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她賭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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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婉婷雙手背於身後,左右來回緩慢踱步,雙眼微微眯起:“其實我很佩服你的忠勇,寧死不屈是很讓人佩服,可你為何卻不仔細想想,你身後之人能否值得你這份忠勇呢?”
薛婉婷說話的語氣平緩,仿佛隻是在與人討論今日要吃些什麽一般,可就是這份平靜卻讓被綁著的舞姬和靜靜坐著的齊王心頭起了變化。
舞姬眸中劃過一絲讓人不輕易察覺的傷痛,心底某處她拚命遮住的角落被無情扯開了最後一層遮羞布。其實,在齊王的人馬包圍莊子時,她早已被莊子裏的人包圍,那些冷目相對的是莊子裏的其他細作,他們曾經是合作密切的戰友,可曾經戰友手中的利器卻是刀刀致命地朝她而來,半點情分也無!她不是沒有見過齊王處置人的手段,但她卻從未想過自己會走到被齊王處置的一步,她以為她於齊王始終是有些不一樣的。
齊王看著薛婉婷纖細的背影有些出神,暗道:“值不值得?所以薛婉是認為他於她是不值得的嗎?”
薛婉婷說罷,幾乎就想要轉頭看看身後齊王的反應,這步棋固然凶險,但她就是要賭,她要賭齊王真的能視她的舍身為主的情義於不顧,她要將齊王對她與旁人的丁點不同放上賭台!
隻是片刻,薛婉婷收回思緒,開口道:“我們有的時候是不是也要替自己想想,你以為你什麽都不招,我們就當真什麽就不知道?左右不過一份罪證,今夜在莊子上被抓獲的人還有許多,證據可以是出自你口,自然也可以是出自他人之口。”
薛婉婷話落,舞姬本就收緊的心,幾乎有一瞬間要喘不過氣。是呀,左右不過是一份證據,就算是她能熬得過,也不能代表今夜被抓的都能熬得過,今夜是他們敗了,靖王在雲中的部署勢必會從根部折損,至於是哪個提供的證據又有什麽緊要的,不過都是俎上之魚,任人宰割。而她,要不是齊王的人馬及時闖進,她怕早已是一縷刀下亡魂了!
注意到舞姬神情上的細微變化,薛婉婷繼續乘勝追擊,一雙清淺的眸中突顯一股攝人的壓迫之感,直直盯著舞姬:“你現在所做的一切不過皆是徒勞,白白丟了自己的性命,他人也隻會暗自竊喜少了一個落入他人手中的把柄罷了。”
舞姬眸中劃過一瞬間的慌亂,她的結局已經被薛婉婷說了出來,不管今夜她招與不招,能不能僥幸在齊王重重看守的地牢中逃出去,等待她的都是難逃一死,齊王不會放過她,而她的主子就更不會放過她!腦海中浮現出主子的音容笑貌,那般溫柔和煦的謙謙君子,曾經是對她那樣的關心,雖然心頭早就有了答案,可她仍舊抱著一絲幻想,今夜那些人的行為乃是私自行動,怕太子及齊王發現端倪,想要殺了她以除後患。
舞姬淒輕蔑一笑,雖然心態已經逐漸被薛婉婷瓦解,卻是在做著最後的抵抗:“既然誰都可以,為何卻要來審問我?豈不是多此一舉。”
薛婉婷眸中劃過欣賞之色:“這是自然,既然誰都可以,卻偏偏找了你,自然不僅僅是要一份證詞那麽簡單。”
舞姬一愣,繼續說道:“哦?莊子裏的人不是都被抓了嗎,難道他們不能完成你們接下來所謀之事?為什麽就非的是我呢?”
舞姬繼續繞著圈子,薛婉婷不惱卻是更為對女子現在還能保持的清醒程度大為欣賞:“為什麽是你?”薛婉婷笑了笑:“當然是你比他們嘴巴都要更為嚴實,忠勇之心更甚,而你也比他們更為需要這這次機會,每個人做的事情都是朝著對自己有利的目的出發,你又怎知我們所謀之事,於你半點利益也無呢?”
見舞姬神色莫名地看著她,薛婉婷眼中漸漸浮起笑意,卻不達眼底,她從袖中掏出一細小的暗黃色信紙,她知道對於一個死心搭地的女子來說什麽最為重要,物極必反,看似滿不在乎,實際上卻不過是自己強加在身的保護層,隻需要輕輕將那層揭開,心底所有一切將無處再藏!在被舍棄和背叛後,那些曾經的深情厚誼變成憤怒和絕望該死有多麽的可怕!
