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如是我聞,線索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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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如是我聞,線索繁多
淨敕一直跟著我,幾乎是寸步不離。武僧四兄弟這個時候已經擋在了我的四周,形成了一個保護的陣型。肖不修這才從我的身邊走了出去,站在杜家人的麵前,沉聲說道“本都督來,就是要將杜大人的事情查個水落石出。你們莫要在此喧嘩,若是有任何線索和懷疑,都可以說出來。”
不過,這句話也坐實了杜大人已經死了的消息,杜夫人和杜家的兒子兒媳已經哭天搶地,神情不似作偽。就連杜家的奴仆下人也麵露哀戚之色,看來也很是難過。
因為有肖不修出麵去處理杜家的人,我轉身和淨敕又進了小廚子餘小亮的隔間,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企圖再找到一些線索。不過,據說這人年紀也不大,十七八歲,孤身一人,一直在餐館裏做幫廚,因為杜家的廚房需要人,杜家的兒子新婚做筵席的時候,招了進來。因為表現的也不錯,就直接留了下來。
翻檢了一下他的衣物,也都是很簡單的,包袱裏有幾個銅板,其他的就什麽都沒有了。
這人不會無緣無故地失蹤?或者,他就是有問題。
“今日,誰碰過杜大人的荷葉紙?”我問杜管家。
“我今早從老爺上馬車,是我從餘小亮手裏拿過來的,還嚐了嚐……”他說著話的時候,心虛地看了我一眼,這裏麵的貓膩他也是知道的。“後來,我就把荷葉紙交給了老爺,我是看著他揣在懷裏的。老爺上了馬車,應該也是徑直進了宮,路上不會有耽擱。”
“餘小亮去了哪裏?京城可有親人朋友?就算是出門,他是幾時出去的?可有人看到?”我一連串的提問,讓杜管家也愣住了。
廚房主管趕緊跪在一旁說道“餘小亮平時也不太愛說話,京城應該也沒有什麽朋友。清早忙完了早飯後,我們都會睡個回籠覺,我就讓餘小亮去洗洗衣服,因為一早上他因為做咯吱盒的時候,濺了一身的油。”
照這麽說,人不在屋裏,就是在後院洗衣服。可是,都鬧出了這麽大的動靜,這人沒出現,不是跑了,就是跑了。我琢磨著這其中的關聯,還是得不出答案。
但出乎意料的是,這個時候有南廠侍衛急衝衝地跑了過來,衝站在外麵的肖不修行了禮,之後說道“大人,在後院水井裏發現一具屍體。”
“什麽?”杜家兒子最先喊了出來,這真是要嚇死了,他們家怎麽今日死了這麽多人?
杜夫人已經直接昏了過去,兒媳以及下人婆子趕緊去攙扶,喊著去叫了大夫。杜家兒子杜彥山二十五六的年紀,也在刑部做職員,此時也已經承受不住打擊,跪坐在了地上。
我從隔間裏跑了出來,跟著那名侍衛去了後院。已經有南廠侍衛將屍身打撈出來,一個年輕的男子,衣衫樸素,麵色發白,已經是死的了。
廚房總管和杜管家也跟著跑了過來,大喊著跪了下來,“餘小亮!”
這人居然死了?
淨敕上前一步查看了一下屍身,還撬開了嘴看了看,這才說道“死了兩個時辰,並未服毒,極大可能就是自溺身亡。”
“自殺?”我抿了抿嘴,站在餘小亮的屍身前沒有做聲。
廚房總管看了一眼,就哭了起來。“是我讓他來井邊洗洗衣服的,這油點子還在身上呢,怎麽就這麽死了呢?”
“他是怎麽弄了一身的油汙?”我問道。
“就是早上少爺說要吃炸咯吱盒,我就去和麵,讓餘小亮去生火,準備熱油。油罐子裏就剩下一點了,我就說讓他去油缸那邊去盛一些倒進去。誰知道他的手抖了一下,倒了在了身上一些。當時我還埋怨他浪費東西。所以,就讓他去炸咯吱盒。因為這個需要大火,特別熱,我們都不太愛弄的。餘小亮去看火,炸咯吱盒,然後又濺了一身的油點子……都是我不好,我幹嘛要他做這個呢……”廚房總管哇哇地哭了起來,還挺傷心的。
“讓肖十九過來一趟吧,現場先保護好,莫要讓其他人靠近。”肖不修被這些哭聲鬧得頭疼,他向來也不喜歡這種場合,所以又對我說“還有什麽要問的麽?”
