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漫長的推導，對另外兩人來說，不過是安迪低頭短暫沉思。

    很快就跟著卡米拉‘一顆也沒有種活’的話語，笑著說道：“我幫你種啊。”

    如果在以前，安迪或許會找許多理由，但在和‘安迪’交流過，他知道自己不用再裝模做樣的說服自己了，對他來說，幫助一個因種不出花而哭泣的妖精，是照見自我的事情。

    隻是因為安迪就是這樣一個人，無關卡米拉是否是他的管家、無關幫忙要付出的代價多寡，無關到頭來能獲得的獎勵。

    隻是因為他就是這樣一個人。

    但安迪期望的，卡米拉因此稍作振奮的情況並沒有出現，她依然是為萎靡不振的樣子，“謝謝，不過我還是希望看到破敗的花園，至少不用我去打理。”

    “我是認真的，我知道花對你意味著什麽，卡米拉。”

    他的話像是點了炮仗，卡米拉的翅膀飛快扇動，情緒變得激動，言語多了股咄咄逼人的意味，“主人你可真是傲慢啊，恕我無禮，你說能幫就能幫嗎，憑什麽，因為你是圓滿者嗎？”

    安迪沒在乎她的無禮，是他先揭開卡米拉傷疤的，他冷靜問道：“圓滿者，是說我沒天生的缺失嗎？”

    卡米拉情緒因他的語氣，情緒稍稍變得冷靜，翅膀複又耷拉著說道：“抱歉，主人。是的，我見過很多圓滿者，也知道他們的來曆。”

    諾婭不開心地說道：“如果有那麽多圓滿者，我為什麽從來沒在書上看到過？”她的不開心很大程度，來自卡米拉自以為了解安迪的姿態。

    她了解什麽啊，她什麽都不了解。

    “因為他們從來沒有在現世出現，神聖之眼在不同的破碎位麵中，投放了數百位圓滿者，有些和主人你樣是人，有些是獸類，還有些，甚至是奇特的精神體，或者奇怪的物質結晶。”

    “為什麽會有那麽多圓滿者？”諾婭咄咄逼人地問道，雖然她看出卡米拉沒有說謊。

    回答她的不是卡米拉。

    安迪將攬到自己懷中，低聲說道：“時機合適，我會告訴你為什麽，好嗎？阿婭你的心靈純潔美麗，它不應因世俗之物蒙塵。”

    其實在卡米拉出現後，安迪一直有注意諾婭，見她一直如護食的小獸般緊繃著身子。

    他知道諾婭十年的寂寞和期盼，也知道自己對諾婭意味著什麽，所以他理解諾婭的占有欲，也理解諾婭各種不開心。

    安迪也對諾婭占有欲十足。

    但兩者並不相同，諾婭的是病，安迪是正常的情感。

    安迪如果一味引導縱容諾婭的占有欲，隻會讓她變成僅在意他，且心思敏感的病嬌。

    這麽做就像諾婭所在的房間，本來門窗緊閉，他可以打開門讓少女走出來，但他卻封死門窗，隻取下片磚，隔牆和諾婭對話，還假惺惺地說自己是她的眼。

    安迪說實話很享受諾婭的依賴，但他也一直在警惕這份依賴，免得它鎖死他兩。

    所以他選擇讓諾婭直視他心靈。

    諾婭看到安迪關懷的眼睛，看到他心靈場中自己的位置，如受棒喝，才意識到自己忘了關注神聖高貴的心靈的波動，忘了自己麵前正站著一位古老的秘密，忘了記錄他們的言語。

    隻在意了有的沒的東西。

    諾婭難以抑製地反手抱住安迪，臉貼在他胸口小聲又小聲地說道：“謝謝。”

    她後麵還說了兩個字，但安迪沒有聽到。

    他笑著看諾婭放開他，轉身捧書在懷，對著卡米拉微微鞠躬說道：“對不起，卡米拉女士。”

