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也凝固住了。

    視線觸及白袍神父的時候，格萊林特是那麽的陌生，但他卻無需任何判斷，本能就明白了來者的身份。

    坦白來說，既然敢打“0-08”的主意，格萊林特對於直接遭遇亞當結果，其實並非完全沒有預料。他預想的是，亞當也許會直接出現在廷根現場，也許會隨著安西找到自己本體……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就在自己以為祂確實吃了個暗虧，以為這件事情已經結束了，自己已經安全了之後，亞當還是以自己提防了千百遍的那種方式出現在了自己身邊。

    祂一步一步走了過來，周圍的賓客卻全然不覺。

    “你是為了‘阿勒蘇霍德之筆’而來？還是想對付我？”

    盡管他認為對方應該不敢直接讀取自己的想法和記憶，但謹慎起見，他還是壓下了心中翻湧的思緒，沒什麽感情的搶先開口道，試圖掌握談話的主動權。

    既然祂沒當頭罩下一座屍骨教堂，切斷自己對源質的感應，那就說明祂應該暫時沒有動手的打算。

    亞當握著一個銀質十字架吊墜，嗓音平緩的說道

    “都不是。”

    祂目光清澈，表情溫和，像是在麵對一位老友

    “‘阿勒蘇霍德之筆’還有它未完成的使命……至於你，我有兩個疑惑。”

    “說說看？”

    但我不保證會老老實實替你解答。

    亞當點了點頭，認真的開口問道

    “第一，你是怎麽進行‘預知’的？”

    “第二，你為什麽會渴望‘人性’？”

    如果不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局麵，格萊林特肯定會覺得這樣的認真請教十分和諧友好。

    他眼皮半合，沒去回憶什麽，直接開口道

    “這兩個問題指向同一個答案，但我並不想回答。”

    不是他還有底氣耍橫，而是那涉及自己的來曆，如果全都被亞當知道了，那才是真正完蛋。相反，隻要祂還留有困惑，說不定就不敢輕舉妄動。

    亞當並不介意，用那不含半點雜質的淡色眼眸看著他，點了點頭，含笑道

    “沒關係，隻要你渴望人性，不同於其祂舊日，那我們的目標就是一致的，即使我還不知道你對我為什麽會有那麽大的敵意。”

    誰讓你那麽陰險，而且又掌握著我晉升的命脈。

    格萊林特眯了眯眼睛，半試探半疑惑的問道

    “你似乎覺得自己吃定我了？”

    “或許這樣說不太合適，但事實確實是這樣。”祂相當篤定。

    “哼，那你為什麽還不動手？”

    格萊林特冷哼一聲，沒從祂的話裏聽出半分囂張，似乎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亞當持握著那十字架吊墜，無悲無喜的說道

    “你也許把放在源質裏的‘阿勒蘇霍德之筆’當成了一個和我談判的籌碼，認為它可以限製我成就真神？”

    被說中了心思，格萊林特開合了一下眼瞼，什麽也不表示，似乎是默認了祂的猜測。

    亞當似乎笑了笑

    “嗬嗬，你是篤定了我不敢擊殺你，放任你以‘混沌之子’的身份回歸舊日吧？”

    “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真的是這樣，我今天根本就不會出現。”

    格萊林特眼睛陡然睜大，隱約感到有些不妙。

    亞當卻沒理會他的情緒變化，自顧自的解說道

    “確實，自從知道你的存在，我就一直在思考應該怎麽樣對付你……這很困難，我既沒辦法徹底毀滅你的靈魂，也做不到長時間囚禁你，等待或者培養新的‘混沌之子’將你取代……我甚至都不敢抹滅你的意識，放任你以舊日的位格回歸。”

    說到這裏，祂微微一笑，依舊平淡的開口道

    “但你畢竟和其祂外神不同，你渴望人性，於是我就幫了你一下。”

    ！！！

    格萊林特已經顧不得再收束思維，和祂淡然談笑，他心中的某些思緒電閃而過，臉色瞬間刷白，心中巨震，瞳孔陡然緊縮，複又很快渙散，整個人就像被抽去了脊椎一樣，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興致寥寥地慘笑道

    “原來如此！這就是你想出來對付我這個‘外神’的辦法嗎？

    嗬，的確足夠高明……自從我決定保留人性，就注定不可能擺脫你的計劃了吧！

    我就說門羅的計劃非常奇怪，不像一個‘小偷’的慣用思路。可我懷疑歸懷疑，但確實沒想到那居然是你的‘幫助’！”

    他吐出“幫助”這個單詞的時候，忍不住咬緊了牙根。

    “這麽說，尤諾那個儀式也是你的手筆？用來斷絕我走‘審判者’的機會，不得不接受你的鉗製？”

    “嗬嗬，高明，實在高明！”

    身穿簡樸白袍，蓄著濃密金須的亞當一步步走近了格萊林特，保持著牧師和煦的微笑，點了點頭，用啟發的口吻說道

    “想要影響一個人的行為，直接改變其想法是最為粗糙的手段。我就從未改變過你和那位小姐的想法、記憶、情感，但你足夠優秀，她渴望愛情，同時你又向往人性……那麽接下來的一切，都是順理成章的結局。

    至於那個儀式，確實是我的研究成果，我將它分享給了特倫索斯特的新意識。”

