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個一個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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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一個一個來吧

    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說話,心裏升騰出一種莫名的恐懼感。青天白日之下真的有鬼?我哆嗦的手被肖不修抓住,他的一點點溫暖傳遞過來,我才覺得有些安心。

    “先出去再說。”肖不修拉著我走到了陽光更盛的院子裏,他讓人繼續封鎖了後廚房,這一次是連蒼蠅都不要放進去。

    秦驍最靠近狗子,他的表情極其難看。但是,他很是鎮定,問驛長:“可否給我一隻雞或者鴨?我要再試試。”

    “啥?”我愣了一下,但很快明白過來,他也不相信這世間的鬼神之說,必然是想再用一個活物去嚐試一下這裏湯汁裏是否真的有毒。“是有人下毒?不是偷盜?或者是,這肉自己不見了?”

    這話說完,肖不修都橫了我一眼。我自己也笑了起來,“不是說紅燒肉自己跑了的意思,是說,也有可能它自己煮著煮著就化掉了,湯汁也燒幹了”

    “那如何解釋這裏的狼藉呢?”肖不修問我。

    “這倒也是。”我從他的手裏抽出了自己的手,又繼續揣在了自己的袖子裏。“所以說,下毒的可能性也很奇怪。如果是有人下毒,應該是悄悄的,不可能這樣大張旗鼓。那麽,到底是為什麽呢?”

    淨敕忽然說道:“你們可否聞到有一股腥臭的味道?”

    “若隱若現。”秦驍立刻接口道,“我不確定這個味道,但我有聞到。”

    我什麽都沒聞到,因為我的口鼻都被肖不修直接捂住了,那一刻我呼吸都困難,哪裏能夠聞什麽味道。

    淨敕自小出家,對於聲香味觸法都很是敏感,“這是一種很難形容的惡臭感。早上丟失紅燒肉的時候我就有聞到,但不是很明顯。可這狗子化掉的時候,這個味道明顯了一些。這說明了什麽?”

    我看了一眼肖不修,他倒是點了點頭,證明他也聞到了這股子味道。“難道不是因為狗子化掉了,才有的?”

    “不是。”淨敕很是肯定,“狗子進到現場的時候,其實是猶豫了一下的,它肯定也聞到了什麽,並且意識到了危險。不過,這紅燒肉的味道過於濃鬱了,遮蓋住了這股腥臭的味道。並且,我們昨日無論是在陳坑村或是在這裏處理這幾塊豬肉的時候,都已經因為這股子血腥味遲鈍了嗅覺,所以即便是有些惡臭的味道,也會是認為這是生豬肉的。但現在細細感覺起來,並不是豬肉的味道,是另外一種令人作嘔的腥臭。”

    我本來想聞一下,結果肖不修直接捂住了我的口鼻,我隻能聞得到他手中龍涎香的輕柔味道。不過,他這個動作過於親密了,我有點緊張。“唔,大人,別太使勁,我喘不上氣了。”

    肖不修又鬆開了手,我趕緊胡嚕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和嘴巴,可他警告我:“莫要大口呼吸。”

    哎,我又不是小孩子,我還是懂的有危險的。我點頭答應他的同時,也沒有聞到什麽異味。但是目前這個狀況,的確也是很難拆解迷局的。“要不然這樣吧,地方也封住,我們再去一次陳坑村,買兩頭豬回來。”

    “你想再來一次?”秦驍立刻就明白了我的意思,“若是真有賊人偷盜,他必然會因為紅燒肉散發的香氣再次進行偷盜?可能麽?他應該已經知道我們發現了,再一次過來,不是自投羅網麽?”

    “可是,你覺得他是什麽人?乞丐?偷兒?流民?或者說,他可能是人麽?”不知道為什麽,我心裏忽然湧上了這個念頭。

    “什麽?”他們都愣住了。

    “我隻是一種假設。”或許,就是因為之前那隻猴子的案子給我的靈感,“廚房現場呈現出的狀態並不像是一個盜賊作案,這是一種橫掃過去的感覺,誰會這樣走路呢?再者說,要真是有人從圍牆裏跳進來,我們南廠的人會不知道麽?”

