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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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周民間有俗語雲:“三十冇付板,看你好大膽”。

    言下之意,人到中年,就要準備棺木了,若沒有備好,怕萬一年紀大了哪天有個三長兩短的家裏人會措手不及。故此,大周百姓一般在世時就要做好棺木,稱“壽木”或“壽器”,表示添壽加福。

    製作壽木時,家境富饒的,用四根整木方料做壽器,稱“四角”,即蓋板、底板和邊板用整塊方料做成,棺木內有一塊由七顆星連成的抬屍板,稱“七星板”。此外,還有“六角”、“八角”壽木,即由六根或八根木料做成。

    中等人家一般製做“十個角”壽木,選用的木料比“八個角”略小;一般人家做“十二角”壽木,即由十二根小木筒做成,比“十個角”的木料又稍小一點。

    壽木做好後,家境好的會請漆工及時涮好油漆,大頭頂端書“福”,前端小頭寫“壽”,棺蓋板上用紅紙書寫“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而那些未過花甲而身亡的則稱為“短命”,一般不能用棺木安葬,隻能用幾塊木板釘成棺材狀,稱“火板子”。

    林眠此時做的便是一口“火板子”,有趣的是,這口用來安葬短命人的棺材還是前身為自己準備的。

    林眠的前身平日裏身子骨虛的很,三天兩頭的不是頭疼腦熱便是手腳疼痛,怎麽看怎麽都是一副隨時會嗝屁的樣子,就算不被羊叔道人擄走,怕也是活不了多久。

    如今的他可以說是換了個人,還學會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左道術法,按理說,他的體質已經算是大大改善了,但也不知道是為何,他還是如往常一般會犯這些老毛病。

    就好比他前前後後才忙活了不到一個時辰,腰就已經開始要直不起來了。

    林眠撫著腰子,皺了皺眉,柳兒也是乖巧的跑過來為他賣力的鬆鬆筋骨。

    “行了行了,你這丫頭自己玩去吧,我出門溜達溜達。”

    小丫頭對他這幅半死不活的德行也是見怪不怪的了,無所謂的點點頭便又跑到後院把自己掛到了柳樹上。

    林眠扔下了手裏刨子,轉身朝門外走去。

    “你這老道士說誰是短命鬼呢?信不信老子一拳打歪你的牛鼻子!”林眠前腳剛踏出家門,就聽到了一個漢子暴躁如雷的叫罵聲。

    打眼一看,那漢子原來是住在自家隔壁的縫屍匠,與自己是本家,名叫林虎,長得五大三粗,體壯如牛。

    被他罵的那位則是一個牛鼻子老道,身前擺著一張木桌,就這麽盤坐在他家門口,嘴裏不清不明的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這種事林眠平日裏見得多了。

    大周朝道宗勢大,這般騙人錢財的道人隨處可見,他們往往會在鬧市之中抑或清冷街角,支一小攤,盤膝而坐,待遇到林虎這般看上去好糊弄的愣頭青便會化身神神叨叨的道長跳出來指指點點。

    或看麵相或看手相,拿些八卦銅錢,黃紙焚香一通鼓搗之後,再擺出一副大事不妙的樣子告訴你,你小子攤上事了。

    林虎似乎是罵的有些累了,停下來斜眼看著那老道,哼了一聲:“怎麽,你這牛鼻子被老子罵的不敢還口了?”

    老道輕輕搖了搖頭:“老道我從來不與將死之人置氣。”

    林虎聞言,瞪大了雙眼:“那你倒是說說,老子還有多長的陽壽?”

    老道也不言語,隻是默默地伸出雙手。

    “十月?”

    老道搖搖頭。

    “十天?”

    老道還是搖搖頭,不待林虎發作,抬頭認真看了他一眼,說到:“方才還有十息,現在隻有七息了。”

    看這老道一副篤定的樣子,林眠心裏情不自禁的倒數了起來。

    六息。

    整條街上還是一如既往地冷清,並沒有什麽不妥的地方。

    五息。

    還是無事發生。

    四息。

    異變突生,遠處倏地傳來一陣轟鳴聲。

    林眠不禁側耳仔細傾聽。

    三息。

    轟鳴聲越來越近,似乎近在咫尺。

    二息。

    一匹渾身上下都是赤色鱗甲,足有兩米之高的異獸從街道的盡頭呼嘯而來。

    林眠看的眼睛都有些發直。

    他認識這異獸,這是青雲宗養的火麟馬。

    一息。

    隻是一息的時間,這匹火麟馬便以一種常人難以想象的速度衝到了林虎的身後。

    碩大的馬蹄似乎下一刻便會踩到他的頭顱之上。

    火麟馬身上坐著一個年輕男子,臉上滿是慌亂,拚了命的拉緊韁繩,想要阻止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

    林眠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這種宗門培育的異獸往往會被刻意保留它們的野性,平日裏還好,若是發起狂來,還真不是一般人能阻止得了的。

    至少現在的林眠隻能眼睜睜的看著。

    火麟馬身上的男子見林虎已然倒在了血泊裏,似乎沒有了氣息,而那頭闖了禍的畜生卻打了個響鼻,一雙馬眼斜撇著他,一副吃準了他不敢拿自己怎麽樣的德行。

    老道歎了一口氣,上前合上了那林虎的雙眼:“你這後生若是乖乖聽老道的話,怎麽也能多活個三五年的,可惜可惜。你也別怪我不救你,老道我年紀大了,手腳也沒有年輕那會利索了。”

    正當林眠打算和那道人搭話的時候,那名年輕男子卻來到了他麵前。

    “這位小兄弟。”

    林眠愣了愣:“啊?你叫我啊?”

    “沒錯,就是叫你,這位林掌櫃?”年輕男子抬頭看了看門上的招牌。

    “有事麽?”

    年輕男子點點頭:“在下青雲宗季元良,不知林掌櫃這兒最好的棺材怎麽賣的?”

    哦,管殺還管埋啊

    這青雲宗弟子還是個講究人。

    林眠想了想,伸手指了指店裏最厚實的一口“火板子”。

    “一口價,十兩銀子。”

    擺明了是要宰他一筆。

    隻是沒想到這季元良眼睛眨都不眨,隨手扔下了十兩紋銀,走進鋪子裏將那口棺材拖了出來。

    又眉頭緊皺著將那林虎的屍身放進去,一貓腰將棺材扛起,對著林眠點點頭,便牽著那匹火麟馬飄然離去。

    看他去的方向,似乎是縣衙。

    不過這個世界上強者總是有著弱者沒有的特權,這季元良就算真的去了縣衙,也不會受到什麽刁難,頂多賠些錢給那林虎的親屬。

    當然,林眠並不打算替這冤死的林虎打抱不平,畢竟為了一個非親非故的人去得罪青雲宗這樁龐然大物顯然是極度不理智的。

    “怪你命不好,若有來世記得生在富貴人家。”林眠長歎一聲,便打算轉身離去。

    不曾想,那位席地而坐的牛鼻子老道卻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這位小友慢走,恕老道直言,你也攤上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