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太太,您也不想您的女兒挨餓對吧……

字數:16659   加入書籤

A+A-




    “你怎麽也來了?”

    “當然想知道看看你還有什麽瞞著我呀。”

    “現在滿意了?”

    “非常的滿意。”

    “回去會告發我嗎?”

    “隻要你能一直瞞下去,我才不介意。”

    “理解萬歲!”

    天空披上著晚霞,兩人沿著湖邊漫步,穿過櫻花林,踏上幽雅的小路。

    走了一段路,這期間幾乎沒有開口說話,藤原臨也和她就像進入倦怠期的夫婦一樣,漫無目標地陪她在暮色降臨的山穀間緩緩散步。

    遠處的樹叢中,正在燃燒遊客扔下的垃圾,白煙在繚繞上升。

    路旁的樟樹,枝幹盤纏。

    枝梢上的枯葉,已經能讓人感受到秋意了。

    牽著禦前夫人的手,藤原臨也腦海裏亂七八糟地想著事。

    此時的她,堪比京都平安神宮裏最尊貴風雅的神像,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呢,難道說自己被她迷到這種程度了嗎?

    “在想什麽呢?”禦前夫人慵懶地開口。

    藤原臨也輕輕捏了捏她手心:“在想一個如何才能征服一個高高在上的寡婦。”

    “那你可得多花費點心思了。”禦前夫人眼看晴朗的天空,就跟幸福的秘密從嘴巴裏泄露出來一樣向他迷人地微笑起來。

    這種時候,藤原臨也可以欣賞到迷蒙夕陽裏的超凡美。

    往前走了一會,路過一片花田。

    田裏怒放著鬱金香,美得幾乎讓人要叫出來。

    紅的、黃的、白的……競相怒放的花朵仿佛染讓空氣也染上了絢爛的色彩,直滲到賞花客的心間。

    藤原臨也不禁地把手輕輕放到了禦前夫人背後那和服腰帶的結上。

    禦前夫人心裏覺得好笑,臉上卻沒有表露出來。

    再往前走了一會,花田間的小徑愈發狹窄,已經不能容納兩人並肩前行了。

    禦前夫人稍撩起和服下擺走在前麵。

    突然間,一陣奇妙的感覺襲上心頭,她想:渣男背對著自己的,自己要不要停下來,讓他撞上自己,好順勢兩人一起跌落到花田間呢?

    她想馬上下腳步。

    但又覺得這樣不不太自然。

    幻想的場景,浮現在禦前夫人的腦海裏。

    目前的心理狀態,促使她觸及到問題的核心。

    那些隱含著不安的核心,宛如潛藏在雨後清爽空氣中快活的微粒子,她的鼻腔甚至都嗅到這些透明微粒子散發出的迷人香味……當然,也有可能是鬱金香的香味讓她產生了錯覺。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花田,路過中庭的瀑布。

    瀑布口處攔起一圈避邪的草繩,係著的白紙片在風中飄動,走過了瀑布後,禦前太太看到了一個村落。

    這是在日本隨處可見的尋常村落,家家戶戶的門前都對著木柴和晾衣杆,有的曬著一家人的衣服,有的屋簷下一串串幹柿子,柿子表層光潤的夕陽般的橘紅色。

    “這裏居住的是普通人還是妖怪?”禦前夫人好奇地問。

    “普通人和妖怪都有的。”藤原臨也說著,又把手伸出去。

    “為什麽會有普通人在這呢?”禦前夫人好像沒注意到他的手那樣。

    “因為山神大人博愛呀。”藤原臨也沒能牽到她的手,就順手從路邊的柿子樹上摘了一顆柿子下來。用袖子擦了擦,遞給她:“吃不?很甜的。”

    “謝謝。”

    禦前夫人優雅地咬了一小口。

    甘甜的汁水,一下子從喉嚨浸潤到心田裏了。

    藤原臨也自己也摘了顆來吃,繼續帶著她閑逛。

    村道兩邊的柿子樹果實累累,柿子在夕陽的映照下光亮耀眼。掛在小樹枝上的一顆顆柿子,由於重量的原因不會隨風搖擺,因此看著像被釘在空中一樣,一動不動地鑲嵌在夕陽裏。

    禦前太太不時會回頭看一眼旁邊的少年。

    他像個尋常鄉間少年那樣啃著柿子,汁水順著嘴角流到了衣領下也顧不上去擦。他一邊走著,一邊介紹這裏的風俗習慣,清澈的嗓音乘風而來,鼓動著著自己的耳膜。

    這種感覺很奇妙。

    就好比都市人憧憬鄉野情趣那樣。

    生來就是高高在上的禦前夫人,望著鄉間少年那沐浴在夕陽下汗毛都被染成了金色的胳膊,心想最好就是自己能倚在他那條胳膊上,沿著這條路走下去,一直到遠遠的、遠遠的地方。

    所以他會在受挫之後再次挽住自己的胳膊嗎?

