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得償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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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薛婉婷剛用過早飯,小健子便來傳話,說是齊王要見她。經過昨夜一事,齊王見她這是必然的,隻是沒想到這麽早派了人過來,薛婉婷笑著點了點頭:“公公稍等,容我換件衣衫。”

    進入十月的雲中,天氣是一日冷過一日了,屋裏燒著炭,是以薛婉婷現在隻著了一身薄衫。

    太監躬著身子,語氣恭敬:“姑娘哪裏的話,奴才先下樓候著了。”

    見小健子出了房門,笑容收起,齊王這麽急著要見她,應該是想好了怎麽處置她了,雖然心中已然有了幾分猜想,但凡是都不絕對,沒有真的聽到齊王說出對她的最終處置,心中始終有些難安。

    薛婉婷換好了衣衫,一件曳地的醬紅色披風將她裹得嚴嚴實實的,輕易吹不進一點冷風,伸手接過小枝遞過來的手爐,道:“小枝,將櫃子上的那個盒子拿過來吧。”

    小枝今日氣色看起來不是很好,強忍著哈欠走到櫃子邊拿著盒子走了過來,問道:“姑娘,要打開嗎?”

    薛婉婷笑了笑,看著小枝:“不必,這是給你的。”

    小枝一愣:“給我的?”

    “你我主仆一場,我很感激你這些時日來對我的陪伴和照顧,這些是我特意為你準備的,留著以後也許會用得上,可不許推遲。”

    小枝是越聽越覺得薛婉婷的話中有話,就像是有今天沒明天似的,像極了當年她娘離世之前,小枝心中不安:“姑娘,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薛婉婷上前一步,拉住小枝的手,拍了拍:“小枝,在這世間沒有誰和誰是能永遠不分開的,要是哪天我不在了,這裏麵的東西便是我給你的保障,你好生收著,不要叫旁人看了去。”

    “姑娘,可是王爺發現了您……”說道此,小枝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暗道自己也太魯莽了些,想到今日天還未亮,王爺便命人將她叫了過去,詢問了薛姑娘的近況。

    期間齊王一直擺弄著手中的扳指,在聽完她半真半假的講述,也不知信了多少,又有什麽想法?她試探著將薛婉婷昨夜的異常說了出來,齊王才有了些許異樣,不過也隻是一瞬,隻是略微抬了抬眼皮,淡淡地瞧了她一眼,便打發她離去,她當時還道是齊王真是打心底裏關心薛姑娘的,可現下薛姑娘的反應卻告訴她並不是那麽回事。

    小枝以為自己是好心辦了壞事,她原本是是想等她家姑娘吃完早飯就告訴的,可小健子卻早早地過來了,她根本沒有機會開口。

    小枝心中有愧,又怕薛婉婷毫無防備便處於危險之中,於是趕緊湊到薛婉婷耳邊:“姑娘,王爺今日一早便叫了奴婢過去問話,姑娘您這些時來事無巨細,王爺都問了,您放心,奴婢也隻是半真半假的講了,但姑娘您也要當心!奴婢在文懷閣中等著姑娘您回來,姑娘您定要平平安安的!”

    薛婉婷心頭一暖,昨夜她是故意,目的就是讓小枝將她的反常透露給齊王,先前說的話也隻不過是再添一把火罷了,為了側麵營造出她是真的決心要走的,也給自己增加一個有利的籌碼。而齊王也如她所料詢問了小枝,隻是時間早了一些,隻是越是這樣越是讓她心底多了幾分底氣。她現在什麽都沒有,唯有步步為營,為自己爭取對自己有利的東西,小枝是真心向著她的,但她卻再一次利用了小枝。

    薛婉婷安撫地拍了拍小枝的手背,笑得溫和:“無礙,我心中有數。”她真心謝道:“小枝,真的,我真的很謝謝你,這是最後一次,以後不會了,我保證。”

    小枝有一時間有些不明白薛婉婷的話,什麽最後一次?難道她家姑娘真被王爺識破了?想到此,小枝整個人就像是在被油烹一般,臉都急紅了。

    薛婉婷笑了笑,放開了拉著小枝的手:“好了,我該下去了,小健子公公還等著呢。”

    小枝看著薛婉婷毅然決然的背影,眼睛都紅了。

    小健子見薛婉婷下了樓,視線悄悄地在薛婉婷身上打量,心中感慨,他跟著齊王也多年,受寵的侍女他見過不知多少,但寵成這樣的,卻是第一次。私下裏小康子已經不是第一次警告他,不準他給薛姑娘好臉色,也不準他對薛姑娘卑躬屈膝,可他與小康子不同,小康子雖然也是太監,但自小和齊王一塊長大,情分自是不同的,雖為奴才,實則卻已經是半個主子,而他卻永遠隻會是一個奴才,奴才就該有個奴才該有的樣子才是啊……