    卡米拉無神的眼睛，在剛才怔怔注視著兩人互動，甚至都忘記了眨眼，這會聞言才又鬆下眼簾。

    “可愛的妹妹，你並沒有冒犯誰，如果要說，倒是我冒犯了主人。”她飛到諾婭肩前，“我可以坐在這裏嗎？”

    諾婭眉眼稍彎，點了點頭，這是她第一次完全沒對一個陌生人起排斥之心。

    她終於不再關注安迪心靈場因誰而動，隻感受著他們的心靈場波動，記錄著他們的交流。

    卡米拉坐下，抬頭看了眼安迪，覺得有點累，“主人，我再次道歉，不為我的冒犯，為我說的話。剛才我所見，已讓我明白，圓滿者不是一個人，我不能因為過往的經驗那樣說你，你想幫忙是因為你高潔的心，而非傲慢。”

    “那麽卡米拉女士，需要你的主人幫你種花嗎？”

    “我很想說好，但我不能。主人，在我初見到圓滿者的時候，我都快高興瘋了，因為我能從他們身上采集到歡笑能量，我小心翼翼的用這份歡樂，澆灌著我的花，但就在它長葉子的時候，他們變成了缺失者，沒了歡笑能量，我隻能眼睜睜看著花死去。”

    安迪沉默了會，“又變成缺失者？”

    “人是會變的啊，缺失的世界像個洞，所有進洞但不合規格的人都會覺得痛苦，痛了人就會變，隻是有的人撐的久點，有的人很快妥協。”

    見安迪沒有說話，卡米拉停下這種話題，繼續說道：“之後我又發現了圓滿者，這次我冷靜了許多，我花了數百年，從不同的圓滿者身上采集，終於集齊了足夠的歡笑能量，如願看著花長大，然後直到它凋零，我也沒等到它結苞，我詢問神靈才知道圓滿者來曆，才知道他們的歡笑能量沒法讓花開花。”

    “幸好我又發現，圓滿者會對周圍人造成影響，讓缺失者暫時圓滿，這時我也能從這些人身上采到歡笑能量，我花了數千年時間，見證無數缺失者暫時圓滿，又因圓滿者變成缺失者，從而變得更加缺失。終於，我攢夠了需要的歡笑能量，我用它們澆花，開心地看著種子發芽、生長，變成一株深黑色的荊棘”

    哪怕是做作為聽眾的兩人，也能察覺到卡米拉語氣中的窒息感，“荊棘，不是妖精的花，是那群叛徒仙靈的花，我將它扔到了暗影之境，將剩餘的歡樂能量全留給了它。”

    看到卡米拉蜷縮在一起，抱著腿再不說話，安迪問道：“之後你就放棄種花了嗎？”

    “嗯，”卡米拉微微點頭，“我不知道該怎麽種，神靈也不知道，而且我隻有一顆種子了。所以主人，哪怕你是神靈一直在等的人，哪怕知道你是特別的圓滿者，我仍選擇做這個混蛋世界的幫手，讓你的心再填一層陰霾。”

    “不必愧疚，卡米拉，一時的獨特不算獨特，你既然認同我的獨特，還請靜看，我會做個不失敗的圓滿者英雄，直到你覺得我能承載你最後的希望。”安迪笑著說道。

    卡米拉陷入最深的沉默中，未曾說話。

    安迪未曾為難她，拍拍手說道，“好了，沉重的自我介紹已經過去，現在是出發的時間了，卡米拉，阿婭，我”

    安迪衣袍袖子搖擺，從中鑽出個黑貓樣的頭，是一直躲在裏麵睡覺的小幽鬼墨丘利。

    元素生物本來就輕，以致安迪也忘了他。

    “額，好吧，還有小幽鬼，我們該踏上英雄的旅程了，路上再勞煩告訴我兩句神聖之眼和仙靈的事情，我挺好奇。”

    安迪腦中閃過模擬時，曾為自己哭泣的仙靈少女——米瑞斯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