    這個自打出現以來,就變化多端的少年,他偶爾漫不經心,偶爾懶懶散散,但絕不會輕易退縮的。他更不可能對自己這個和她並肩而行的年長寡婦感到厭倦了……要知道她這次出現,可是精心化了妝的。梳理精巧的發髻,華麗的衣服,不可思議體香……他估計做夢都不會到,這個看上去特別尊貴的婦人內心,竟然盤旋著想要他挽自己胳膊之類的少女般的幻想吧。

    禦前夫人不禁笑了下。

    聽到小聲,藤原臨也側頭看她:“有什麽開心的事嗎?”

    把手伸出來啊笨蛋……禦前夫人繼續笑著,但這時的笑容卻有些冰冷了。

    那笑容的意思,在藤原臨也看到,仿佛是她在說:“好啊你這個渣男!我知道你的舌頭比蜜糖還甜,知道你的膽子比猛獸還大,你現在裝什麽紳士!你那張臭嘴可不可以快點說話哄我!不說話什麽意思?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在乎了嗎?我就會主動了嗎?混蛋——”

    太太可愛捏~!

    藤原臨也憋住笑,止住腳步然後拐回來時的路。

    “誒誒!”

    禦前夫人馬上愣了。

    “等一下,”她叫停藤原臨也,抬起哀訴的目光,“這就回去了嗎?”

    那少婦獨有的哀怨朦朧的眼色,映著黃昏的天空,輝耀著略帶橘色的光澤。

    就算是裝出來的也好,她這樣的姿態,也不禁令藤原臨也讚歎出聲:“多美的一個中年寡婦啊!”

    “?”

    禦前太太的臉,刷地一下就黑了。

    幹嘛刻意強調中年?

    不會說話麻煩把你的嘴巴給老娘閉上啊!

    “我是忽然發現這個問題呢。”藤原臨也繞到背後,將她和服的裙裾拿起來,“這種拖地的和服是隻有在宴會上才穿的,這裏是鄉村,可沒人會穿著這身衣服走路。”

    瞧見他把已經髒了的和服裙裾捧在手心,禦前夫人的臉色這才好看了點。

    她轉過身,繼續往前走。

    這時,身後的腳步聲忽然急促了點,還沒反應過來,一條胳膊就連著和服的裙裾一起,緊緊箍住了她的腰。

    這才是我認識的藤原臨也嘛……禦前夫人一下子就覺得心情舒坦了起來。

    村落不是很大,走了幾分鍾就穿過了,後麵是禦山的山坳。

    八月底的禦山,色彩濃淡有致。

    既有依然蒼翠的長青鬆,也有開始泛黃了的楓林,還有許許多多茅草開出了黃色毛織物般的長長絨毛,隱約飄溢著一股鮮活的秋季味道。

    這一處的禦山沒有山路可以登山,抬頭往上看都是險峻的岩石。山嶺溝壑間雲蒸霞蔚,到處飄浮著薄靄似的光亮,山巔寢宮的位置,更是在晚霞中凝為淡淡的黛色

    “那是什麽?”禦前太太指著山腰中的一棟木屋問。

    “哦,那是警戒用的望火樓。”藤原臨也抬頭看過去,木屋前懸掛著一隻色澤鬱暗的報警用小吊鍾,“山神這個位置蠻招人恨的,我每天都是如履薄冰呐,還請夫人多憐惜一下我,給我……”

    “你不是挺穩當的?”禦前太太打斷他的買慘。

    “何以見得?”

    “在這還給我裝!”禦前太太伸手擰了下他的腰,“尊級的管家就算了,連結個婚都有大禦神的法身降臨祝賀。放眼整個日本的野良神,誰還有這麽大的排場?”

    “這些說起來我有些慚愧的。”

    “慚愧什麽?”

    “目前我擁有的東西,我自身隻出了1%的努力,餘下的99%都是家父留下來的遺產。”

    “帶我見一下你父親好不?”

    “這麽快就要見家長了?”

