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你的刀很好,但現在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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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局勢愈發焦灼,佛堂內一片喧嘩,各種聲音彷佛快要把屋頂掀開。
    川島美記移到角落,跪坐在地板上,那雙明媚的眸子始終追逐著藤原臨也的身影,黑色喪服裏露出的纖細脖頸上,是張美得似傾國傾城的絕代妖姬的臉蛋,。
    空中閃過一道白光,發出轟然巨響。
    就在她身前兩米開外的地方,一個手持武士刀的光頭大漢,從背後劈向藤原臨也。
    微幅顫動的大氣中,雨水嘩嘩地響,川島美記望著那道背影,已經攥緊小拳頭,腰身微微前傾,姿態像一頭準備捕食的母豹子。
    她並不打算幫藤原臨也。
    這樣的姿態,不過是自保而已。
    角落的一側,笠原深繪裏已經蹲了起來,隨時準備出擊。
    和川島美記不同,她盡管懷疑藤原臨也,但身為執法人員,她必須保持程序的正義。也就是說藤原臨也即使有問題,也該交由她九課來調查,不能讓他就這樣死在這。
    但就在下一秒。
    兩個女人表情一鬆,又坐了回去。
    彷佛背後長著一雙眼睛那樣,隻聽見砰的一聲巨響,藤原臨也順手拿起一把椅子,頭也不回地往後掄去,狠狠砸在後方那人光光的腦袋上,一瞬間,光頭健壯的身軀倒飛出去。
    接著,他一腳踢開擋在身前的人,往被護在中間的土屋和馬走去。
    “土屋和馬!”
    沉穩的聲音響起在佛堂,擋在土屋和馬身前的光頭直接走過來:“喂,你……”說著,便伸手朝藤原臨也肩膀一推。
    他可是練過的,對自己很有信心。
    覺得這家夥擋住了目標,藤原臨也順手一巴掌扇了過去。
    手掌接觸的一瞬間,這光頭身體轉了半圈,啪地摔在地上,捂著廢了的手臂哀嚎。
    “土屋和馬!”
    又是一聲指名道姓的大喝,左右都有刀刃的破空聲傳來,藤原臨也恍如未覺,一邊朝前走,一邊宣布,“我今天是來揍你這個新老大的!”
    澹然而從容的話語,從少年臉上露出。
    除了川島美記多多少少能預料到外,其餘的人一片嘩然,然後馬上變成死一般的寂靜。就連笠原深繪裏和土屋和馬本人,都預料不到他會直接開口提殺人的事。
    土屋和馬反正就是很懵。
    講道理。
    我才剛來東京。
    為什麽會這麽倒黴啊?
    我也沒得罪這小鬼啊,怎麽一上來就喊打喊殺的?
    就算是有人拆了你的神社,那也不是我下的命令啊!
    還是說東京本地人都這麽沒禮貌的?
    不能談談嗎?
    等等!
    危!
    土屋和馬一個側身,躲過藤原臨也扔來的椅子。
    “上,都給我上!還有,我的刀,把我的刀拿來!”他一邊轉身一邊大聲催促道,盯著藤原臨也的眼神極為不善,含著毫不遮掩的殺氣——背逼到這個份上了,他已經準備直接弄死藤原臨也,然後再找個小弟來頂罪。
    “衝啊!”
    “這裏是我們地盤!”
    “他拿什麽打!”
    “上百個兄弟壓都壓死他!”
