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三點，四點，五點——

    書房裏，季靖枝才給了反應。

    “進。”

    推門進來的是洛從文，手裏端著來問了好多次的午餐，今早雲簡包了餃子，碗裏裝的是餃子。

    顧謙掐了煙，起身來接，“麻煩你了。”

    洛從文臉上的笑容也很簡略，“我們麻煩你了，小妹的事多謝你。”

    顧謙一揮手，端著餐盤到書桌。

    書房裏空氣好悶，被散不去的煙味覆蓋都嗆人，洛從文什麽都沒多說去開了窗外，外麵淅淅瀝瀝的雨聲傳進來。

    書桌前，季靖枝動作一頓，扭頭看窗外，眸色像那團陰雲。

    “下雨了……”

    “天也要黑了。”

    洛從文說，“三點多開始下的。”

    季靖枝沉默一瞬，站起身，拿了外套就往外走。

    “你去哪兒，吃點東西。”顧謙在背後喊他。

    他說，“我去接晚晚回家，下雨了……”

    “她不喜歡。”

    許非晚不喜歡下雨，特別是那種雷暴的雨天。

    而且天都黑了，院子裏的木雕燈都亮了，他的晚晚該回家了。

    季靖枝沒帶人，自己開車來的，從半掩的大門進去，放輕腳步借著微弱的光慢慢上樓，離得越近越能聽到撞擊時發出‘砰’的一聲。

    這是個拳館，晚晚在打拳。

    許非晚打了很久，累了就歇一歇喝瓶水，躺在冰涼的地板上望著天花板，等緩過勁兒又繼續打沙包。

    她不是孱弱的姑娘，出拳有章法還有勁兒。

    一般人受不住她一拳。

    “晚晚——”

    在交錯的打沙包的響聲中季靖枝開口了，聲音柔軟悅耳含著小心翼翼。

    許非晚停了一瞬，沒看他。

    “回去。”

    “晚晚，二哥來接你回家了。”

    許非晚出拳的節奏亂了，死寂的臉上出現波動，“你回去。”

    “晚晚，我來接你回家。”

    “季靖枝！”她後退，踹了沙包一腳扭頭，“我讓你回去，你不該來這兒，回去，馬上回去！”

    “晚晚——”

    季靖枝衝著她笑，又乖又奶，好戳人心。

    隻是他眉宇間愁緒布滿，看著又好可憐。

    “晚晚……”

    許非晚心緒大亂，沒有發泄點，隻能猛踹沙包，踹得呼吸急促，眼眸潮濕再次扭頭。

    “滾——”

    滾這個字有14筆。

    三個拚音組成一個發音，卻在季靖枝心裏反複淩遲。

    “晚晚乖，不要逼二哥。”他笑著在哄她，脫了外套，手掌捏的發青，“如果你想喧泄，想發火可以拿我做靶子。”

    “不要在讓我走，二哥會生氣的。”

    “你……”許非晚氣得緊，把嘴唇咬出血，別過頭避開掉眼淚那一瞬。

    “季，季靖枝，你，你給我滾回去！”

    “晚晚！”他低吼一聲，走向鏡麵一拳砸了上去，眼皮都沒抖一下，勃頸上的青筋清晰可見，“晚晚，這次是手，下次就是頭。”

    哐當一聲，在寬敞的拳館裏不斷回蕩。

    他雙眸猩紅，不知名的陰暗情緒翻滾叫囂，可是他的嗓音極盡溫柔。

    他總把最好的一麵給晚晚。

    “晚晚，你哄一哄二哥好不好。”

    “我好難受。”

    他垂下的手在滴血，又慢慢抬起伸向破碎玻璃。

    許非晚繳械了。

    “二哥。”她撲過來，抱著他手臂，“不要這樣好不好。”

    季靖枝鬆了口氣，咬牙切齒的喊了聲‘許非晚’俯身抱著她，“晚晚，你喊我名字好不好，你哄哄我好不好。”

    許非晚哭著喊他，哭著哄他。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我之前就跟你說過，我有那麽一點點壞，真的就隻有一點點壞。”

    “我，我其實很乖的，我也很懂事的。”

    “你不要，不要我可以嗎。”

    許非晚在電視台就逃了，她怕的東西很少，一句話，無非是怕季靖枝不要他。

    她知道媽媽不會，姐姐不會，小榆不會。

    但她的心上人……

    她怕極了，像烏龜躲來拳館，她怕心上人在這兒追問她七年前的事，她怕她一點頭承認心上人就畏懼她。

    她好怕，心上人轉身就走，留給她一個決絕的背影。

    像記憶裏父親的背影，像奶奶的背影。

    “二哥，我，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她一直在運動打拳，可身體卻是一片冰涼，季靖枝抱緊她給她溫暖給她倚靠。

    “傻姑娘，能分開我們的隻有死亡。”他親她耳朵，說著動聽的情話，“我是來接我家寶寶回家的，媽媽做了你喜歡吃的菜。”

    “外麵下雨了，我家晚晚不喜歡下雨。”

    “晚晚，天黑了就該回家了，二哥還在家裏等你呢。”

    “你送給我的那些燈都亮了，可燈下沒有你在等我。沒關係換二哥等你，那些燈也會引著你回家的。”

    “對不起，靖枝。”

    之前是繳械，現在是投降。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我真的，我真的殺了那個人，真的，是真的。”

    “我聽到他電話要把我賣出國——”

    七年前，不隻是那晚是雨夜，那幾天都是雨夜，電閃雷鳴的雨夜，暴雨夾著狂風大作。

    許桑榆被贖回去了，許非晚偷偷在心裏高興，她要不了多久也能回去，可她的腰好疼好像不能動，沒關係，隻要休息一段時間就能重新回到學校。

    綁架他們的叔叔會被捉到，他們會平安無事。

    第一晚，沒有等到任何消息，許非晚沒有著急，她還是相信著就算爸爸再怎麽不喜歡她也會來救她的。

    第二晚依舊沒等到。

    本就是個暴躁脾氣的熊建邦就拿許非晚撒氣，罵她，踹她，替她，拿木棍瘋狂打她，她好想躲，可一動腰就好疼好疼。

    熊建邦也是真的下得去手，對一個15歲的孩子。

    毛安國看不過眼，過來攥他，“你教訓一下就得了，一個孩子真要打死嗎？孩子有多大錯，錯的是許乘風那個王八蛋。”

    第三晚。

    嗬嗬，許乘風關機了。

    毛安國很熊建邦輪流出去用公用電話聯係，得到的隻有一個結果，那就是關機。

    熊建邦最後一次回來，拿著木棍像個瘋子在詭樓裏四處打四處發瘋，“許乘風那個畜生，居然為了錢女兒都不要，他把我們耍了，救了兒子不要女兒，畜生，畜生，畜生！”

    “早知道這樣，當時就該讓兩個孩子一起回去！”

    他們綁架孩子隻是求財，打許非晚是因為許乘風在電話裏一如既往的囂張，這才惹惱了熊建邦，打許非晚也是為了起個威懾重要。

    最開始想打的人是許桑榆，可許非晚疼弟弟自己替了。

    他們拍了照片威脅，許乘風才知道怕，在電話裏說：“求求你們別打我兒子，我馬上去籌錢，馬上去籌。”

    隻有兒子沒有許非晚，隻有500萬，沒有說過1000萬。

    最開始，許乘風就隻想救許桑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