    “我想當你後媽。”

    “……”

    藤原臨也臉色綠了下,隨即雙手伸出,從背後牢牢抱住她。

    “做夢吧你。”他稍顯粗俗地笑著,“從今天開始,哪個男人敢靠近你,我把他三條腿都給割了。”

    禦前夫人強行轉了聲,麵對麵讓他抱著。

    瞧著少年那張臉,她嘴角溢出笑容,用手指輕輕挑著他下巴:“曾幾何時,我覺得自己雖久經磨練,可身上多多稍稍也還是剩有的一點年輕的棱角,這樣的棱角也影響了自己麵對這個充滿阿諛奉承的世界的態度。後來年長了,我逐漸還是沒了棱角。如今對這個世界,我覺得隻有鋪天蓋地的荒誕,卑俗與猥瑣。”

    “比如我?”藤原臨也也同樣笑著。

    “對呀,比如你。”禦前夫人左右搖晃著自己的腦袋,從各個角度觀察他的臉,“清雅的低俗、崇高的低俗、才華橫溢的低俗、獻媚邀寵的低俗……”

    “我哪獻媚邀寵了?”

    “在我麵前裝可愛不算獻媚邀寵嗎?”

    “……”

    藤原臨也低著頭望著自己懷裏的中年美婦。

    古風猶存的優雅造就了這對她現在典雅的氣質,出身於名門望族的她,談吐向來都是伶牙俐齒的。套話的時候表情豐富多樣,嘴巴妙語連珠。

    平日麵帶微笑,幽默尖刻而不失溫文爾雅。

    最關鍵的是,她還懂得挑逗。

    藤原臨也可太喜歡這種大惡魔類型的女人了。

    簡直就和小姨一樣,令他恨得牙癢癢的,但看到她們的時候又欲罷不能。

    被藤原臨也稍顯火熱的眼神看著,禦前夫人不奚落他了,擺出悠悠然笑吟吟的臉孔等他下一步動作。

    看那表情,她仿佛寧可等上十年也不介意的樣子。

    “你就這樣考驗我嗎?”

    “不!”

    “那是?”

    “我知道你承受不住。”

    “看人真準!”說著,藤原臨也低下頭來。

    禦前夫人馬上用手背掩著自己的嘴唇:“親別的地方去!”

    “早晚會讓你玩出火來。”藤原臨也在她手心上親了下。

    “拭目以待。”禦前夫人自信地笑了下。

    “別的地方都可以親嗎?”

    “你試試看咯。”

    “試試就試試。”

    太陽又落下了點,禦前夫人靠在藤原臨也懷裏,愜意地眯著眼睛。

    年齡沒變,但她此刻的行為舉止卻返老還童了那樣,很有少女的風情。但那腰身,的的確確又是少婦獨有的豐腴腰身,柔軟中手感還很緊致,腰圍又初期地笑,幾乎可以用不堪一握來形容。從少女身上更找不到的是,那被和服緊緊裹住的臀部是那麽的渾圓挺翹,手感很肉,卻不給人臃腫的感覺。

    藤原臨也充分感受到了。

    她身體的美麗,是一種登臨絕頂看到皚皚白雪的那一瞬間的永恒之美!

    何等偉大何等浪漫何等幸福……峰頂的景色就像她內心泛起微妙的漣漪般稍稍傾斜下來,分布在山道邊緣的雜草已經給了藤原臨也準確的預感,若他再前行一步,冰封的山頂就會融化。

    雪水飛流直下,跌落千丈。

    她的美感也會在這時達到極致,到達登峰造極的境地。

    “唔,你別太壞了……”禦前夫人發出不滿的喘息,在他懷裏擰了擰頭。

    白雪山巔那玉潔冰清之美,被侮蔑了。她高貴的脖頸略微後仰,超塵脫俗眼神柔潤平和地看著他,略微抬起的線條流暢的嬌俏下巴似乎在隱隱顫抖。

    光線又黯淡了點。

    視野裏能看到的,是廣闊的田地。

    身後的村落,已經被黑漆漆的樹叢淹沒了,仿佛是在一幅剛開始落筆的畫,畫家隻塗上了一點底色,其餘部分還沒開始著色。稀疏的村落間,點點燈火投出一些溫暖的光,似的柿子在夜幕中泛著紅色的光澤。