“似乎也沒有了。”我看了看後院,也沒有任何異狀。“你們是怎麽發現屍體的?”
“井邊有雙鞋,擺放得很整齊,看起來很奇怪。我就把水桶沉了下去試了試,發現這下麵明顯有東西,所以就喊人過來撈了。”南廠的侍衛們很是厲害,但凡有些異樣都能看出來的。
所以,現在還有什麽?我也完全不知道從何處下手?隻好對肖不修說“那咱們還是回去吧,讓肖十九過來看看這屍體。”
“好。”肖不修轉身又先去看了看杜夫人,然後又叮囑了杜彥山幾句,這才帶著我走出了杜家。淨敕抱著那盆燈籠椒,還用手捏了捏泥土中的小蘑菇,若有所思。
“這蘑菇是不是有問題?”我心裏一動。
“我要回去翻翻書,我似乎見過這個東西,但現在想不起來了。”淨敕也看過不少書,估計也是一時間茬住了。
肖不修扶著我上了馬車,我又立刻回身說道“大人,您,淨敕和影子都上來吧,我想跟你們說說話。”
“好。”反正馬車大,沒關係。並且,我是覺得在馬車裏說話相對來說也是安全的,畢竟若真是有人偷聽,在行進的路上,早都已經被南廠的侍衛們發現了。
其實,我想知道的是杜國祥的為人,因為剛剛肖不修就很明顯話裏有話。那麽,這幾個人應該也都知道不少關於杜國祥的事情,所以,我需要在這一段不長的回宮路上聽一聽。
可能是坐下來的時候不小心,我的頭又磕到了車窗邊緣,疼得我齜牙咧嘴起來。肖不修又隻好掏出一個小瓷瓶,那味道是之前給我塗抹過的藥。他的手很輕,把我的額頭抹了一點藥膏。這味道還真是好聞,但我還是頭疼。
杜國祥比皇上還要大三歲,雖然是世家出身,也不算聰明,因家世背景的緣故也就是中規中矩的做官,看起來是有野心的,無奈能力不足,也就混到大員一級估計就算是倒頭了。其實,這個大員的官職也是因為他妹妹是皇貴妃,也順道把他提了上來。
妹妹杜桂娥當年也是貴女中的佼佼者,曾經隨著父兄到過江南一帶住過幾年,因此後來進宮之後能夠和皇上很是說得來,特別是講起江南一帶的風情和詩書畫,也都是頭頭是道。
她進宮的時候,皇上已經登基五年,江山很是穩固。皇上心情好,也連帶著對杜家一直都有好臉色。杜國祥也知道自己資質平庸,就隻是在刑部任職。後來,他對於養珍禽猛獸有些經驗,皇上就派他去兼職了虎苑。
當然,這些年,虎苑養的猛禽也不多了。第一是皇後不喜歡,第二是“虎虎生威大會”三年搞一次,費時費力費錢,皇上也不太想弄。因此,撥款越來越少,他從中也撈不到任何好處,還常常看著這些開銷大的猛禽生氣,脾氣也就越發不好了。
後來,演變成動不動就說要把人丟進虎苑裏喂老虎什麽的,搞得大家都很怕他。
當然,這種事情也不是說說,是真的有。這幾年,杜大人還真的丟過幾個大活人進老虎堆裏,讓老虎撕咬他們,美其名曰是訓練猛獸的野生性。否則,在虎虎生威的活動上,這些老虎蔫蔫的,皇上會生氣的。
這就變成了惡性循環,一邊是不給錢,一邊是要效果。杜大人的脾氣越發地差了起來,整個人都處於焦躁狀態。
之前,他還找過肖不修要銀兩。但肖不修說這事情不歸他管,讓他自己想辦法去。杜大人還惡狠狠地說“要是虎虎生威大會上,這幾隻老虎不動彈,可別怨我。”
肖不修哪裏是怕這種話的人,直接讓侍衛把杜大人給丟出了南廠,一毛錢也不給。
“其實,皇上也是每年給虎苑撥款的,老虎年年就那幾隻,年紀大了,吃的按道理來說應該少了,但是杜國祥一直要錢,說是吃不飽。我已經有心去查查他的賬目了。想著這一次活動後,還要勸皇上把虎苑取消掉,放在京城,也是個隱患。”肖不修真是一臉的正義,特別有道理。
這事情我不知道,我也就不發表議論了。現在重點是看看杜國祥到底是怎麽就死了?誰下的毒?為什麽?