    “它隻是一隻‘秩序蠡蟲’。”

    亞當點了點頭

    “沒有區別，它因特倫索斯特而誕生靈智，最終又承載了祂的記憶，背負了祂的身份，那麽它就是祂的新意識。”

    “那一早就在你的計劃之中？”

    “不，我沒有那樣的先知，不過它占據特倫索斯特的靈體，並以此駐守‘失序之國’力量外泄的區域，的確有我的影響。”

    祂就像一個最好的老師，盡責的替格萊林特解答著一切疑惑。

    安靜了好一會兒，格萊林特完全無法可想，隻能認命擺爛道

    “我承認，確實是你贏了。”

    “那麽，直接說吧，你到底有什麽要求！”

    有了人性，也就有了在乎的事物，有了弱點，但格萊林特自認是個吃軟不吃硬的脾氣，如果是亞當真以卡洛兒要挾他放棄源質的話，他絕對不會介意一拍兩散，選擇放棄人性，直接回歸……他就不信，目前的地球有誰能攔得下他這個完整舊日！

    幹脆來個源質大聚合，重新演化宇宙萬物好了！

    對他來說，力量才能保護自己珍視的事物，而祂的承諾完全不可靠。

    ——但如果不觸及底線的話，他就必須選擇接受祂的擺布了。

    …………

    亞當搖了搖頭，清澈的眸子裏多出了幾分悲憫

    “我早就說過，隻要你渴求人性，那我們的目標就是一致的……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敵視我，但我其實很願意幫助你成就真神，回歸舊日——隻要你能保持理智。”

    你說了算！

    格萊林特抿了抿嘴，沒有半點開口的興致，如果換一個交流方式的話，你這番話還真有一定可信度，但現在嘛？

    嚐試說服失敗，亞當卻完全不在意，淡然的開口說道

    “第一，我想用一份‘弑序親王’特性，和你交換‘知識之重’。”

    “第二，改變你原本的計劃，按照我的要求來加快自己晉升和建立國家的節奏，並盡快公開……當然，這一點我會向你提供幫助。”

    “第三，用你對應那份源質起誓，絕不幹擾我成就真神，不向風暴、智慧、烈陽三位真神提供任何形式的幫助。”

    就隻是這樣？

    格萊林特狐疑的抬頭看了祂一眼

    “我很好奇，你居然沒直接要求我幫助你成為‘全知全能者’？”

    祂搖了搖頭，保持著原本的淡然

    “這樣的誓言沒有意義，會自動作廢。”

    亞當沒解釋具體的原因，但格萊林特根據祂的話，倒是若有所思的做出了某些猜測。

    ……

    不得不說，這幾條要求聽起來很稀鬆平常，也非常公平公道。

    “難道真的是我誤會祂了？”

    格萊林特剛閃過這樣一個念頭，轉瞬就把它掐滅了，這位神子的話，半句都不能相信！

    “祂一定有更深沉的謀算！”

    但不得不說，從表麵上來看，這樣的條件格萊林特不但是完全能接受，而且還相當樂意。

    再三咀嚼之後，他還是沒品味出什麽，於是把牙一咬，冷聲說道

    “行，這些都沒問題。”

    “但我希望附加一個條件，這樣的要挾不會有第二次，否則我們的一切約定全部作廢！”

    他肯定不會接受亞當一招鮮吃遍天，借卡洛兒再一再二再三的進行要挾，從而達到隨意擺布自己的目的……那樣就算自己成了舊日，也隻是祂的傀儡，那還不如大家趁早一起玩兒完！

    這一次，亞當頓了一下，然後才再點頭說道

    “很合理的要求。”

    …………

    眾多賓客在言笑晏晏，格萊林特和亞當卻仿佛處在了同一片空間的不同時間線裏，與他們完全不相幹。

    亞當拿走“知識之重”的理由，不用說也是為了防止知識與智慧之神和格萊林特結盟……隻不過祂居然肯拿一份“弑序親王”來換，這倒是格萊林特萬萬沒想到的。

    “也必然是另有深意的……結合祂的第二個要求來看，這是希望我盡快和喬治三世打擂台？”

    ……

    亞當給出的“弑序親王”特性，是經過處理的固化物，一顆雞蛋大小的純黑寶石，它明顯被封印著，沒顯露任何異常……不過格萊林特作為“混沌之子”、“秩序之主”，作為源質的化身，還是從那裏感受到了一股極為強大的聚合效應。

    相比之下，“知識之重”作為赫拉伯根成神儀式的副產物，似乎就要遜色很多。

    “那麽接下來，就該你立下誓言了，相應的儀式應該不用我告訴你？”

    “好。”

    格萊林特搖了搖頭，簡短的答應了一聲，深吸一口氣，當著亞當的麵，將意識勾連上源質，用源自最初的語言起誓道

    “偉大的‘秩序世界’，我以‘混沌之子’的身份向你起誓

    若亞當不再要挾，我在本紀元結束之前，絕不幹涉祂成就‘空想家’，絕不向風暴之主、知識與智慧之神、永恒烈陽提供直接幫助。”

    他主動加上了前提條件，加上了限製條件，把“不提供任何形式的幫助”修改為了“不提供直接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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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千六待補，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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