    “那麽,我們就是要等他再次出現,用紅燒肉再做一次誘餌。”秦驍又問了一遍。

    “嗯,可以試試。”我看了一眼肖不修,“大人,這件事情太過詭異,若是傳出去必然會有很惡劣的影響。所以,今日之事暫時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們也要表現出和之前一樣的狀態。無論是人還是動物,都是能夠感受到我們的些許細微的變化的。所以,我們還像以前一樣。”

    “好。”肖不修頷首。

    不過,都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來不及去陳坑村買豬了。肖不修說今日休整一日,等上山的路幹一些再去。否則一身一腳的泥,還很是不像話。他這種愛幹淨的人,還是挺講究的。

    “大人,您明天和我們一起去爬山?”我從中還是聽出了不一樣的意味,所以眼睛亮亮地看著他。

    他輕咳了一下才說:“山上不是發現了骷髏頭,本都督去看一下。”

    “是是是,可嚇人了。”我心情好了起來,出現一個骷髏頭算什麽,他玉麵修羅什麽沒見過,這分明是在找借口多留下幾日,說不準還真是想等我一起回京城的。他的馬車才是最舒服的,我可以在裏麵打滾的。

    下午肖不修沒有離開官驛,就一直在我那間屋子裏看書,很是安靜。我忙忙叨叨地跑了幾趟縣衙,一會和劉炳坤說說紅燒肉的事情,一會去翻看了一下縣衙的文案記錄,查查這一帶是否有什麽奇怪的事情發生。後來,又拉著秦驍去了小滿藥鋪,找他的父親和爺爺閑聊。

    他家的父親和爺爺都是老大夫,老神在在的淡定,聽到秦驍說這幾日一直拉他逛街的姑娘居然是南廠的肖小七,這兩人也沒什麽特別驚訝的反應,隻是拉住我的手,給我重新診脈,然後說我是寒涼體質的,多吃點好的吧。

    我是多麽愛聽這句話呀!立刻就笑逐顏開地拉著他們一家人去喝花酒去了。秦爺爺能吃能喝,性格也開朗,他喝起酒來也是超級厲害,就跟喝水一樣。

    “大夫不應該更加注重養生,要少喝酒少吃肉麽?”我好奇地問道,這一大桌子吃食,他吃的很開心,但卻限製我少吃肉多吃菜,隻能喝熱水。

    “我這副身體就適合這樣喝酒吃肉地活著。”秦爺爺特別有理,秦父都一臉的無奈,秦驍更是一句話都不敢說,陪著在一旁幫著夾菜。

    我們這一桌子人還是挺有趣的,秦家祖孫三代,我帶著淨敕一起吃飯。陳一陳二他們在外麵開了一桌吃飯,還是很有規矩的。

    黃縣丞進來找我的時候,我們正說著骷髏頭的事情,說起能夠在天靈蓋正中打入釘子,必然是身邊之人做的事情,或者說這人已經重度昏迷,否則這一錐子下去,這人必然會醒過來,力氣小的,未必能夠打的進去。力氣大的,又容易令整個頭蓋骨破碎。

    “小七大人。”黃縣丞還真是特別有禮貌,很是客氣。他看到秦爺爺正在和我各種瞎扯,露出了驚訝的神情。“秦老爺子也在啊。”

    “在的在的,我拖出來一起喝酒的。”我喜歡這種熱鬧的感覺。“黃縣丞一起來坐吧,喝一杯。”

    “恭敬不如從命,秦老爺子幾乎從來不出來到這種地方的,今日怎麽來了?”黃縣丞還是挺客氣的,然後對我解釋道:“秦老爺子是本縣的華佗,不常見到的。”

    “哦哦哦,那趕緊見見,摸摸也成。”我特別熱情,秦爺爺笑了起來,“小丫頭話多,黃縣丞隨意就好。”

    果然,這人很可能都是當神仙一樣供奉了,在這樣的地方,治病救人必然受到尊崇。大家客氣了幾句,黃縣丞對我說:“小七大人料事如神,下官實在是佩服!”