回了宮,皇上還躺著不說話。馬茂春還在給這些大員們錄口供。肖不修說是去看看狀況,要我自己回冷宮,順道等他吃個午飯。“你這隻右手莫要碰東西,小心些。”
“哦哦哦。”我點點頭,其實燙傷而已,又不嚴重。
淨敕抱著花盆去找白禦醫了,說禦醫院應該有醫書可以查查這種小蘑菇是什麽東西。當然,他也要去看看杜國祥的荷葉紙裏到底有什麽東西。
陳一陳二跟著我,慢慢往冷宮走。想著那個杜貴妃的事情,我就直接轉進了杜貴妃住的沉香宮。這裏沒有人,杜貴妃死了不到半年,東西也都收拾幹淨了。棺槨已經送進了皇陵,三位皇子一邊給皇祖母守靈,順道也給這位皇額娘上香。
現在的沉香宮也不過是個無人住的宮殿,看起來到更像是冷宮,淒慘得緊。
想想我現在的冷宮,怕已經是大月國最熱鬧的宮殿裏,每日裏都有人來來往往,甚至皇上都跑來坐坐,這份待遇也真是前後無來者。
陳一說,沉香宮之前也隻是單獨的小宮殿,沒什麽人過來,很是安靜。皇上會來坐坐,但沒有過夜。杜貴妃也不是張揚的人,很是喜歡琴棋書畫,愛在屋裏看看書,寫寫字,或者就是找一些名人大師的畫作來欣賞描摹一番,日子過得也是安靜舒適。
不過,說是最終死於婦科血虧,根據禦醫的判斷,還是身子差,氣血虧,心情不好。
“這話說的,這貴妃娘娘一方麵修身養性,一方麵又說心情不好。”我嘖嘖嘖了起來,做皇上的女人也真是太累了,特別是趕上這麽一個心裏隻有皇後的皇上,應該說他是渣男呢,還是渣男呢?
杜貴妃的房間裏還擺著那些名家字畫,我仔細看了看,多數是江南畫派的作品。還有不少江南才子秦若愚的畫作,這人很是有才華,可惜就是死的早了些。靜心師父都說過,這個男人長得好看,有才華,就算畫一個扇麵,都能夠一百兩銀子一張,很是能掙錢。
當初她還跑去搶扇麵,但是完全搶不過那些女人,差點把她的頭扯光了。
這麽說,杜貴妃也是有錢,居然屋裏有這麽多秦若愚的畫作,這要是收拾一下,不知道能賣多少錢呢。我嘿嘿笑著,摸了摸這些字畫,眼睛裏它們全都變成了金元寶。
陳一看著我,小心翼翼地說道“皇上不讓外人進來的,咱們已經是違規了,您可別惦記人家的字畫哈。”
“這話怎麽說的,想我肖小七是為了查案才來的。再說了,杜貴妃的東西,也都是皇上的,我現在是摸摸皇上的東西,有什麽不可以的麽?”我特別理直氣壯。
“是是是。”陳一見我的脾氣見漲,立刻就特別老實。我又摸了一圈屋裏的東西,想象這杜貴妃在這裏過得日子,似乎也是挺無趣的。她應該也不是一個愛吃愛玩的人,屋子裏全都是藥味以及特別潮濕不通風的憋悶感。
我伸手就把窗戶打開了,並且探頭又看了看。沉香宮裏有一棵桂花樹,已經盛放且漸漸凋落。這宮裏的主人已經不在了,它也在悼念那些舊日時光麽?
香氣一直彌漫在院子裏,像杜國祥那個香囊裏的味道。或許,他香囊裏的桂花就是從這裏撿拾的。他也在想念自己的妹妹麽?
浮光掠影之間,我也想度己度人,去揣測當事者的心境。隻是,還沒有來得及入境,就看到淨敕匆匆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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