    怒吼聲起起伏伏。
    極道就是這樣的,幹架一定要呐喊助威。
    打不打得贏是一回事,氣勢這一塊必須得拿捏好,絕對不能弱對手一頭。
    “kisama!”離藤原臨也最近的一名光頭跳出來,凜冽清鳴的武士刀出鞘聲響起,刀光迅疾如電,直接朝少年的頭頂劈下去。
    從躍起到空中抽刀,再到上撩下劈的過程,迅捷流暢的動作中,足矣看出這人的嚴謹紮實的劍道修為。放到外邊的劍道館,混個大師的頭銜也是輕輕鬆鬆。
    隻可惜,他的對手不是人。
    刀鋒尚未來得及劈下,藤原臨也扭身起跳,直接一個側踢踢在他的小腹上。刀鋒身前劃空,他整個人往後飛去,和幾名同伴撞成一堆,像打保齡球一樣框框地倒下一大片。
    但倒下一大片,更大的一片人又抽刀圍上來,一聲聲凜冽刀鋒顫鳴,響徹佛堂。
    畢竟這兒是他們的地盤,人多勢眾,又正熱血上頭呢。一個個大喊著口號,張牙舞爪,氣勢洶洶地排著隊趕著送人頭來了。
    ※※※※※
    雷聲轟鳴,大雨磅礴而下。
    天色顯得有些昏暗,街道白茫茫的一片,遙遠的雨幕中傳來警笛聲。聲音越來越清晰,過得片刻,台東警署的警車一輛接一輛抵達,冒著雨衝下車的警察,齊刷刷地衝向門口。
    然後,他們又齊刷刷地在距離大門二十米開外的地方停下腳步,全都舉著槍,神情緊張且不安。
    豪雨中,有妖怪。
    身著白色狩衣,腰間懸掛武士刀的天狗,頭微微仰著成45°角,負手站在屋簷下方。
    保持著這個姿勢大概過了三五分鍾,一輛後來的警車中,走出一個撐著黑色大傘的警部補,這算得上是個剛踏入中層的小領導。
    “……”警官手心裏出了汗,小心且謹慎地發話:“我們現在正在執行公務,請您讓開。”
    暗鴉都懶得搭理這貨。
    保持著充滿文藝範的仰望天空的動作,目光有些茫然,有些哀傷。他一邊在心裏思考自己此時的模樣有幾分少主的風韻,一邊想著該如何勸少主發兵英彥山。
    狂風吹拂著雨水,樹葉微震作響。
    警部補眼瞅著眼下的局麵不是他能應付的,連忙給九課和陰陽寮各打了個電話過去,然後識趣地躲回到車裏避雨。
    這一拖,又拖了將近十五分鍾。
    三輛防爆特警車從雨幕中衝來,在巨大的刹車聲中停下。三隊荷槍實彈的九課探員,帶著一股肅殺之氣從車裏鑽出,槍口瞄準了大門。
    後麵,一輛黑色埃爾法姍姍來遲。
    吉原神社的宮司,帶著他手下的四名神官下車,眼神凜然地看著門口。
    一個將級實力的天狗,如果處理不慎,是會引發一場巨大動蕩的。在場的普通警察也好,九課探員也好,吉原神社的神職人員也好,此刻都心情緊張,神情嚴肅。
    然而……
    那天狗忽然打了個嗬欠。
    然後,他用一副睡眼惺忪的表情,很隨和地笑著和大家打招呼:“哎呀,怎麽來了那麽多人?實在不好意思啊,打攪到你們了。我就是今天出門忘記帶傘了,在這避一避雨。先走啦,拜拜~~”
    說罷,天狗化作烏鴉,振翅飛起。
    留下滿頭霧水的眾人,呆滯地淋著雨。
    ※※※※※
    佛堂內。
    一個光頭高高撲下來。
    藤原臨也照著他的腹部轟出一拳,將他的衝勢阻在了空中,等他落地之後,反手便是一記猛烈的過肩摔。
    “啪”的一下。
    光頭砸在窗台上,把整個窗戶都砸裂開來,掉出屋子後,摔倒在庭院裏連滾幾圈才停下來。
    電光火石之間,藤原臨也眼角餘光,有一道寒光閃過。
    這一刀來得很刁鑽,像是預謀了很久後,忽然發動的襲擊。然而,藤原臨也直接一抬手,用手臂強行頂住刀刃。
    “鏘~”
    金屬相撞的聲音響起。
    持刀劈來的人,嘴巴驚訝地撐到了極致,可以塞下兩顆鴨蛋。
    整個佛堂瞬間禁止下來。
    光頭們和賓客們都是一片沉默,鴉雀無聲。
    笠原深繪裏皺著眉,細心打量那藤原臨也那被刀劈中的手臂,沒有妖力波動,更沒有神力波動,完全是憑借肉身的強度,硬抗下利刃的劈砍。
    人類的極致,都難以做到這樣。
    所以,他絕對不是人……這樣想著,笠原深繪裏心裏對他的懷疑,又加重了一分。
    不遠處,川島美記像是想到了什麽難堪的事一樣,紅著臉撇開視線,嘴裏不服氣地都囔:“讓我再咬一次啊,我就不信咬不開……”
    話說回來。
    這小鬼很喜歡顯擺嘛,這中以一人挑戰整個極道的事一傳出去,都不知道會吸引多少小女孩的目光。
    哼!
    臭男人!
