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升，望月城一處不起眼的酒館，像往常一樣營業。

    推開門的客人尚未進門，調笑聲先傳了進來：“今天生意很差啊，我在外麵都沒聽到鬧哄哄的聲音，倒是便宜我了，快給我來一杯”

    進門的那刻，他的話語頓時梗在喉頭。

    酒館中每個位置上都有人，甚至連吧台前，都站著一排依靠著吧台，單手端著酒杯，卻忘記喝的家夥。

    要不是老板做了個噓聲的手勢，又招呼他過去，他都想拔腿就跑，告訴外麵巡邏的狼衛這些人中邪術了。

    他走過去低聲問道：“你們搞什麽呢？”

    往日有點摳門的老板，甚至主動給他打了杯店裏最好的酒，指了指店裏靠牆的桌邊，正在給幾個孩子講故事的少年。

    一副別說話，用心感受的姿態。

    客人挑眉，難不成真是什麽邪術，或者什麽教派傳教的人？

    雖說北境是舊神信仰習俗，不講究禮拜、教堂之類的東西，但信仰卻是很堅定的，別的不說，數十家傳教的教派，在狼原建了分殿，數千年了，甚至都沒擴展到到其它地方。

    隻是當他再次生出要不要去找狼衛的想法時，無意中發現，在吧台另一邊，就站在四個狼衛，端著酒杯站得筆直，也在安靜地聽那少年講話。

    有值得相信的人背書，客人心中也不免升起兩分好奇。

    在說什麽東西啊，就這麽吸引人？

    原來是故事啊，怎麽少了強大的超凡者。

    啊？這怎麽像是小孩子聽的東西。

    就這？他前幾天去給哈裏曼家送貨，偶然聽到的吟遊詩人唱得不比這好聽十倍。

    客人突然發現自己已經好久沒喝酒了，猛地灌了口，心想等把這杯喝完，他立馬就走，一群沒見過世麵的，是沒聽過什麽好故事吧。

    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有人在推他，匆匆回頭瞥了眼，看見是往日一起喝酒的朋友，他端著個酒杯，看著一屋子默然無聲的人，滿臉疑惑道：“你們做什麽呢，個個笑得比見了婊子的都開心。”

    客人低聲惱道：“閉嘴，好好聽。”

    他匆忙豎起耳朵，等聽完少年講完下一句，才又匆匆回頭，低聲說道：“別說髒話。”

    朋友滿頭問號，你往日說得少了？

    他倒想聽聽是什麽比女人的屁股還吸引人。

    聽故事的人入神了，講故事的人也不差，要不是一泡尿憋醒，安迪甚至能一路講下去。

    要說爽文是愛好，隻是閑了會讀一讀，讀完情節忘個大半，那讀故事和名著就是職業了，他家小妹每天最少纏著他講一個小時的故事才睡。

    可以說除了工作，他最大的休閑，就是看書，儲備可以給妹妹講的故事。

    說實話，安迪講故事前，唯一的想法，是給幾個孩子講，但等他回神才發現，聽故事的除了孩子，還有大人，他們甚至聽得比孩子更認真。

    因為孩子都已經睡著了。

    酒館之前的安靜，像是有個循聲殺人的怪物在附近，人人在努力抑製自己。

    而現在的靜謐，是人們沉浸在故事的氛圍中，發自心靈的寧靜。

    雪莉的獨眼中，再沒之前的局促，在安迪停下一會後，她也終於清醒。

    看著擁著三個熟睡孩子，手忙腳亂的少年，嗤嗤笑出了聲。

    安迪有點尷尬，他講得過於入神，也沒注意到這三個小家夥什麽時候睡著的，甚至都沒注意自己是怎麽做到一個抱著三個孩子，還沒影響講故事的。

    雪莉過來叫醒了他們，牽著三個睡眼惺忪的孩子，她突然躬身說道：“謝謝今天為我們出手，也謝謝你的故事，它是我聽過最好的故事。”

    像是按下了某個按鈕，隨著雪莉的話落，一個人彎腰，兩個人彎腰，十個人彎腰，三個呼吸的時間裏，所有人竟都彎下了腰。

    有人以手扶胸，做著家禮，有人手裏抓著帽子，有人則雙手後伸，頗為滑稽。

    安迪想說的話被這幕堵到口中，他震驚地看著這幕，腦中有十萬個問號，千頭萬緒閃過，他最後大聲說道：“麻煩讓讓，尿急。”

    安迪逃了，沒再回酒館，他覺得自己受不起這種禮儀。

    望月城是個很古老的城市，整體有點像中世紀的大型城市。

    但相比書中垃圾遍地，汙水橫流，滿街糞味的中世紀，是真的好太多了，以致安迪開著疾風斬月跑了幾個角落，都沒看見能讓自己跟著做沒素質之人的場景。

    最後在諾婭憋不住的笑聲中，找了個下水道鑽進去，才算解決完人生大事。

    重新走在街上，安迪謹慎地開了個模擬。

    雖說以唐納德慫蛋性子，沒弄清虛實前派人直接a過來的可能性極小，但不怕萬一，就怕一萬，唐納德要是苟到極致，突然派過來一位傳奇，把他一下a了，不是連哭的地方都沒。

    見模擬中自己安全回到狼堡，安迪才算鬆了口氣。

    注意到諾婭還在笑，安迪臉色一僵，試圖挽回尷尬的局麵。

    有沒有一種可能，仙男其實也不上廁所，他就是好奇自己的夜光手表，去下水道看了呢？

    他故作正經地說道：“阿婭，很奇怪啊，我講的一直都是很普通的故事，既沒有用靈能之力引導，也沒有原罪之力誘惑，為什麽大家都聽得很投入的樣子，而且，他們最後還鞠躬，搞得我心裏麵麻麻的。”

    少女雖然在笑，但語氣卻異常認真，甚至也停下，學他們樣抱著黑書優雅地鞠了一躬。

    “因為我們都在感謝你講得圓滿的故事。”

    安迪一時無言，一時無措，最後嘟囔道：“不至於吧，就說沒出現在紙上，難道人們平日講聽來的故事，也是唱詩嗎，不也和我講故事一樣，又不是什麽真正新奇的東西。”

    “重要的不是唱或者說，是圓滿，是窮小子拿到了寶物，戰勝了惡龍，殺掉了巫婆，救回了公主，懲罰了王後，成為國王，和公主幸福生活的圓滿結局。”

    “同樣故事內核的長詩或許有萬萬篇，但沒一首的結尾，和你講的一樣。”

    安迪皺起眉頭，“我沒太懂，有沒有可能，隻是恰好阿婭你讀的一些是那樣。”

    諾婭搖了搖頭，“你可以隨便找街上的人問窮小子救公主的結局，看他們會給你怎樣的答複。”

    安迪抱著疑慮隨便找了個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