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桑榆胸悶得不行，胸口磨人的濁氣攪鬧得他快要發瘋。

    “季先生，您應該不介意我講述下，五年前許乘風案件過後許非晚是怎麽過的吧。”

    季靖枝看著他，抿了抿發幹的唇。

    “願聞其詳。”

    “事情……”許桑榆張了張口，不知想到什麽先偏頭，眼神幽幽地盯著窗外，烏雲密布的天色，煞風景真的越看心裏越憋悶。

    “事情要從十五歲我們倆被綁架說起。”

    季靖枝眉眼動了動，其實他一直想去了解下，但更想許非晚主動跟他講。

    “十五歲時，我們被兩個承包商綁架，因為許乘風私吞款項，跟別人勾結誣陷承包商拿了錢謊稱沒結款項，準備攜巨款跑路，兩個承包商被工人圍堵，毆打逼到絕境。”

    “其中一個姓何承包商的妻女也被連帶，妻子被逼死，女兒從小就有心髒病，發了病沒錢醫治，在醫院門口跪了幾天幾夜也沒醫院願意收，後來何姓承包商的女兒就死在他懷裏。”

    許桑榆深吸口，眼眸遙遙地望出去很遠很遠。

    “這就是我跟許非晚被綁架的誘因。一千萬的工程款，兩個承包商的錢都被許成飛全部吞了，行賄受賄，栽贓陷害，把兩個承包商逼上絕路。”

    “我現在都想不通，當時許乘風，家裏的人是怎麽想的。我跟許非晚，他們隻願意拿500萬救我，救出我之後就對許非晚不聞不問，我媽，我大姐，還有我跪著求，可不管怎麽求都沒人願意再拿錢。姓何的了解許乘風，知道餘下的500拿不回來受了刺激就想把許非晚賣出去做……”

    “可那時，我姐才15歲！他是為了保護我甘願自己留下做人質，他們打我，罵我時都是我姐在保護我。她的腰被踹斷了，被像畜生一樣被皮帶綁著，一天一頓隻給一個人的量，她都給我。”

    許桑榆的眼眶逐漸被猩紅占據。

    “許家的人不管，許乘風不管，我媽就到處借高利貸想辦法。是顧大哥的師父譚警官救了許非晚，是他的堅持，他的正義。”

    “隻是我們都沒想到，許非晚被救的時候傷得很重，姓何的那個混蛋居然想要侵犯她，許非晚當時被嚇得神誌不清，渾身上下沒一點好肉，之後她足足用了半年時間才接受我們。15歲的她以為我們都放棄她了，沒人願意在救她，沒人把她當親人。”

    “這件事後，我媽鬧著跟許乘風離婚，隻是大姐出國留學，我跟許非晚還在念書，以我媽當時的能力養不起我們三個才想拖到我跟許非晚成年。”

    “許非晚跟我說過，等她成年就離開金陵，勤工儉學也沒關係，她不想在呆在許家。她盼了三年，盼到成年禮，盼到馬上就要高中畢業，她有心儀的大學，有自己夢想——”

    “你肯定沒想過，你們檢察官的一次辦案再次毀了許非晚！”

    許桑榆低頭了，用手背揩了下眼角。

    “許乘風就是特麽的畜生，居然拿許非晚做人質想要逃命，惡人自有天收，他死於車禍一了百了可許非晚呢？”

    “自許乘風死了，奶奶就怨恨著許非晚，罵她掃把星，罵她災星，罵她狼心狗肺吃裏扒外，罵她為什麽當時不擋在警車前，為什麽要反抗不做人質，養了她十八年為什麽要害死自己父親！”

    ……

    “我奶奶是瘋子，是神經病，跟許乘風一樣！她跑去學校吵鬧攪和，罵得整個學校都知道許非晚，跑去我們搬的新家吵鬧，同樣鬧得人盡皆知，還跑去京醫大散播謠言，個個都知道她是殺人凶手的女兒，也都以為她為了自己保命害死父親。”

    “不知真相的人跟著辱罵詆毀，大學三年被霸淩了三年。”

    “季靖枝。”前一陣來病房意氣風發的少年郎，此刻才像個需要人疼惜照顧的臭弟弟，“你是不是喜歡許非晚。”

    季靖枝：“……”

    他回答不出來，也是不敢回答。

    聽了這些，擔心的不是自己配不配得上，怕的是許非晚會不會是一時興起對他喜歡偏愛，他清楚自己有病，偏執自私如果愛上了在一起，那他真的就不會放手。

    可如果許非晚沒那麽喜歡他，沒那麽在乎他，倘若有日畏懼害怕要跟他分手——

    那麽他覺得，自己可能會攥著許非晚一起去死，攥著她一起到地獄。

    “我，我不管你對許非晚怎麽樣，我隻想說季靖枝別再害她了。你們兩個如果在一起，我覺得許家的瘋子可能會殺了她。她才22歲，花容月貌，能夠遇到更好的男人。”

    “季靖枝，你真的不適合他，不管你是季檢還是季家二爺都不適合她。”

    嗡嗡嗡——

    口袋裏電話忽然響起，許桑榆拿起來看了眼，又看季靖枝才接通。

    “幹嘛，我才離開一會兒，這麽舍不得我？”

    許非晚翻白眼，已經換好衣服，“有你這麽照顧病人的，拋下我自己出去逍遙自在，你能不能有點做弟弟的自覺！”

    許桑榆就笑了，一邊哭一邊笑，手胡亂地抹著眼淚。

    “醫院遇見個朋友，見麵就聊兩句。”

    “我就知道。”許非晚無奈，“衣服我換好了，出院手續辦好沒。”

    “馬上就去，在等我十分鍾。”

    許非晚點頭，“好，超出一秒鍾咱們斷絕姐弟關係。”

    電話掛斷，許桑榆胡亂抹了把臉，眼神情緒複雜地盯著季靖枝。

    “這次你救了許非晚無可厚非，我代她向你說一句謝謝，季先生，希望至此以後你不要再去打擾她。”

    “她有自己的路，你有你的陽關道，兩個不同軌跡的人沒辦法在一起。”

    “季先生，她是我最好的姐姐，我心甘情願給她我所有的東西，如果她喜歡別的男人，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幫她追到手。”

    “可這一切選項不包括季先生您。”

    “再次感謝您救了許非晚，您好好養傷，珍重季先生。”許桑榆為季靖枝救許非晚的恩情，恭敬的九十度鞠躬就颯然地從病房裏開。

    他講得太專注，太關心許非晚，沒看見季靖枝眼裏的情緒在寸寸皸裂，沒注意到他身體在觳觫顫抖，沒注意……

    說那句‘你們不合適’的時候，他身上有肉眼可見的崩碎。

    他自己害怕，畏懼是一回事，可有人站出來字字清晰地告訴他，他跟許非晚不合適，不能在一起的時候——

    他想殺了所有阻擋在前麵的絆腳石，想殺了所有給過許非晚委屈的人。

    ……

    許非晚出院後就搬家了。

    搬去了楓林雅苑，跟許桑榆一起住，刪除他的微信，拉黑他的電話，像她那晚在安全通道講的。

    ‘我不會再喜歡你了，我會離你遠遠的，我的偏愛果真的不合適你……’(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