    那些光穿透夜幕到達這裏,稍稍照亮了一些畫麵。

    禦前太太半躺在芒草從裏,衣裙散亂,甚至沒能遮住那圓潤俏麗的香肩。裙帶半解,發簪橫斜,和服裙裾的下擺甚至被撕裂了不少,雪白修長的大腿若隱若現。

    盡管模樣有些狼狽,可她依然是那副矜貴威儀的姿態。

    散亂下來的長發順著肩膀,很寫意地散落在胸前,她輕輕將衣襟扯過遮住**的胸口,背過身去。

    藤原臨也把她掰回來麵對自己:“禦前夫人呀~”

    “給夫人我滾到一邊去。”禦前夫人豎眉一瞪。

    這句話很嚴厲,不含任何感情。

    把淩亂的和服披在身上的她,不讓藤原臨也靠近。

    那毫不動搖的視線,直勾勾地盯著他,那雙眸子裏沒有怨恨也沒有埋怨,更沒有傾訴不盡的愛意,有的隻是她那仿佛吃定了他似的強烈的自信。

    “不願意,不願意!直到踏上高天原之前,我都不願意!”

    禦前夫人用低沉而沒有感情的聲音說。

    “……可惡!”藤原臨也拍了下自己腦袋。

    變強的動力,又足了一些,你這壞女人給我等著吧……

    看著藤原臨也一臉吃癟的表情,禦前夫人感到格外的得意。

    這樣子的女人,身體裏包含著一種宛如被禁閉的爆炸物似的潛在力量。就算是如小公牛一樣壯實的藤原臨也,也不一定扛得下那爆炸的威力。

    月亮已經悄悄爬上來了。

    這時候,禦前夫人才注意到,剛才的可能都被大禦神看到了呢。想到這裏,她的內心突然產生一種羞愧的感覺,趕緊穿好衣服起來說:“回去吧,天都黑了。”

    “你今晚去哪?”藤原臨也看了眼時間,才七點不到。

    “這就不用你操心了。”禦前太太整理著發型和服裝。

    “你是要趕我走嗎?”

    “沒有啊!”

    於是,藤原臨也又拱進她的懷裏。

    禦前夫人靜靜地擁著他。

    “在去殺人之前,還好有你幫我降降火。”藤原臨也在她懷裏左右搖晃著腦袋,語氣很是含糊不清,像含著什麽東西。

    “好了啦!”

    禦前夫人輕敲鬆永的頭,要他停止這個動作,不料他卻緊纏著不放。

    “真是個怪人!”

    已經從從興奮中清醒的禦前夫人,對於他現在很不滿。

    “輕點……”

    “怎麽跟個小孩似的!”

    “難怪你母親不帶你去高天原,誰受得了啊——”

    被她罵了一會,藤原臨也才抬起頭來,看向整理著裝的她:“頭發還是很散。”

    禦前夫人臉頰還有淡淡的紅暈。

    本來還在梳理頭發的手一顫抖,弄到一半的發髻又散了,長發一直垂落在雙肩上。

    “慵懶風才夠美!”藤原臨也不禁讚歎道。

    剛才都不害羞的禦前夫人,不由地滿臉誹紅,趕緊用雙手將頭發捋到一起,卷在腦後,然後準備用銜在嘴裏的發夾別上,可是發夾忽然被藤原臨也搶過來,往黑漆漆的樹林一扔。

    “噯呀!”

    禦前夫人生氣了!

    那氣鼓鼓的眼神很可愛,藤原臨也看見她的姿態和舉止,覺得實在動人。

    “算了,就這樣吧……”禦前夫人像在水裏鬆開一團線那樣,模樣懶洋洋的。她穿好了華麗的和服,用大紅色的腰帶收緊腰部,剛才迷亂心情便一掃而光。

    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路旁遍地都是稻秸,還不時能聽到路邊傳來蟋蟀微弱的叫聲。

    村落的輪廓很快就出現了,路邊的田地大多是那種布滿裂璺的黑土地,架著一排排曬稻穗的稻架。一個小男孩騎著一頭牛慢吞吞地路過,回頭看著這奇怪的兩人……

    過了一會,他仿佛才意識到什麽,從牛背跳下匆匆跑過來。

    “山神大人,真的是您嗎?我居然能碰到您,好開心啊……”

    禦前夫人看過去,一個袖管卷起,手臂曬得黝黑的小男孩。

    “叫什麽?”藤原臨也摸了摸小男孩的額頭。

    一股溫潤的光,從他的掌心亮起。

    “三郎!”小男孩興奮地答道,旋即他淳樸中帶著一點點懵懂的害羞的眼神,望向禦前夫人,“這位是山神夫人嗎?好漂亮……”

