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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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確認了關係後,時間似乎悄無聲息的加快了腳步。

    瑟西整日在彭伯裏的園子裏轉悠, 若是達西先生沒有公事要處理, 就會被小姑娘理所當然的叫上一起。瑟西根本不覺得自己在彭伯裏待了很久,但事實上, 哪怕是從那封信送出去的日子算起,瑟西也足足停留了兩個星期了。

    連家裏寄回來的信都到了幾天了。這意味著瑟西該回家去了, 帶著達西先生一起。

    在達西先生的求婚成功後的沒幾天,瑟西就老老實實從都到尾的把威廉姆斯之前的求婚說了出來。她甚至還專門把記憶拉出來做成了投影, 叫達西先生能全麵的了解事情的經過。

    畢竟已經接受了對方的求婚,那麽總應該把這些事都告訴他才是。瑟西就是這樣想的,並且幾乎是很突兀的在那一天把達西先生拉進書房了坦白了這件事。

    達西並不驚訝。倒不如說, 他心知肚明這位伯爵少爺遲早有一天會求婚。他隻是很慶幸是自己先一步求了婚,大概還有些對情敵的同情和沾沾自喜。

    瑟西總是在一些事情上顯得很天真,她似乎從不把事情往複雜裏想。見達西已了解了這件事,並且看上去並不像是不高興的模樣,瑟西便將這次坦白歸為了成功,再自然不過的翻了篇。

    於是她立刻就要轉頭跟威廉姆斯也聊一聊。一方麵, 他是瑟西認定的好朋友, 另一方麵,他還求過婚。那麽理所當然的,她答應了達西先生的事情就應該告訴他。瑟西的邏輯一直這樣直白。

    總不能永遠瞞著他。瑟西從不相信有什麽事是能永遠瞞著誰的。這在她的女巫身份瞞不住的時候, 她就更加堅定了這種認知。雖說實際上是她自己主動挑明了整件事。其實她還挺佩服當時自己不知打哪來的衝動。

    在瑟西表示要聯絡威廉姆斯後, 達西便主動出了房間。有他在, 這場談話隻會變得很尷尬, 哪怕瑟西感受不到,那位伯爵少爺也決不會自在。

    出乎瑟西意料的,威廉姆斯像是絲毫不對這個消息感到驚訝。他隻是顯得有些失落,或者該說是很失落——他為此麵無表情的沉默了許久好一會兒。

    但等他再開口的,這份失落就淡了許多,他甚至還露出了一個微笑,有些自嘲:“我是不會對達西說恭喜的,但我想我起碼應該對你說上一句恭喜。”

    他搖了搖頭:“其實我多少也看出來了,”他停頓了一下,“遲了一步啊。”他低聲感歎。

    或許不止是一步。他想起圖書館的那個笑容,微微垂下了眼。是他膽怯,在最一開始就隻敢把自己擺在朋友的位置上,猶猶豫豫的不敢超出那條自己劃下來的界限。

    瑟西沒說話。他沉默,她就也跟著沉默。她在交代幹淨了整件事後,就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了。安慰嗎?或者岔開話題聊些平常的話題?在這個氣氛下,似乎都不大合適。

    她有些走神。她和威廉姆斯好像是一瞬間就互相熟悉了起來,迅速的成了投契的朋友。他們之間總能找出無數的話題,無論一個人說些什麽,另一個人都能興致勃勃的接上。

    可無論她怎樣回想,她都找不到威廉姆斯態度轉變的契機。他一直是一個可親的朋友,叫人一點兒痕跡也找不出來。她是不是太遲鈍了?還是說

    “是從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開始的。”威廉姆斯的目光投向一邊,但又像是並沒有一個明確的定點,隻是不願看著瑟西的眼睛。

    “不過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個敏銳的人,我如果不說,你大概永遠也感受不到。”他低低的笑了一下。

    “照理來說,”他終於把視線移到了瑟西的臉上,準確的對上了那雙眼睛,“我不應該再說這些,有點兒卑鄙,像是專門要讓你愧疚似的。”

    他嗤笑了一聲:“不過不說的話,總覺得不太甘心啊。”他歎口氣,“我就真的藏得這麽好嗎?”

    大概也不是那麽好的。瑟西想起他似乎一直那麽明亮的靈魂。她從前隻當這個人的靈魂就是這樣,現在想想,也許是因為他對自己

    “你知道我本來是想找個軍官的。”瑟西認真的回視,“無論是達西先生,還是你,從前都不在我考慮的範圍裏。”

    她還是第一次這樣明確的說出來:“結果有一天,在我看來挺莫名其妙的,達西先生就向我求婚了。”

    她回憶了一下,抿了抿嘴唇:“他第一次求婚有多糟糕你大概也能猜得出來。”威廉姆斯沒開口,專心的聽著。

    “可我雖然拒絕了,卻又忍不住想,這會不會也是個選擇?如果我接受了,會怎樣呢?”