    占了老娘的那麽多便宜,一定要你連本帶利吐出來。
    川島美記心裏謀劃著報複大計,想到動情處,不動聲色地用舌頭在嘴角快速一舔。
    “你,你不是人!”土屋和馬已經徹底陷入了歇斯底裏的狀態,宛如野獸般在咆孝,“你死定了,你今天死定了,陰陽寮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嗬~”
    藤原臨也冷笑一聲。
    他根本不在意周圍那些鋒利如刀又或是寒冷如冰的眼神,依然是邁著遊樂人間似的步伐,朝土屋和馬逼近。
    這個時候,他精神異常清晰。
    明明十幾分鍾內打趴了幾十個人,但他一點激昂的情緒都沒有,反而確實前所未有的冷靜。
    《一劍獨尊》
    今天來踩這場子,絕不是為了出氣那麽簡單。
    對方既然逼他用神力對普通人下手,那他幹脆就以一挑百,讓他們知道自己即使不用神力,也不是普通人可以對付得了的,他們來再多人,都不管用。
    用普通人打頭陣的念頭被掐斷後,他們就無法再對淺草神社下手了,隻能把目光集中到藤原臨也的身上。
    而且,這一次,他們得使用靈異手段才行。
    藤原臨也想要的就是這個局麵。
    打普通人,他會覺得束手束腳,一不小心用力過猛打死了還會被警察找麻煩。
    妖怪嘛,殺得再多都沒人過問。
    最好就是能把這個新老大給逼急眼了,放狠話讓他今晚召集手下報仇,然後自己叫上狗子連夜趕來,送他個大驚喜。
    等敵人紮根東京,發育好了再來對付自己?
    這麽傻的事情,藤原臨也才不會幹。
    他隻會在敵人立足未穩時,殺他個片甲不留。
    而且,淺草神社恰好需要這麽一個墊腳石,來踏出重複輝煌的第一步。
    抱著這樣的念頭,藤原臨也步步緊逼土屋和馬,大喝道:“你準備好挨揍沒?”
    “kisama!”
    土屋和馬猙獰地吼道,顯然也是被激怒了。
    窗外電閃雷鳴。
    窗框微微震動,房間裏的吊燈隨著搖晃起來,震落的粉塵翩翩飛舞。
    “刀來!”
    土屋和馬大喝一聲。
    緊接著,馬上有人捧著一柄刀遞給他,刀鞘纖長,是把標準的長太刀。
    手握住刀柄的那一瞬間,土屋和馬的臉上重新恢複自信。
    “鏘——”
    他用力一拔,猶如紅龍騰空而起般,血紅色的刀身從刀鞘內拉出。緊隨其後,一股超自然逸散出的凶惡氣焰,席卷整個佛堂。
    這不詳的氣焰,讓川島美記想起了刀名,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她討厭藤原臨也歸討厭藤原臨也。
    可他若是就這麽死了的話,她還怎麽借他的力啊。
    土屋和馬握著刀後,一轉方才的弱勢,主動朝藤原臨也逼近。
    若有若的紅色血霧,不斷動他手上的刀中溢出,那紅霧裹著他的身體,使得他看起來像某種行走中的不祥之物。
    ——啥玩意?
    藤原臨也細觀察那把一看就不正經的刀,判斷它的來曆。
    根據目測,刃長72c,刀柄的裝飾風格很古老,起碼是朝鮮戰爭時期的產物。
    明注意到藤原臨也盯著刀來看,土屋和馬嘴角嘲諷地扯起:“怕了嗎?”
    “什麽東西?”藤原臨也好奇地問。
    “哈哈哈……”土屋和馬暢快地笑了一陣,眼神凶惡地盯著他:“這是影秀!”
    笠原深繪裏眉頭一皺。
    她的表情不起波瀾,手卻是悄悄摸進了裙底,搭在大腿內側的槍托上。
    “這刀很厲害嗎?”藤原臨也眼神平靜地問。
    “反正你死定了……”土屋和馬瞧著他這雲澹風輕的模樣,身體就氣得發抖,像是才訓斥他無知又像是給自己造勢那樣,大聲喝道:“這是上古名刀,為尹達政宗將軍的佩刀!在朝鮮戰爭時期,僅憑借人力,都可以將對方武將連同馬鞍一同劈開!”
    藤原臨也點點頭:“那是挺厲害的。”
    尹達政宗是日本戰國時代的大名,一生經曆上百場大小戰役,死在他佩刀之下的人也難以計數。看那刀身,顯然是被怨念所侵蝕了。而且曆經500年的歲月,這刀年複一年地被曆任主人佩戴,說不定刀裏已經養成了靈。
    要知道即便是一把掃帚放久了,都會變成付喪神,何況是一把被主人滿含感情對待的寶刀。傳說中的各大名刀,例如村正、妖刀、鬼切等,裏邊的靈甚至從弱小的付喪神進化成強大的妖刀姬。
    “你死定了——”
    土屋和馬的聲音裏,隱藏著譏諷與怨恨。
    今天是他上任的第一天,卻被一個小鬼這樣欺壓,臉麵早就丟光了。現在唯一能挽回的舉措,就是親手殺了這小鬼,重整雄風。
    殺一個小孩,問題很大。
    但相比起來,不殺他的問題更大。
    就讓荒木二朗去頂罪……這樣想著,土屋和馬握住刀柄,身影忽然暴掠前衝。
    呼嘯的氣浪席卷整個佛堂。
    那是妖力。
    接近上位大妖所散發出的妖力。
    但不是誰發出來的,而是從刀身裏迸發出來的波動。
    很好。
    藤原臨也心裏暗笑。
    他的第一個妖刀姬,送上門來了。
    在影秀刀的加持下,土屋和馬身影快到超出了人類的極限,身影迅捷勇猛地撲向藤原臨也,以至於空中響起刺耳的鳴嘯聲!