    薛婉婷朝著小康子屈了屈膝:“公公您久等了。”

    對於薛婉婷的尊敬,小康子很是受用,一個明明有足夠資格高傲的人卻依舊不卑不亢,待人處事溫柔和煦,想來這也是這薛姑娘能一直受寵的原因吧。

    收回思緒,小康子笑得越發卑躬,主動走到了薛婉婷身後:“姑娘實在客氣。”

    兩人一前一後朝著玉清殿走去,卻在主殿門口與從主殿出來的周靜茹碰了個正著。薛婉婷與周靜茹不約而同地向對方看了過去,四目相對,眼神交匯,皆是淡淡。

    她來做什麽?直覺告訴薛婉婷,這個周靜茹絕非善類。

    許是察覺到了薛婉婷眼中的異樣,小健子眸子轉了轉,上前說道:“王爺昨夜睡得晚,奴才和小康子守著王爺一宿,就怕王爺哪裏有個不舒服的。”

    聽到小健子的話,薛婉婷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小健子這是在暗示她,昨夜齊王乃是一人入睡,這小健子可是有點意思,她可不認為她的那些銀錢能收買了小健子,可既小康子主動示好,她哪裏又能將人往外推了去。

    薛婉婷小聲說道:“公公好意,薛婉謝過。”

    兩人都是聰明人,皆是笑了笑,便不再說話。男女之事人之常情,齊王雖然患有腿疾,但也是個成年男子,薛婉婷皺了皺眉,隻是齊王這麽一大早就將周靜茹也叫了過來,又是怎麽回事?

    進了主殿,齊王靠在輪椅上,麵色比之平日裏多了一絲倦意,看來是昨夜沒有休息好,抑或是昨夜根本就沒有休息。

    “奴婢拜見王爺。”薛婉婷跪下行禮。

    齊王半垂著的眼簾輕輕顫動了一下,他和她之間到底是生分了。

    “起來吧。”齊王說道,又吩咐屋內的其他人出去。

    屋內隻有薛婉婷與齊王二人,薛婉婷自齊王命她起身後,便一直埋首站在一側,是瞧也未再瞧齊王一眼。

    齊王心頭猶如被什麽東西塞住一般,昨夜他的確懷疑薛婉婷的動機和身份,但一個瘦弱的女子在眾多高手都將人跟丟了的情況下,竟然能一路跟蹤舞姬到了細作的老巢,這任誰也會起疑。

    “你想離府?”齊王盯著依舊埋著頭的薛婉婷,問道。

    薛婉婷沒有立即回話,隻是抬頭看向齊王,反問道:“難道不是王爺希望薛婉離府嗎?”

    齊王眉心一跳:“本王何時要你離府了?”說罷,腦海裏猛地晃過那是在莊子遇險時的畫麵,當時眼前的女子也是如現在一般模樣,問他是不是想要她死。自女子失憶後性情柔和明媚,讓他從刻意不去想起以往女子的清冷決絕,可女子的高傲卻是早已刻進了骨子裏的,如同翅膀受傷的鳥兒一朝複原,再金貴的鳥籠也再也攔不住它展翅高飛。

    齊王心頭猛地跳了兩下,一種所有物脫離掌控,讓他覺得有些發慌。他的語氣突然低沉了下來,緊緊凝視著薛婉婷:“本王未曾讓你離府。”

    “未曾嗎?昨夜要是奴婢有張鏡子,可真想讓王爺您好好瞧瞧,您當時的模樣!”薛婉婷有些委屈又決然地說道。

    他昨夜什麽模樣他是不知道的,可女子一番大逆不道的話卻是讓他反倒鬆了口氣。女子有了情緒,便好過了之前一直冷冰冰的,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齊王注視著在她麵前發著脾氣的薛婉婷,心中便釋然了。他要的本就不是規規矩矩,眼前的女子本就該是個鮮活而又明亮的存在。女子本就與世間尋常女子不同,若是尋常女子,又哪裏有那個膽子以身犯險地救他?若是尋常女子,又哪裏能構造出那般厲害的武器?明珠本就是明珠,又如何能將明珠蒙層,當成一般的凡物?

    齊王頓覺醍醐灌頂,一直以來縈繞在心頭的煩悶,仿佛在這一瞬間統統消散,一個肯為了他舍身犯險兩次的女人,他為何就不能多一點信任呢?