    撐著下巴,瑟西的睫毛顫動了一下,“也許在我向他坦白我是個女巫的時候,我就已經認可了這個選擇了。”她細微的勾了一下嘴角。

    “我很遲鈍,我聽不懂拐彎抹角,這些我都知道。”她用另一隻手摩挲著鏡子邊緣的花紋,“但有些時候,人並不完全是依靠著理解來做決定的,對吧。”

    “我其實現在也不能明明白白的把這種心情說清楚。”她皺起眉頭,微不可查的嘟了嘟嘴,“這很複雜,太複雜了。”

    “事實上,我們克萊提卡從不把什麽事認作是必然會發生的,”她重新抬起了眼睛,“也許換一個時間,換一個地點,甚至換一個,軀殼,我會接受你的求婚也說不定。”

    “但你知道,這些已經不會發生了,對不對?你是一個很好的朋友,是一個重要的,影響著我的人。”瑟西深吸了一口氣,“雖然這樣說顯得我很自高自大,但我想你把這份,感情,當作一個已經醒過來的夢,也許會更好。”

    威廉姆斯怔怔的盯著她看了半晌,那雙眼睛在室內是淺淡的灰綠色,卻又隱隱有淡淡的金光隨著光線流轉。好一會兒,他才驚醒似的喘了口氣,笑容恢複成了熟悉的模樣:“我可沒想到你會說這些話,啊,所以其實也沒有那麽笨。”

    他學著瑟西的樣子托著下巴:“我隻是有點兒不甘心,你總該允許我保留這點不甘心。”

    他挑起了一邊的眉毛,“我會試試看,換一個時間,換一個地點,認識一個新的女巫小姐。”

    等達西再回到書房的時候,就看到小姑娘看上去很糾結的縮在椅子裏。

    “怎麽了?聊的不順利嗎?”達西帶上門,在她旁邊坐下。

    “我想可能不能這麽說。”瑟西的聲音聽著有點兒困惑,“事實上,應該是能算作是順利的。”

    “但我覺得我的發言大概很糟糕,實際上,我現在幾乎已經想不太起來我都說了些什麽了,”她皺著眉毛,“我當時的情緒很,奇怪,我一邊覺得自己什麽都不該說,一邊又覺得我必須說些什麽,可是說出口又覺得不該這樣說。”

    “然後就越說越多,我自己都弄不明白了。”她歎了口氣。

    達西摸了摸她的頭,叫她不必太在意:“這種事情從來就沒有完美的應對方式,威廉姆斯先生是位紳士,他會處理好自己的感情的。”

    “而你的話,”他想了想,“我想你就像以前那樣對待他,他就會很高興的。”

    瑟西蹭了蹭他的掌心,點點頭,不再作聲了。

    ——————

    瑟西終於可以對達西的馬車動手了。

    她之前隻敢悄悄的把自己的坐墊變軟,可她現在可以隨便修改它的車廂。隻要記著在車廂外設置好混淆的魔法,別叫其他人看出端倪來,就沒什麽可擔心的。

    達西從未想過一輛馬車能變得這樣,舒適。他一直以為貴族家的姑娘小姐們那些鋪著柔軟坐墊和厚毛地毯的,就已經是一輛馬車所能達到的最舒適的程度了。不過他很顯然還是小瞧了一位女巫的創造能力。

    內部空間首先被擴充了幾倍有餘,堅硬的座椅被替換成了某種他從未見過的坐具。地毯更不必說,麵對麵的座位之間還擺上了一張矮桌,源源不斷的冒出溫度適宜的茶水和精致的點心。

    馬車帶來的震蕩更不用擔心,達西幾乎不敢相信自己其實是坐在一輛馬車上,而不是什麽溫馨的會客室。

    車內的氣溫也很合人心意,這種感覺有點兒像之前出門時女孩給他施加的保溫魔法。

    瑟西猶自不滿意的繼續在車廂裏做著新變化,周圍時不時飛過一道閃爍的光帶。她看著很興奮,眼神亮亮的:“你都不知道,我總算能光明正大的改動這些,有多高興!”

    “家裏的馬車,我也就隻敢用些減震的魔法,還不能完全消除震感,多多少少保留一些,”她皺著鼻子抱怨,“坐墊也是。”

    “尤其是冬天,保暖的咒語隻敢作用在有衣服覆蓋著的地方,每次出門,我都要勸夏洛蒂他們穿的更嚴實一些。”她很是憂愁的歎了口氣,掰著手指絮絮叨叨說了許多。

    “我送過夏洛蒂一條花邊,上麵放了一個祝福的魔法,但她的花邊實在很多,絹花也是。你知道的,沒有哪個姑娘會常常使用同一件飾品,即使你想,你的母親也不會允許的。於是我不得不悄悄的在她的每一件小裝飾上都放了魔法。”

    “然後我又擔心她一次性戴著太多的飾品,那樣祝福的效果就會太明顯,這樣是很奇怪的。所以我最後在她的每一條裙子上放上了削弱的魔法。”

    “而盧卡斯家,是個挺大的家庭。”小姑娘這樣總結著,露出個無奈的笑容,可她明明就表現的樂在其中。

    達西安靜的注視著她,摩挲了一下口袋裏的鋼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