在那邊出聲提醒:“老板,你人呢?”

    “”

    “然後市場部的方案你決定就好。”江騁語氣頓了頓,繼續說道。

    接下來的時間,江騁一邊開車一邊在打他的商務all,中間夾雜著四五國外語,聽得談煙昏昏欲睡。

    別人剛領完證都是去慶祝,隻有他們,江騁日理萬機,忙得不行,婚是臨時結的,還得抽出半天時間去打仗。

    談煙坐在副駕駛上,眯了半個小時才睜開懶懶地睜開眼皮。

    車子一路從高架橋下來後,拐進一條寬闊的日落大道。枯黃的樹葉堆疊,高大又筆直的法國常綠梧桐立在兩排,像莊嚴又肅穆的士兵。

    談煙談頭看了一眼,梧桐綠葉將頭頂的天空切成兩半,偶爾透過樹葉的縫隙落在這條充滿年代感又幹淨的道上,像貓背上的一條脊,隨光跳動。

    車子越向前,談煙才反應過來,這是城東。而江家正是在城東獨占鼇頭的人物,談煙隔著車窗遙遙地看過去,藍白牌上用方正的字寫著:山穀柏道4號。

    談煙以前去參加拍賣會的時候,隱約聽過山穀柏道的房子。是民國時期的洋建築,這塊其中一棟還是軍閥太太住過的地方。

    拍賣會上,有人標過這邊的房子,價格令人咋舌。

    而談煙沒想到,江騁家也住在,房子還占地近九百多英尺。

    江騁在車內按了一下按鍵,雕花大門響著感應打開,到指定的停車場停好後,兩人下車。

    談煙站在路邊,不知道怎麽有點走不到動道。現在人到了家門口,反而冷靜下來。他們這個婚結得倉促,其實對江騁來說有點不公平。

    一會兒到人家家人前,她該怎麽自我介紹?

    ——你好,我是你兒子的前女友,他是為了解救我的困境而結的婚,並且沒有提前跟你們打招呼。

    這樣不是找死嗎?

    江騁看出了談煙的遲疑,低頭詢問:“怕了?”

    “有點,”煙煙挽著他的手臂,側頭問,“要是你家人不同意我們在一起,把一個億的支票扔在我身上讓我離開你怎麽辦?”

    江騁正想開口問她是不是狗血言情看多了,談煙倏然把臉頰貼在他的手臂上,笑得狡黠:“我才不離開你,我男人賺的錢更多。”

    江騁發出輕微的笑聲,談煙人倒機靈,角色適應得也挺快。兩人並肩向前走去,穿過曲折的長廊。

    靠近正宅的路中央兩側養了一池子的荷花,正值寒冬,殘枝凋零,水倒很清,幾尾魚在水下來去自由。

    先是一個麵容秀麗的女人出來迎道:“老爺子等你們好久了,現在還不到飯點,他在後花園。”

    江騁牽著談煙正要走過去,王姨忽然開口:“老爺子說讓談小姐一個人過去。”

    江騁臉色冷了幾分,正要開口,談煙按住他的手臂:“我沒事,你到前廳等我。”話已至此,前者隻能點頭。

    談煙在王姨的帶領下一路來到後花園,小徑曲折通幽,走了十五分鍾,眼前豁然開朗。院子裏再滿了各類的時季花,或清新或淡雅。

    談煙虛虛地掃了一眼,仙客來,木棉花,竟然連名貴的連瓣蘭在其中。王姨把談煙領到花園後就走了,剩她一個人在這個偌大的後花園中。

    談煙走前兩步才發現棕色長椅旁邊蹲著一個小男孩,她正要走前兩步多,一條蜥蜴正從他那邊一路勻速爬過來,與其說是爬,不如是向談煙逼近。

    談煙嚇得一身冷汗,下意識地想往後縮。

    “你要是踩到它,我讓你橫著出去。”前方傳來小男孩的聲音。

    談煙隻得讓自己穩定心神,小心地走到一旁,為它讓路。這隻蜥蜴就跟個皇帝一樣,居然還拐個彎走到談煙鞋尖邊,好似在聞她的氣味。

    即使這樣,談煙仍然維持著自己的鎮定,她不能讓自己表現得很害怕,還同小男孩搭話,語氣輕描淡寫:“這是你的寵物嗎?”、

    沒人理她。

    蜥蜴隨主人欺生,見談煙一臉的淡定,在她腳邊趴了一會兒覺得沒趣就自己爬走了。

    談煙慢慢走到小男孩麵前,開口詢問:“你叫什麽名字?”

    “你在這幹嘛呀?”

    “你話很多。”小男孩冷不丁地冒一句話。

    “ ”談煙。

    行吧,你們江家的人都這麽高冷的嗎?

