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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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
當傲慢占據上分,安迪聽到了自己的回答。
他伸出手,點向唐納德額頭,手掌擋住了透露著癲狂的猩黃雙眸。
“不是,我不是強者,如果我是,我不會讓你去打碎孩童和少年的夢;如果我是,你不會活成全無自我的傀儡;如果我是,今天我不會殺你,我會為你建所精神病院。”
“於我而言,強者不是縱橫獵食的狼,而是它望月的眼神,是它腳下庇佑鼠草生發的陰影。”
靈魂工匠的效果下,安迪的手碰到額頭,也碰到了唐納德沒有防備的靈魂。
惡魔天生是玩弄靈魂的行家。
“我殺你,是因為我弱。”
“弱到沒法做到我說的任何一項,弱到無法張揚自己的追求,弱到必須殺你才能不被你們吞食。”
安迪放於唐納德頭上的手沒動,靈魂之手卻依次劃過他靈魂的區域。
“展望未來,立足當下,由弱及強。”
“你想說你也隻是想變強,變強之後也能想狼家樣庇護北境,不,不一樣。”
“殘害弱小者,吞食他們的命運壯大己身,等足夠強了再保護他們,這是自欺欺人的謊話。”
“你說狼家也這樣?”
“是啊,你的理解片麵、偏激,但確實狼家也這樣,北境都這樣,影識律撥開溫情的表象,其內裏本質是血脈天生、弱肉強食。”
“你也是被其征服的人,如你去征服那些小孩。”
終於,安迪找到了他要找的東西。
靈魂承載的東西實際很少,於本能如深埋地底的種子,於認知如筆跡透過紙背,留在桌麵的淡淡痕跡。
靈魂中沒有記憶,隻有比記憶更深刻的東西。
【靈魂·寤識·蛇鼠:醜陋的侏儒小孩被人取笑,他哭泣之際,父親告訴他醜蛇是蛇,俊鼠是鼠,擒笑者五,而殺二,餘三跪地哭呼美,小孩以為其美,笑記蛇鼠之分。】
“靠吞食弱者的願望,去實現自己的願望,這不好,不……諧。”
“你是錯的,狼家是錯的,影識律也是錯的。”
“命運不該以征服和吞食為流動之法。”
“是啊,身處其中,不是你吃我,就是我吃你,避無可避,所以我說這麽多,想這麽多,隻是給自己一個答案而已。”
“我會獵殺你這樣的強者,幫助那些懷揣微小夢想的弱者,直到世間再無你我這樣的強者。”
安迪意念引動,原罪之力化作猙獰巨口,對著唐納德因身心臣服而裸露出的靈魂,對著寤識·蛇鼠咬下。
寤識雖弱,卻是撐天之柱,浮萍之根。
一時,唐納德的記憶混亂,認知搖晃,再無狂信徒般的無畏,癲狂而炙熱的腥黃瞳孔變得黯淡而柔弱,淚水從中湧出。
“疼,我好疼啊!”他哭著說。
“睡吧,睡著就不疼了。”
“疼,睡,睡著,我要睡…”
唐納德聲音漸弱,眼神漸淡,他靈魂如破了個口的沙袋般流逝。
安迪的水平沒法隻從完整的靈魂中取出寤識,而不損傷靈魂。
幾息後,安迪替他合上徹底黯淡的眼睛。
唐納德一死,戰爭鎖鏈形成的特殊區域如玻璃般破碎。
踮著腳,神色激動的觀眾重現眼前。
司命和融血翻飛,殺氣騰騰地浮於兩側。
安迪眼神掃過眾人,最後停留在前麵目光複雜的各貴族身上。
“我乃安迪,命定之狼。”
“不信的上來。”
無人敢動,無人出聲。
於是歡聲雷動,萬眾高呼,安迪之名響徹雙城。
哈裏曼伯爵滿臉怨憎驚恐,隻是他還沒起身,便被公爵猶如實質化的領域之力禁錮。
他毫無遮掩的赫然之威第一時間吸引了無數目光。
哈裏曼痛聲疾呼道:“公爵大人!您沒聽到嗎,他在質疑影識律法,他企圖顛覆北境,顛覆狼家,若他成了義子,必為禍亂之源,請準我殺他。”
公爵說道:“哈裏曼,二十年前,你勾結惡魔,哄騙我父兄南下,致北境上萬子民再無歸期。一個月前,又暗結夜教,引夜教入境,使浮木村近百人慘死於吸血鬼之手。兩時之中更是暗中迫害同胞無算,若非安迪冒險設局揭露,你還能再偽裝下去。今日,你怎敢提為北境如何?”
“父親,請為北境,為北境之民除此毒害。”
“殺他,殺了他。”
安迪一呼,萬眾景從。
連前排的貴族,也紛紛出言請求,他們大多有家人死於二十年前,不管如何,此仇從未忘記。
呼吸艱難的哈裏曼伯爵咬牙偷看兒子哈羅德一眼,見其渾身顫栗,不成人形,跌倒穀底的心反倒穩定了些。
從背叛狼家,圖謀持火資格開始,他早想過可能會有這樣一幕。
隻是沒想到會來得如此快而已。
他哀求著看向杜弗倫公爵。
公爵呼吸微重,放鬆了領域的禁錮。
哈裏曼遂以襲擊其它貴族的猙獰之姿撞上哈羅德,厲聲疾呼“你這弑父的混賬”後,死於哈羅德懷中。
短暫注視了伯爵屍體會,公爵收回目光,笑著說起安迪一路所行,又談到他驚人的天賦。
最後他說:“安迪讓我想起一個久遠的預言,它說‘追逐太陽的暗影終將重回此地,護佑被灰霧籠罩的子民。’我不清楚安迪是不是預言中的人,也不清楚你們是不是認可了他,但狼家的本能,無數次帶領我們躲過災禍的本能,告訴我安迪應該是義子。我將在今年的祈收節秋祭上,正式收他為義子。”
目睹安迪新締造的傳說,又見壞蟲哈裏曼伯爵因安迪而死,再聽公爵預言中的護佑,絕大多數人選擇了認可安迪,亢奮的他們裹挾著部分不同意見著,一起高呼起命定之狼。
公爵回頭,看到羅梅大師仍無意識地扯著胡子,好笑道:“你覺得他的回答怎麽樣?”
“怎麽樣,”羅梅跟著說了句,才反應過來,歎道:“我都懷疑他是不是有過去的記憶了。”
“本以為他多半答不上,答上也頂多浮於表皮。結果別說是‘對錯、強弱、好壞’的區分,還說出立足當下,罰強扶弱的行動觀,最讓我沒有想到的是,他甚至深入到了命運層麵,否定了征服類律法。”
“雖說建立偕同律法的想法有點幼稚,但他的思考已入正軌,也有了肩負責任的覺悟,是王者之資啊。我無法想象一個十多歲的孩子,能想到這種程度,他難道天生為王嗎。”
公爵笑著看了眼諾婭,見她站在人群中,卻和周圍格格不入,人群沒注意她,她也沒在意人群,帶笑的眼中隻有安迪一人。
是天生,也是因為有優秀的引導者吧。
他收回視線,“偕同律法嗎,確實是不可能實現的幼稚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