    “三郎好。”禦前夫人報以微笑,把已經用不上的發簪取出來,“這個拿著,將來遇到喜歡的女孩時送給她。”

    “謝謝夫人。”

    小男孩立馬雙腳後跟並攏,敬了個禮。

    等他走後,藤原臨也才拉著禦前夫人的手,抱怨道:“我給他的山神庇護足夠讓他這輩子無病無痛的了,你還送什麽發簪。那發簪送給我多好,我一定留著當女兒的嫁妝……”

    “你是你,我是我,我們又沒結婚。”

    禦前夫人用明朗而快活的語調反駁他。

    現在她的神情和剛才躺在草叢裏的神情判若兩人,這樣多變的女人,就是那種“成熟的人”。

    “等去了高天原讓你跪在床上認錯!”藤原臨也撂下一句狠話,拉著她繼續趕路。

    小徑鋪滿柿樹落葉,一直通向菜地和農戶小院,彎彎曲曲地環繞著各戶農舍的籬笆。

    四周是靜謐的夜色,禦前太太喜歡這樣散步。

    這種深邃明朗的靜謐,伴隨野草的清香和,比任何時候都能讓人靜下心來。

    進入村落後,視線亮堂了許多。

    狹窄的小徑也變成了稍微寬闊的村道,村子邊緣有一片美麗無比的鬆林。筆直參天的杉樹非常整齊地聳立著,每一顆都是經過精心修整的。這些鬆樹,是隻有這個村莊才能出產的靈材——禦山原木,用來製作各種法器的基礎材料。

    恰好,一群工作完的婦女從鬆林那邊走回來。

    禦前夫人忽然停下腳步,看向她們。

    這群婦女,都穿著窄袖和服,係著圍裙,手戴手背套,頭上還紮了頭巾。

    這樣的裝扮,在她印象裏有個叫“大原女”的稱呼,意思是指從京都大原鄉到京都市裏賣柴的婦女,後來逐漸演變成日本野外或山上勞動的婦女形象。

    “你看什麽?”藤原臨也問。

    “她們那麽晚才完成工作,相比是黑心山神剝削得很厲害。”

    “……我在這裏一分的利潤都沒的好不!她們種多少賣多少全都是她們的,就連地的租金我都沒要!”

    “喲~”

    “趕緊誇我!”藤原臨也一臉不忿。

    “善良的山神大人!”禦前夫人笑眯眯地把嘴唇湊過來,眼見著就要碰到他的嘴唇了,她又一臉得意地把臉移開,“就是饞你,讓你心癢癢的,但就是得不到。”

    藤原臨也不由地哀歎一聲:這就是進階版的夏希栗!

    勞作回來的婦女,路過他們身邊,領頭的那位彎腰行了個禮:“山神大人,您來這裏,是有什麽需要我們的地方嗎?”

    “我就隨便逛逛。”藤原臨也客氣地回道。

    “如果不嫌棄的話,請來我家用餐吧。”婦人邀請到。

    藤原臨也歪頭看了眼禦前夫人。

    “去吧。”禦前夫人輕輕點頭,活脫脫就是那種占據著家庭帝位的夫人模樣。

    跟在婦人身後,兩人來到一處小院,靠近屋簷前的地方,整齊地立著一排圓木;二樓也立著一排,那排圓木前麵,晾曬著汗衫等衣物。

    白杉圓木非常粗大,但磨得非常好看。

    “簡直像手工藝品呀。”禦前夫人打量著這些原木,“是怎麽打磨出來的?”

    婦人去準備晚餐了,藤原臨也帶著她進屋,混帶和她解釋了打磨的過程。先是由男性把圓木的樹皮剝掉,再交由婦女仔細地剝一遍,然後用溫泉水拌著菩提瀑布的砂子,輕輕地刷洗打磨著圓木。

    “這裏的女人真能幹呀。”禦前夫人笑道。

    “女人和男人幹一樣的活,在鄉下沒什麽稀奇的。賣菜的、賣魚的何嚐不是這樣呢……”藤原臨也在榻榻米上伸長書雙腿,輕快地說:“像你這樣的大小姐才會從小就被寵著。”

    “我也會幹活的呀,你才是個小姐。”禦前夫人伸手想要揍他。

    “哦,我是不幹活兒的。”藤原臨也腦門挨了她幾拳。

    “像這樣的生活也不錯,沒有那麽多利益糾葛和算計……”禦前夫人的視線,從窗戶看出去,筆直聳立著的樹幹,殘留在樹梢頂端的葉子像一種精巧的工藝品。

    藤原臨也都快要笑出聲來了。

    “今天怎麽和個女高中生一樣多愁善感了?”