    川島美記已經做好了出手的準備。
    她身上的黑色喪服輕飄飄地擺動,似乎在風中起舞。
    但下一刻,她驟然靜止下來。
    不是因為想看藤原臨也去死什麽的,隻不過旁邊有人朝她看了過來。
    轉頭,對上視線。
    那是一名容顏清冷的女人,那冷冽的視線,似乎是在警告她不要多管閑事。
    哼!
    川島美記撇了撇嘴,在心裏默默罵一句:渣男。
    “哈嚏~”
    藤原臨也冷不丁地打了個噴嚏。
    屋外大雨瓢潑,雖然已經是初夏時節,但風吹著還是有點冷的。天空偶爾劃過閃電中,他揉了揉鼻子,視線對上土屋和馬飽含淩厲殺意的眼神,咧嘴一笑。
    “?”
    他在笑什麽?
    身體撲在半空的土屋和馬,沒來得及品味少年笑容中的那抹輕佻hi什麽意思,眨眼的時間裏,他的身影就撲到了少年前方,雙手握著刀狠狠一劈。
    速度與力量,都在這一刻加大到匪夷所思的地步,血紅色的刀身在空中拉出妖豔的半月形弧線。
    若是藤原臨也躲不開,又或者他不躲。
    這一刀,可以直接將他從正中間劈開,直接劈成兩半。
    除非他的肉身強度能直逼妖王。
    笠原深繪裏神情驟凜,細眉如劍般挑起,喝道:“住手!”
    聲音響起的同時,她扣動扳機,砰的一聲,特製的除靈子彈帶著火花,飛向刀身。
    佛堂內一片死寂,所有人的視線都在盯著藤原臨也,但這少年像是嚇傻了一樣,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宛如一座石凋。
    “砰!”
    子彈擊中刀刃,刀身微微晃動,從頭頂偏離到肩膀的位置,但往下劈的勢頭沒有絲毫減弱。
    這時。
    藤原臨也微微地一個側身。
    血紅刀光貼著他的身體往下劈砍,以肉眼難辨的間隙掠過他的鼻尖。
    這一瞬間,藤原臨也衣袂擺動,笑容未改。
    “你的刀很好,”他笑著說,“但現在是我的了!”
    彷佛是喃喃的低語傳進耳中,土屋和馬心髒猛地一跳,好不容易止住下劈的動作後,他手上的刀光猛地一擰轉,照著藤原臨也的脖子劈過去。
    幹淨利落,沒有一點拖泥帶水的刀光,將他心中的殺意展現得淋漓盡致。
    也是在同時。
    藤原臨也站定不動,左手揚起,一拳揮過去。
    “鏘——”
    “噗——”
    一前一後兩道聲音響起。
    前一道是刀刃砍在石頭山上的聲音,後一道是拳頭砸在臉上的聲音。
    這一瞬間,土屋和馬的童孔陡然縮小,全都聚焦在藤原臨也的脖子上。不僅僅是他,整個佛堂裏的人,都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幕。
    那看似銳不可擋的刀刃,竟然就這樣被擋住了!
    而且……是以肉身去硬扛,居然還是脖子這樣脆弱的部位。更令人震驚的是,藤原臨也的脖子上,連一絲絲的血跡都沒有……
    時間凝固的這一瞬過後。
    土屋和馬的頭歪向一邊,身體翻滾著朝屋外摔去,倒在庭院的泥濘中。
    影秀刀掉落在地上,金屬與木地板相碰,明明是很沉悶的聲音,卻遠遠地擴散開去。
    沒有人能料到這樣的場麵,彷佛夢境一般,帶著夢幻色彩的少年,彎腰撿起刀,放在手上把玩片刻,輕佻地一笑。
    “玩具刀而已。”他嘲諷道。
    我信你個鬼……川島美記直接在心裏開罵。
    摔出門外,躺在庭院泥水上的土屋和馬,氣急攻心之下,張嘴就是一口熱血噴出。
    ------題外話------
    還剩一章,看看能不能在十二點之前趕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