    想清楚了一直困擾著他良久的問題,齊王麵色柔和了下來,疲乏的麵色都精神了幾分,他的嘴角浮起淺淺笑意:“你隻是因為昨夜的事情才想離開王府的?”

    薛婉婷一愣,紅唇抿成了一條線,搖了搖頭。

    “那是為何?可是府中有人待你不好?”說道這,齊王的眸色暗沉了下來,要是真是府中有人敢陽奉陰違,他定是不饒的。

    “不是,奴婢……”

    “以後不要再自稱奴婢,還是如從前一樣,本王不喜你自稱奴婢。”齊王打斷了薛婉婷的話,他不喜歡薛婉婷現在的樣子,束手束腳,瞻前顧後,這不是那個能夠令他心緒不寧,左右為難的人。

    薛婉婷默了默,神情恍惚了片刻,眸色卻是透出堅定:“奴婢雖不才,但也想為自己謀個安身立命的保障。”

    齊王眉心微擰,抿著唇,沒有說話。女子依舊自稱奴婢,這是什麽意思?安身立命的保障,難道他堂堂齊王還不夠成為她的保障嗎?齊王剛好起來的心情,頃刻間蕩然無存。

    薛婉婷繼續道:“奴婢猜想王爺您定是在想,您可是南朝的王爺,您對奴婢來說就是保障,可是王爺,奴婢要的並不是這些,奴婢不想要做一個永遠依靠別人的人!”

    “依附本王就讓你那麽難受嗎?”齊王直視著薛婉婷,眸色深層,就像隨時要吞噬一切的深淵,稍有不慎,便會萬切不複,沉淪進去。

    薛婉婷收斂住隱隱異樣的心神,繼續緩緩說道:“奴婢是一個沒有過去的人,沒有家人,沒有朋友,每到夜深人靜,心中總是痛苦難安。女子在世本就處於劣勢,命好一些的,父母在世依附父母,後又依附於丈夫,丈夫死後,又依附於兒子,看似平安順遂,但凡事都要仰仗他人,又真的是平安順遂嗎?”

    薛婉婷的一番話不可謂是讓齊王大為震撼,在他的認知裏,世間女子皆是。尊貴如他的皇祖母,母妃,皆是如此,他以為就算是薛婉婷與旁的女子有所不同,但心中所求應到底也是如此才是。

    齊王常常歎了口氣:“那你覺得一個女人又該如何?”

    “奴婢不管其他女子該如何,可對奴婢來說,不管事實如何變遷,隻要有立身之本,便不會因旁人的喜怒哀樂而活得戰戰兢兢,行走在這天地之間,也才不會無愧於自己的心。”雖說這些話隻不過是說給齊王聽的,但卻使得薛婉婷喉頭發酸,父親曾經對她說過,這世間無論男女,大都不能遵從自己的本心,他希望自己的孩子以後,不論遇到何事,都能遵從自己本心而為,無愧於天地,更無愧於自己的心。

    薛婉婷心緒起伏,無愧於心?她早已與父親的教導背道而馳,父親無愧於南朝的百姓,無愧於南朝的皇權,算是無愧於自己的心嗎?可那些父親無愧的百姓,皇權,忠義,又是否對得起自己的父親呢?

    薛婉婷跪下行禮,語氣間夾雜著難以察覺的哽咽:“還請王爺成全!”

    成全?若是其他女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他,他定然早已發怒,可眼前女子的行為卻是讓他心頭一窒,胸口酸脹發麻間又帶著點點刺痛,這種感覺不是第一次出現,但每次出現皆是因為眼前的女子。

    齊王下意識地轉動著拇指上的扳指,沉默良久:“本王許你留在本王身邊,做本王的貼身侍女,但做的卻不是侍女的事情,且隨時都有可能出現生命危險,但每月月例等同本王身邊的侍衛,這樣你願意留在王府嗎?”

    齊王是有心想要嚇退薛婉婷的,讓薛婉婷在她身邊伺候是昨夜他想了許久的辦法,可現在看來緊緊是個是侍女的頭銜是留不住人了,女子以功相挾,他不可能不放人。隻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薛婉婷雖然聽後有所遲疑,但最後卻接受了。

    齊王歎了口氣,女子聰明機警,確實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以後他多護著便是了,要是他以後事敗,多一分本事,也算是多了一份保障,女子說得沒錯,世事變遷,總得要有個安身立命之本才是,做一個對人有用的人,遠比做一個依附於別人的人要來得踏實。(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