    約過了十五分鍾,一旁的小男孩像在自言自語:“下雨了,動作得快點。”

    談煙看過去,發現小男孩在堆樂高房子。可他堆得越急,就越不容易成功。談煙試圖跟他搭話,發現小男孩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談煙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天光晃晃,哪來的雨。

    想到這,談煙似乎想明白了什麽。談煙低頭從包裏拿出隨身攜帶的劇本,一本遞給了小男孩。

    小男孩終於抬起頭來,眼神疑惑。談煙這才看清他的長相,眼睛大且黑,皮膚很白。談煙主動做了個引導姿勢,蹲了下來,把劇本頂在頭頂,語氣認真:“現在雨很大了,你做房子也來不及,先躲躲吧。”

    小男孩沒有回答,而是慢慢地把劇本頂在頭頂,兩人一起躲雨。

    談煙很久前就明白一個道理,想要靠近一個人,那你得自己成為對方的同類。約十分鍾後,小男孩把劇本遞給她,表示雨停了。

    談煙低頭把劇本收回包裏,一道蒼老但有力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江騁看上的女孩果然有膽識,夠冷靜,還有同理心,也善良。”

    ???這竟然是考驗。談煙倏然起身,不經意拍打身上的灰塵同時,悄悄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老人。

    老人雖然年紀擺在那,但眉眼的威嚴仍在,不過他是笑眯眯地看著談煙的。談煙看著他與江騁相似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眉眼,心裏當下有了判定,笑吟吟地喊人:“爺爺好。”

    緊接著小男孩喊了一句:“太爺爺。”

    老人笑著點了點頭,小男孩的衝他鞠了一躬,然後跑開了。

    後來談煙陪老人在黃昏散步到日落,他倒對小輩挺隨和的,眼底也透露出對談煙的喜愛。談煙也是和江老爺子談話才知道,剛剛那個小男孩是江騁長姐的兒子,因為早年親眼經曆喪父,精神出了點問題。

    老爺子心疼,就把他接過來了。

    江騁坐在正廳,財經雜誌放在他大腿上,沒有被翻過。他時不時地低頭看手裏的腕表,已經過去兩個小時了,眉眼的煩躁呼之欲出。

    按照他了解的談煙又嬌又軟的性子,被他爺爺的鐵血手腕一弄,指不定眼睛紅成什麽樣。想到這,江騁眼睛凜然,剛要起身,就看見談煙攙著老爺子進來,與之伴隨而來的還有老爺子爽朗的笑聲。

    江騁眼底的煩躁消了大半,他走過去,叫了句:“爺爺。”

    “嗯。”老爺子應道。

    晚飯隨著黃昏的最後一朵雲漸漸變暗而到來。餐桌上,談煙才真正一一見過江騁的家人,他有兩個姐姐,父親與他如出一轍,冷淡話少,對談煙倒還溫和。

    江騁的繼母是襯得是歲月不敗美人的,保養得好,性格也溫柔。不過推杯換盞間,談煙感覺出江騁與這家人感情比較淡,並不輕厚。

    不過也難怪,江騁直到高中快畢業的時候才被接回江家。

    中途,江母開口,笑道:“小煙是做什麽工作的?”

    “演員。”談煙遲疑了一下。

    老爺子聲音悠悠,聽起來像在訓斥江騁:“你這小子,天天都在忙什麽勁,賺的錢都在哪去了,讓小煙一個女孩子出去辛苦工作。”

    江騁還沒開口,談煙就在底下踢了她。江騁看向老爺子,聲音不冷不淡:“爺爺,她喜歡這份工作。”

    談煙乖巧地坐在旁邊喝湯,什麽也不說才是最聰明的選擇。

    其實江老爺子明著在斥責江騁,實際暗指想讓談煙辭掉這份工作。這不奇怪,早年談家受到重創後,談煙出來拍戲。

    圈子裏的人都明裏暗裏得嘲笑她,好好一個大小姐最終淪為戲子。

    可是怎麽說呢?談煙喜歡這份工作是真的,她不想在和江騁感情還說不清道不明的時候,失去自我也是真的。

    一頓晚餐在輕聲細語的談天和碗筷的碰撞中結束。

    飯畢,江母泡的金駿眉,談煙還沒喝上兩口就被老爺子喊上樓上的書房了。老爺子語心重長地叮囑了她幾句後,江騁也被喊上樓了。

    江騁站在老爺子麵前,隔著一張桃木桌,老爺子忽然抓起桌上硯台重重地朝江騁扔去,後者不閃不躲。漆黑的硯台砸著他的肩胛骨落在地上。

    “你這個混賬東西!私自結婚也不跟家裏說一聲!要不是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準備一直把婚隱下去?”

    江騁抿著嘴唇不說話,老爺子勃然大怒,一把摘下牆上的鞭子,朝江騁甩去。談煙發出一聲不小的驚呼,就要往江騁身上擋。

    江騁早就預料到了,一把將她扯在懷裏,後背生生地挨下這一鞭。談煙被擁在懷裏,對上他漆黑的眼睛,聽到江騁發出一聲悶哼,她的心跟著抖了一下。

    “你還有沒有把這個家放在眼裏!”老爺子罵道,揮著鞭子又想來一鞭。

    這次談煙不管不顧地掙脫江騁的桎梏,抱住他的後背,擋在他前麵,喊道:“爺爺,要打你就打我吧,是我逼江騁跟我結婚的!”