    “為啥?”我一時間沒有轉過彎來,隻好看著他。

    “小七大人讓下官去查一查有沒有這兩三年忽然死了的成年男子,並且這家裏在這半年還要有些變故的,比如搬家的,或者是破產的果然是有這樣一戶一家。”

    “說說。”看來,骷髏頭的事情有些眉目了。我收斂了自己的嘻嘻哈哈,正色起來。

    “河曲縣有一戶算是富裕的人家,姓趙,名啟明,不到三年前忽然得了一場急病死了,死的時候才三十八歲,留下了一個兒子十四五歲的樣子。趙啟明死了之後,他家也就逐漸敗落下來,就剩下孤兒寡母相依為命,她就幫別人洗衣服掙些錢,日子過得也挺難的。後來,趙啟明的夫人徐蓮芝在年初的時候把房子變賣了,帶著孩子去了陳坑村生活,說是那裏比較安靜,也適合孩子讀書做學問。趙啟明當年也算是有錢人,沒想到最終落到如此地步。”

    我和秦驍對視了一眼,同時想起陳坑村那個少年秀才,似乎也姓趙。

    “明日我們去陳坑村,再去見見那個男孩吧。”秦驍說道,“我記得他寫得一手好字,飽讀詩書,也是人才了。”

    “趙啟明?”秦爺爺忽然問了一句。“這名字很是耳熟,難道是街尾那一家的?”

    “對,是住在街尾。”黃縣丞立刻回答道,“我剛才過來的時候,還特別去那裏看了一下,是已經將房子變賣了,裏麵住的是另外一戶。”

    “我記得他的身體極好的,無病無災的。外鄉人來的河曲縣,來了不少年了吧,他那孩子應該是前院劉婆婆幫忙接生的。對了,徐氏生孩子那一日他還不在家,徐氏產後大出血,劉婆婆找我來拿了一些藥”秦爺爺回憶起了往事,還挺感慨的,“沒想到這麽多年了,就算是街頭街尾住著,居然也有這麽多年沒有見過了,也不知道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一看您就是不經常出來,老坐在屋裏。”我給秦爺爺又夾了一塊肉,順便也放了一塊在我的嘴裏。這個動作被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就差從我嘴裏把肉摳出來了。

    “小滿,你不可吃過多的肉食,適可而止。”秦爺爺還真是苦口婆心,“你是年輕,但底子不好,過於油膩,會令身體有負擔,五行不調。”

    “不吃了不吃了。”我歎了口氣,這飯吃的也是鬱悶。“明日去陳坑村,怕都吃不上飯的。”

    “為何?”秦爺爺問道。

    “明日我要和秦驍去陳坑村的。當然了,還要去見一見這位徐氏,她丈夫應該就是這個骷髏頭我們一個個來,終究也是不能放過任何一個的。”

    “什麽?為什麽?”這幾個人很是驚訝,吃飯喝酒早已經不是重要的事情,聽我說故事才是首要的。

    “我們那日進山的時候,剛好是連日大雨之後,半山上多數是河曲縣先人的墳墓,如果是休整好,並且是每年都會按時來祭掃,就不會因為大雨而垮塌,或者就能及時發現,修好了。但現在很明顯,骷髏頭都出來了,必然是從什麽墳墓裏出來的,而這墳墓也是破敗的。這說明,這座墳的親人至少半年沒有來過了,不是搬走了,就是出了什麽變故。再有,就是這骷髏頭很新,不是陳年的”大約是陳年女兒紅的酒氣熏到了,我都開始瞎說了。

    秦爺爺看著我,很是認真地聽著。“所以,你覺得骷髏頭既然很新,又是成年人的,那麽,這事情就是凶殺?那凶手是誰?”

    “徐氏。”我立刻就給出了答案。

    “為什麽?”大家又異口同聲地問我。

    “老陳之前檢驗過骷髏頭了,斷定是親近的人下手。三年前的小趙秀才還是個半大孩童,應該不能下手。但就剩下徐氏了。徐氏能夠給別人洗衣討生活,說明身體好,手勁也大,至少在女子之中,屬於有力氣的。”

    “為何殺夫?”黃縣丞問道。

    “貪嗔癡恨愛惡欲,一般來說,所有的事件都可以用這個來解釋的。”我摸了摸筷子,還是忍住了,人一旦有了,就收不住了。

    但是,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