薛婉婷上前一步,將信中內容展示在舞姬眼前,信中內容雖短,卻是將舞姬最後的一絲幻想徹底打碎。
“這是哪來的?”舞姬見到熟悉的字跡,神色中終於有了急色,她的語氣有些發顫,一種恐懼和什麽東西即將破碎的驚慌。
薛婉婷沒有立即開口,隻是淡淡地看著舞姬麵上的神情起伏,一雙清淺中帶著一絲涼薄的眸子亦是劃過一絲不知名的情緒。
“我問你這信你是從何而來?你回答我啊!”舞姬情緒很激情,已經所剩不多的理智在這一刻搖搖欲墜,就要灰飛煙滅。
這是薛婉婷在回文懷閣時寫的,想著在適當的時間交給齊王,在審舞姬時必能派上大用場。她和蕭奕恒自幼一起長大,小時候她的字寫得醜,蕭奕恒看不下去,在書案前握著她的手一筆一畫地帶著她,蕭奕恒將她圈在雙臂間,淡淡墨香縈繞,讓她忍不住悄悄紅了臉頰。說來可笑,為了和蕭奕恒多些時間待在一起,她一直假裝寫不好,實則父親對她要求頗高,她亦是在夜深人靜時暗下功夫,書法上早已有了一番造詣,倒是將蕭奕恒的筆跡給模仿了個九層有餘,今日倒也派上了用場。
“這是我們的人在莊子外,從信鴿上截獲的,就在今夜你剛回莊子時。”薛婉婷的話給了舞姬最後一擊,誅人誅心,這是她自幼便知曉的,她要讓舞姬自此以後,與從前的一切就罷,為她為齊王是從。
“殺無赦!殺無赦!殺無赦……哈哈哈哈……”舞姬仰頭大笑出聲,眼角的淚珠卻是大滴大滴地滾落了下來,當她在太子那裏受盡折磨時,她沒有放棄心中的信念,當她在被人圍堵時她也依然對她的主子尚存一絲幻想,可這短短的幾個字卻是將她心中信奉的一切全都打碎,那些碎片片片都似插進了她的骨頭一般,錐心的疼痛後卻又漸漸麻木了下來,胸口像是被生生剜掉了一個最重要的部分。
“你為他忠勇赴死,而他卻將你舍棄,他不信你呀……”薛婉婷輕歎了口氣繼而又道:“不,也許你從始至終都僅僅是他手中的一顆隨時都可以舍棄的棋子。”
薛婉婷單手鉗住舞姬的下巴,使得舞姬不得不抬眉看向薛婉婷那淡漠又暗藏著無數冷芒的雙眸:“這種無情無義之人,你不想有朝一日可以站在他的麵前親口向他問問,為何他要這般無情無義地舍棄你?你的忠心耿耿於他而言究竟又算什麽?你們過往重重究竟又有幾分是真?你甘心嗎?你真的甘心嗎?甘心被自己曾經最敬重的人輕易舍棄?”
薛婉婷的神色中帶著逼迫,她要逼迫蜷縮在自己一角的膽小鬼正視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人們往往在一些事情麵前退卻,蜷縮在自己認為安全的角落,懦弱,無助,最終自棄,甚至放棄自己的性命,她不允許舞姬退縮,手中鉗住舞姬下巴的力道加重,語氣依平緩卻不失有力。
舞姬避無可避,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僅存的自尊被當眾拿了出來,血淋淋的,難堪、屈辱!本來已經準備赴死的心卻又止不住地突突跳了起來,她的雙眼通紅,像是要滴出血來:“我又怎知這不是你們的手段?”
薛婉婷嘴角上揚了些許,她知道舞姬已經被她說服,見舞姬直直地盯著她,慢慢地鬆開了鉗在舞姬下巴上的手,輕柔地擦拭著舞姬臉頰上的汙跡,說道:“不急,你會知道的。”
說罷,薛婉婷轉身朝著齊王走了過去。不顧齊王上下打量的目光,跪在了齊王麵前:“王爺,奴婢逾越了,如果王爺您要怪罪,薛婉甘願受罰!”
齊王眸中深沉得厲害,眼前的薛婉婷於他而言卻是全然陌生的,徐徐誘之、環環相扣、步步緊逼,機智冷靜得竟讓他覺得有些可怕。
齊王收斂了心神,摩挲著玉扳指的手停了下來,神情中滿是打量之色。他久久未開口,他知道薛婉婷在等他的決定,對於薛婉婷的擅作主張倒不覺得生氣,不得不承認薛婉婷說得對,但用一個敵人的手下,這事於他卻是有些冒險的,他可以利用和鉗製,但重用卻是絕不可能的。
齊王的視線越過薛婉婷,朝著被架在架子上的舞姬看了過去,見舞姬隻是毫無顧忌地與他對視,本該猶如死灰的眸子卻又隱隱能見瘋狂。
林肖背於身後的手收緊,目光雖是看著齊王和薛婉婷,但對於齊王身旁的左羽卻也是留著視線的,他必須要在齊王發怒或起疑後確保薛婉婷的安全。在他看來薛婉婷始終還是太過心急了些,有些事情需得慢慢圖之,他不明白如薛婉婷這般機智聰穎的女子為何會那般急切?可即是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就算是齊王怪罪,他也要將薛婉婷保下。
過了良久,齊王將視線重新落到了薛婉婷的身上:“即是為本王辦事,何來逾越一說,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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