    “我才十九歲啊!”

    “才十九歲啊,難怪會和我約會。”

    “唔,坐在河川邊的草地上……”

    “哈哈。”

    正說著話,婦人把晚餐端了出來。

    “今天這竹葉卷壽司是很新鮮,請山神和婦人多吃點兒。另外我還了燒湯呢,請不要嫌棄喲。”

    “謝謝。”

    “我開動了。”

    “期待您燒的湯。”禦前夫人拿起一塊壽司,用整齊的牙齒咬了一下。

    “你這吃法活像鬆鼠。”藤原臨也打趣她。

    “是麽?”禦前夫人也笑了。

    她笑得很開心,無憂無慮,仿佛真的是隻有十九歲那樣。

    陶瓷盤盛滿了竹葉卷壽司,包成三角形的竹葉間,能看薄薄的家鯽魚片露出來。湯主要是豆腐塊加少許香菇,味道很鮮甜,婦人怕他們不夠吃,又燒了盤牛肉來。

    燈火搖曳,望著禦前夫人白皙的臉頰,藤原臨也心想怎麽也要多把她留一會。

    看了看時間,七點剛過。

    山神祭主宴八點半開場,還有一個小時多點。

    趁著婦人端酒過來時,藤原臨也小聲和她說了幾句,隨後她轉身出門,離開了屋子。

    “你讓她去幹什麽了?”禦前夫人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算計你啊!”藤原臨也開心地說。

    “……可惡!”禦前夫人臉上飛起一抹紅暈,側過頭,用手掩住臉頰擋開他的視線。

    何等完美的反應!

    藤原臨也心想,掩飾微妙羞赧的手勢簡直無懈可擊,與其年齡相應的芳心和稍縱即逝的火花,讓他更期待自己接下來要扮演的惡霸少爺的角色了。

    他喝了口酒,控製情緒似的咳嗽了幾聲。

    像是接受到了藤原臨也的信號,禦前夫人優雅地起身,繞到身後為他捶背:“少爺,您慢點。”

    “繼續給我倒酒。”藤原臨也命令道。

    “是。”禦前夫人輕聲應道。

    她繞回來藤原臨也身前,緩緩跪坐下來,白皙的手指輕輕端起酒盅給少爺倒酒。

    在屋內搖晃的燭光中,她就像神道教裏最美的那顆明珠那樣,柔柔地煥發著光芒。

    “你是哪裏人?”藤原臨也輕佻地拍了下她後背。

    “哎呀~”

    禦前夫人嬌呼一聲,手指微微顫抖了幾下。

    “妾身是東京人。”她本就低垂的眉眼,顯得更加謙卑了。

    藤原臨也控製不住自己,伸手把她摟在懷裏:“真巧,我也是從東京來的。”

    “少爺,還請您放開我。”禦前夫人的兩隻小手,微微地抵住他胸膛,“妾身家裏有女兒需要撫養,才不得意淪落到這一行當。但妾身隻陪聊天喝酒和跳舞撫琴,別的服務不提供的……”

    “那怎麽行呢?”藤原臨也的手伸進和服,揉捏她的大腿。

    禦前夫人受不了似的別過臉,聲音婉轉哀求:“您再這樣,妾身要回去了……”

    “我不給錢了哦。”藤原臨也貼近,嗅著她脖頸散發出的迷人香味,“太太,您也不想您的女兒挨餓對吧……”

    “怎麽可以這樣!”禦前夫人微微喘著氣,纖細白皙的手指按著他的臉,“我還以為少爺您是個正直善良的人,請不要這樣……我會失望的。”

    “抱歉,你看錯人了。”藤原臨也露出殘忍的微笑。

    “嗚~”

    禦前夫人表情淒然。

    出於自身的情趣所向,她那張臉龐被嚇得毫無血色,與那精雕細刻的古典式眉眼相得益彰。其間蕩漾的淒淒然的尊貴,就像古代破國而淪落風塵的皇後那般,美麗到近乎殘忍。

    ※※※※※

    繼續求月票。

    別問禦前夫人是誰,隻能說是萬千身份中的一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