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北愣住了。

    顧大虎抬起腳，朝前走去。

    宋清北連忙跟上，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的臉色，輕聲道：“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娘親已經……提了你的傷心事。”

    所以，這大概就是他不願意提及家事的原因？

    “沒事兒。我娘親都過世好多年了。”說著，顧大虎抬頭看了看夜空中如銀鉤的月亮，“我的年紀和嫣然差不多大的時候，我娘就去世了。我娘去世後不久，我爹就娶了續弦。”

    聽到這裏，宋清北不禁覺得喉頭有些哽咽，他滿臉心疼地看著顧大虎，道：“是不是你後娘對你不好？”

    他從小在永和裏坊長大，聽到過見到過許多後娘虐待孩子的事情，那種遭遇，感覺比他們姐弟幾個沒了爹娘的還要慘一些。

    宋清北怎麽也沒有想到，他一直以為顧大虎出身富貴之家，原來竟也有這麽悲慘的身世。想到此處，他不由得對他更多出了幾分心疼之感，更是下定了決心，以後要對他更好一些。

    這一邊兒，宋清北已經在腦海中腦補了一出顧大虎從小遭受虐待，慘兮兮的可憐經曆。

    那一邊兒，顧大虎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回道：“你想什麽呢？事實恰好相反，我後娘對我很好。是極好極好的那種。而且，她與我爹成親多年，一直沒有孩子，說是為了考慮我的感受，不想再要孩子了。”

    “啊？！”宋清北臉上的心疼，頓時化作了滿滿的震驚。

    顧大虎繼續緩緩地往前走，“我心裏清楚，她對我好，不過是為了討我爹的歡心，她越是這樣，我便越要惹她生氣，好讓我爹看清她的真麵目。”

    “那結果如何？你後娘露出了狐狸尾巴了嗎？”

    顧大虎搖了搖頭，“任憑我怎麽調皮作亂，她總是耐心地教導我，寬鬆我，甚至在我爹麵前處處維護我。我常常想，一個人可以裝一個月兩個月，但是，真的能處心積慮地裝那麽多年嗎？”

    “或許，她根本就沒有在裝，是真心真意對你好的呢？”

    顧大虎愣了一下，轉頭看著宋清北，“或許吧，其實，我這次從家裏跑出來，也是和他們賭氣的。”

    他的腦海閃過種種過往，覺得宋清北所說，似乎是真的。

    從前，或許他真的是當局者迷啊。

    宋清北又繼續說道：“人生在世，能成為親人，便是緣分。我們姐弟五個人從小便沒了爹娘，你不知道，我小時候多羨慕那些有爹娘疼愛的孩子呢。”

    顧大虎笑了笑，“你羨慕我？其實我更羨慕你們呢？這段日子，我看著你們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在一起，這種感覺真好。我也想要一個這樣的家。”

    “你也可以的。”宋清北斬釘截鐵地道，“我相信你爹和後娘此刻正等著你回家去呢。等你回去了，好好跟他們道聲歉，他們一定會原諒你的。”

    顧大虎愣了一下，一臉認真地回道，“清北，謝謝你。”

    經過這麽一番交流，再回想這段時間的經曆，顧大虎似乎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兩人又繼續走了一會兒，終於回到了將軍府門前。

    宋清北突然停了下來。

    顧大虎一臉懵逼地看著他，道：“怎麽了？”

    宋清北突然認真了起來，鼓起勇氣道：“大虎，你要是真的喜歡我們家，那可以和我們成為一家人，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還沒等宋清北把話說完，顧大虎便笑著打斷他，道：“其實，我這段時間早就把清藍姐當成我的親姐了，也把你們當成了我的親兄弟，以後，我在皇城也有一個家了。走吧，咱們一起回家！”

    說著，顧大虎便大大咧咧地搭住了宋清北的肩膀，把他往將軍府裏帶。

    宋清北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尷尬的笑容，道：“嗬嗬……對，你說的對，我就是這個意思，嗬嗬嗬……”

    回府了之後，兩人便各自朝著自己的屋裏走去了。

    宋清北在走到自己屋子門前，沒有進去，突然拐了一個彎兒，朝著一旁宋清西的屋子走去了。

    宋清西依舊坐在案桌前看卷宗，並沒有理會突然造訪的宋清北。

    宋清北也樂得自在，他直接上了塌上，雙手扶著腦袋，看著窗外的月色，突然感慨道：“秋風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棲複驚。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我寄愁心與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聽到這裏，宋清西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連忙放下了手中的卷宗，抬眼看過去，看到宋清北無精打采地坐在趴在榻上的茶幾上。

    他微微皺了皺眉頭，問道：“你今兒個怎麽了？怎麽感覺怪怪的？”

    宋清北突然轉過臉來，回道：“我今日突然詩興大發不行啊？你不必管我，繼續忙你的去吧！”

    “你在這兒嗷嗷叫的，讓我如何能安心辦公？”宋清西一臉無語地歎了一口氣，“先前在學堂讀書的時候，先生讓你背詩，你半日都背不出一個字來，怎麽今日背得這麽溜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快說吧，你遇到什麽事兒了？”

    “我沒事兒，我瀟瀟灑灑一個人，能有什麽事兒啊？”宋清北極力否認。

    宋清西和宋清北年紀最相仿，兩人一塊兒上學讀書，經曆了許多，關係自然是更好的。

    宋清北有什麽事兒，也最喜歡找這個三哥傾訴，所以這會兒大半夜的才上他這裏來。

    宋清西也自然是最了解他的，從他踏進這屋子的第一步開始，他便知道他有心事。隻是在等著他自己吐出來。

    於是，宋清西也來到了榻上坐下，給兩人倒了一杯茶水。也算是對月相酌了。

    宋清西朝著他挑了挑眉頭，輕聲道：“喝吧。”

    宋清北便拿起了陶瓷茶杯，輕輕啜了一口，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來，道：“哎呦，這茶怎麽這麽澀啊？”

    “還說你沒有事兒？”宋清西突然笑了起來，自己也拿起了茶杯細細品嚐了一口，回味無窮，笑著道：“你先前喝這個茶的時候可是說很好喝的，看來，如今是心境不一樣了。說吧，究竟啥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