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陰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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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

    戒嗔和尚怒斥一聲,渾身上下金光四起,如同一堵圍牆般站在了三人身前。

    “戒嗔大師且慢!”

    藏身在黑暗中的那人聲音頗為耳熟,林眠沒費多大力氣就將她認了出來。

    戒嗔回過頭看了看他,眼中雖然滿是疑惑但還是依言後退了兩步。

    藏身在暗處的那人見戒嗔似乎沒有了動手的打算,便慢慢的從一堆雜物中鑽了出來。

    “這不是昨日在村口消失的那個寡婦麽?”

    巫行看了她一眼,便也暗自戒備了起來。

    張寡婦輕輕拍去了身上的灰塵,又伸手從身旁的黑暗中揪出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來福?你怎麽也來了?”林眠眉頭緊皺,對來福的出現頗為不解。

    戒嗔和尚卻是看了他一眼:“你叫來福?昨日我追的那兩人其中一個是不是你?”

    來福迅速掃了一眼屋內眾人,神色有些慌亂:“是是我。”

    “你一個書肆的夥計進趙家村作甚?莫非是嫌自己命長了?”

    來福咽了咽口水,小心的說到:“我是我是來”

    話未說完,張寡婦便不耐的接過話頭:“他是來陪我祭奠我那死去的爹爹的。”

    林眠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那你不去你爹的墳前,卻來這暗道裏作甚?”

    張寡婦撩了撩耳邊碎發,走到屋內幹屍身旁,說到:“因為我爹爹就在這兒。”

    “什麽?他竟然是”

    張寡婦點了點頭,伸手輕輕摸了摸幹屍的臉龐,忽的退後了兩步,猛然跪倒在地。

    “爹爹在上,不肖女張寒香泣血叩拜。”

    林眠看著她認認真真的三跪九叩,一時忍不住歎了口氣,轉過頭看了看鍾意。

    鍾意心領神會,趕忙上前將這張寒香攙扶了起來。

    “多謝鍾捕頭。”

    張寒香從地上起來,看了看林眠四人,忍不住搖了搖頭:“你們怎麽和來福一樣的傻呢?我都將進村的路口藏到了那骨橋之中,卻還是攔不住你們。”

    “這個時候進了趙家村,不留下一條命是出不去的。”

    林眠忍不住說到:“你怎麽和那瘋子一般的說辭?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張寒香歎了口氣,指了指地上的石盤,說到:“還不是因為這陰晷。”

    “陰晷?我方才就想問你了,你口中說的這陰晷到底是什麽?”巫行饒有興致的看著她問道。

    “日晷算的是陽間的時辰,而這陰晷算的則是陰間的時辰。想必你們也發現了它並不是同那日晷一般有著銅鑄的晷針。”

    巫行點點頭:“這其中可是有著什麽講究?”

    張寒香幽幽的說到:“講究?的確是有些講究。這陰晷無非是以人命為晷針罷了。一晝夜過去,它便會帶走一條人命,直到將這陰晷填滿為止。”

    “這世間竟然有如此邪惡之物!”鍾意看著眼前黝黑的石盤,忍不住輕輕踹了它一腳。

    張寒香笑了笑:“不僅如此,當這陰晷被填滿之後,它就會打開陰界之門,到時候,無窮無盡的惡鬼便會從門中蜂擁而出。所以說即使你們從陰晷那僥幸保全了性命,但最終還是會死在這些惡鬼口中。”

    “何況從陰晷重新運轉的那一刻起,趙家村就隻能進不能出了。你說我們這些人除了等死還能怎麽辦?”

    鍾意好奇的問道:“既然進村有去無回,你又為何一定要進來?別跟我說隻是為了祭奠你的爹爹。”

    張寒香搖了搖頭:“自然不是。”

    “我隻是來替我爹爹做些他做過的事。”

    “將這陰晷封印起來?”林眠若有所思。

    張寒香歎了一口氣:“不錯。”

    見眾人都是一副不解的神情,張寒香索性拉了一把椅子,隨意的坐了下來。

    “這陰晷原本就是我爹爹帶進村子裏來的。”

    “我早先同兩位說過,我爹爹他原本不是趙家村裏的人,他進村隻是為了習得燒窯的手藝。”

    “可他畢竟是外人,趙家村燒窯的獨門秘術又憑什麽傳給他?”

    “於是他在村中住了一些時日之後,有些村民便開始想著趕走他了。不過我爹爹從小就歪點子多,很快就想出了應對之法。”

    “他假意對我娘一見鍾情,找到那時趙家村的村長,說有意與我娘結為秦晉之好,且非她不娶,甚至寧願做個倒插門的女婿。”

    “老村長見他態度誠懇,我娘又對他頗有些好感,便準他暫且在村中住下。”

    林眠點了點頭:“所以你爹爹便趁著這段日子將趙家村的燒窯秘法偷學到了手。”

    令他意外的是,張寒香卻搖了搖頭:“我爹在村中住了一年之後,卻發現趙家村根本沒有什麽燒窯秘術。”

    “他們之所以能燒出上等的瓷器全都是憑借著一種奇特的土。”

    “就是你先前說的陰間之土麽?”鍾意好奇的問道。

    “不錯。想必村中的槐樹林你們也見過了吧?那陰間之土便是存於樹林附近。”

    “用這種土燒出來的瓷器既漂亮又結實,沒有哪一個不是質量上乘的佳品。但,這種瓷器唯一的短處就是,不管用手摸它還是朝它吹氣,都會發出刺耳的哭聲。”

    “故而趙家村裏的瓷器雖然上乘,卻並沒有多少人敢買。”

    林眠皺了皺眉:“可是這與那陰晷又有什麽關係呢?”

    張寒香笑了笑:“我爹這人總是喜歡鑽牛角尖,固執的認為那槐樹林底下定然藏著什麽東西。可這些年趙家村人都快將林子周圍翻了個遍,卻也沒見到他們找到一些什麽古怪的東西。可誰知道”

    林眠搖了搖頭:“可誰知道一個村的人都找不到的東西,竟然就這麽輕易的被你爹爹找到了,而且他還將它帶回了村裏。”

    張寒香點了點頭:“正是如此。後來那段日子趙家村便成為了,村裏每天都會離奇的死掉一個人。而且死掉的那人會眼睜睜的看著自己一點一點的變成白骨,直到最後一刻才能徹底解脫。”

    “我娘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有了我的。”

    “不過我們一家三口運氣都很好,直到這陰晷被人命填滿都安然無恙。可就當我爹娘慶幸的時候,陰界之門打開了。”

    “一時間,村中惡鬼無處不在,本就死的差不多的村民便又是成堆成堆的倒下。我爹不忍心我娘和她肚子裏的我,就想了個歪招。”

    巫行一拍大腿:“村外的那骨橋是你爹搭的?”

    “不錯。”

    林眠看了看她,說到:“骨橋搭好,隻有十八上下的年輕女子從橋上走過才能引走惡鬼,我猜你爹那時候應當是用了一些見不得光的手段。”

    張寒香苦笑一聲,說到:“凡是從骨橋上走過的女子,最終都會隨著惡鬼一同去往地府,村中女子自然不願意舍命救人。情況危急之時,我爹便強迫了村中一個姑娘走上了骨橋。”

    林眠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所以你爹並不是你克死的,他隻是為了贖罪而已。”

    張寒香笑了笑:“可是他造的孽太大,隻是他一條命還遠遠不夠還的。”

    “所以,現在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