    鞭子這才硬生生地止了下來,老爺子把鞭子一扔,發出一聲冷哼:“要不是看在小煙的份上,我才不會饒你。”

    談煙提到嗓子眼的心終於落地,她看著江騁,眼神擔心:“你沒事吧?”後者沉默地搖了搖頭,擁著她的肩膀重新站定在老爺子麵前。

    老爺子又坐回椅子上,開口問:“你們打算什麽時候準備辦婚禮?”

    江騁正要開口,談煙這會兒什麽也不顧忌了,站了出來:“爺爺,你看到了。江騁一直在管理著環視,有多忙,加上我最近也要拍戲,婚禮的事我們打算以後再辦。”

    其實談煙有一個私心,她想再等等,等江騁再一次重新說喜歡她,兩人關係都明朗的時候辦這場婚禮。

    “也罷,你們年輕人的事我管不了。”老爺子揮了揮手,語氣又溫和起來,“你們走吧,我要休息了。記得多回家吃飯。”

    談煙攙著江騁出去的時候,心中餘悸未定。薑還是老的辣,老爺子這招先禮後兵,其實劍指兩人,既然是江家人,以後就要守規矩辦事。

    開車回家的時候,江騁正要去拉車門,談煙白皙的手橫在他麵前,紅唇微張:“鑰匙給我,我來開。”

    江騁背上有傷,她心疼了。

    江騁沉默了兩秒,把鑰匙交在她手上。

    車子一路駛向南翠華苑,前兩天談煙走得太匆忙,都沒來及得好好參觀江騁的一個人住的房子。

    江騁一路乘電梯錄指紋進去,最後在進門的時候,他語氣頓了頓:“回頭給你錄個指紋。”

    一進門,談煙就開始問他:“你家的醫藥箱呢?”

    “沒有。”江騁回答。

    “你這麽有錢,家裏連個醫藥箱都沒有?”談煙問。

    “ ”江騁。

    談煙拿出手機從軟件裏叫了一係列治外傷的藥,還有紗布,順便叫了家用治感冒的一些藥。她把手機遞給江騁,語氣看來十分自然:“我先去洗個澡,一會兒快藥電話來了,你記得接。”

    約一個小時後,談煙洗完澡洗完頭出來,看到一大堆藥放在桌上,而江騁已經窩在沙發上睡著了,他薄薄的眼皮闔上,燈光直直打了下來,在眼底投下一片陰影,看起來神色疲倦。

    談煙隻得先去吹頭發,頭發吹到一半,江騁醒了。她放下吹風筒:“來房間,我給你上藥。”

    江騁坐在深色係床單上,緩慢地解開襯衫扣子,解到一半的時候,凝幹的血粘在白襯衫,被他用力扯開。

    男人寬闊又線條流暢的背出現在談煙眼前,一條鮮紅的血痕蜿蜒在上麵。不知道是不是房間暖氣太足的原因,談煙走前去,指尖觸碰到他的背時,一陣燙意從指尖傳來,她的臉有點燒。

    談煙暗罵自己齷齪,把腦子裏不正經的想法驅逐出去後,開始認真給江騁上藥。談煙給他的傷用碘伏消毒的時候,手輕微地抖了一下,生怕弄疼他。

    然而用軟膏的時候,談煙拿著手裏的白色軟膏有些下不去手,因為裏麵有生理鹽水的成分。

    談煙用棉簽沾好藥膏給江騁後背塗傷的時候,後者一聲不吭,但是吸了一口氣。談煙更緊張了:“我輕點。”

    於是談煙每給他塗一次傷口,便輕輕地在上麵吹一口氣以減輕痛感。談煙一邊給他吹氣,一邊看著他背上粗目驚心的傷口而愧疚感加重。

    要不是她要和江騁結婚,他就不用遭這個罪了。其實是她一個人陷入泥濘,非要拉江騁一起。

    談煙看著江騁雖然沉默,但背上已經出了一層薄汗,她的語氣低落:“江騁,對不起,要不是我,你就不用挨這一鞭了。”

    “你是不是很疼?”

    “嗯。”江騁的情緒壓得很低,好似有什麽一觸即發。

    江騁覺得自己坐在這,被談煙折騰就是一個漫長的煎熬。從她往他背上輕輕吹氣開始,傷口那又疼又麻,像是有人在舔;舐你的傷口。

    談煙的頭發半幹未幹,不斷有水珠滴落他後背的傷口上,又冷又熱。

    他感覺自己置身於一個巨大的熔岩上,而談煙偏偏撩他還不自知,她獨有芬芳的氣息伴著一點濕意遊走在他背上,讓他的心不受控製地顫一下。

    “啊”談煙沒想到江騁會直接說疼,她還沒來得及繼續說什麽。忽然,一隻強勁有力的手臂直接把她從前後麵帶到江騁前麵。

    江騁攥著她纖細的手腕,眼睛的情緒像是一頭即將噴發的凶獸,卻又十分矛盾,極力克製但隨時爆發。

    “所以你得補償我。”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留言隨機紅包。

    更新時間恢複每天上午10點,有事會請假。

    關於女主作不作的問題,不想貼在這影響大家的體驗。就發了條微博應橙橙,覺得疑惑的可以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