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以劍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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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匆匆數月,夏盡冬至。一連下了好幾場大雪,為南少林寺披上了銀裝。如今在真嚴的支持下,南少林寺不再封山,而是重開了山門,前來燒香拜佛的人絡繹不絕,似乎絲毫不受天寒地凍的影響。

    玄空始終在金剛院中閉關,這些時日,不僅練熟了‘洛迦山掌’,又修煉了一門‘金剛指力’。畢竟這金剛指力是南少林寺住持專研,包括靜智大師之內,每一住持都擅長這門武功,對玄空而言是非練不可的。

    經過這一番苦修,玄空的武功有了不小的進步,雖然還停留在化境初期,應該隻是差一個契機。或許是時候出去轉轉,查一查殺害靜智大師的凶手。

    那金麵人的身份十分隱秘,就連“五仙五毒”都不知曉。玄空苦思冥想,終於想起了唯一線索,有一個人曾經與那金麵人有過交集,這個人自己也識得,就是那位四處尋劍的 “紅衣公子”,不,應該是紅衣姑娘才對。他推測這紅衣姑娘就是曾懸賞達摩劍,與那金麵人交易的人。

    想要找到這位紅衣姑娘,倒也不難。她收走了達摩劍與梁武帝佩劍,一定還會收集其他寶劍,隻要通過這些信息就能輕鬆找到她。想到這裏,玄空便開始了行動,他穿上一件寬大的黑袍,帽簷下隻露一雙眼睛,顯得十分神秘。如今他已經十四歲了,身高幾乎和常人相當。隻要沒看見臉,很難看出是一個少年。

    他悄悄離開了南少林寺,一路走到了長樂坊。進入其中,把魙鬼所授的運功法門運使到了極致,帶著一身的煞氣,大搖大擺的走進。旁人一見都遠遠推開,生怕招惹到他。

    一路暢通,來到一座金碧輝煌的樓閣之前。這座樓閣與長樂坊的氣氛格格不入,仿佛如同一座皇家樓台坐落於市井當中,這裏正是金鳳樓。玄空踏步而入,剛進門來,便吸引了不少目光。能在金鳳樓停留的人,均不是等閑之輩,他們紛紛向著玄空打量了一番,心中暗道:“這人頗不簡單,大概是邪派中有頭有臉的人物。”好奇的目光逐漸轉為忌憚。

    玄空並不在意他們的想法,從眾人中穿過,徑直向樓上走去。旁邊的眾人眼中又閃爍著戲謔,心想:“這位怕是新來的吧,無人引道,這裏二樓可沒那麽容易上去。”

    此時,從樓梯兩旁跳出兩個大漢,攔住了玄空,口中說道:“金鳳樓重地,閑雜人等不可隨意出入。”玄空眼神一掃有些驚訝,這兩人名不轉經傳,都有著二流高手的修為,看來金鳳樓果然不簡單,難怪除了那金麵人,從來無人敢在此鬧事。玄空壓著嗓子,客氣說道:“兩位大哥,我找金老板有要事想談。”

    兩大漢對視一眼,又問道:“先生,可有請柬?”玄空心道:“上次小二領我上去,可沒這麽麻煩。”反問道:“沒有不能找金老板嗎?”兩大漢說道:“那就不好意思,不能!”兩人如兩座鐵塔一般,死死把守在樓梯的前麵。玄空冷笑一聲,寬大的袖袍一揚,一道掌力生生壓了過去。咕咚、呯嘭的連響,兩個大漢身子飛起,撞倒好些個桌子、椅子。周圍的人散開一邊,唯恐受到牽連。

    那兩個大漢翻身爬了起來,身上並無傷勢,心知是玄空手下留情,拱手齊聲道:“小人有眼無珠,擋了先生的去路,還請莫怪。”兩人皆做了個請的手勢,又道:“先生既有這等本事,金鳳樓樓上可隨意出入。”玄空哼了一聲,便走了上去。

    還未走出樓梯,就聽到金老板油膩地聲音:“哈哈,哈哈,貴客駕臨,未施遠迎,還請莫怪。”玄空說道:“不敢,不敢。”他兩番來到這金鳳樓,大概已經猜到了這裏的規矩,似乎隻有修為達到一流,才能進入金鳳樓樓上。今日自己展現出的實力,已經遠大於一流水準,因此還未到樓上,金老板已經從雅間中出來相迎。

    金老板見走上來的是一位黑衣怪客,略微有些驚訝,上下打量,隨即拱手說道:“老朽姓金,就是此處的樓主,這位先生有些眼生,不知如何稱呼?”玄空心中暗笑:“諒你識人無數,也認不出我來。”抱拳,用極為壓抑的嗓音言道:“某家空玄子。”金老板腦海中想了許多人物,與眼前之人都對不上,當即直奔主題,說道:“不知空玄子先生有何貴幹。”玄空道:“某手中有一些稀奇的物件,想看看是否可有人懸賞這些東西。”金老板言道:“好說、好說,隻要先生拿出來,在下不才,定能估個合適的價位。”玄空道:“這些物件都不曾帶在某身旁,也不方便示人,金老板還是說說現在正懸賞的東西吧。”金老板道:“那也無妨。”一拍手,道:“來人!上圖。”隨即從走上數位妙齡女郎,手中各展示著一張畫圖,上麵畫了東西奇形怪狀,下麵注出了東西的名字,金老板則在一旁滔滔不絕地講著。

    接連說了好幾個物件,這用處無不稀奇古怪,有些更是卑鄙下流。玄空聽得有些心煩,暗道:“我可不是來給你找這些爛七八糟的東西,還是再直說一些好了。”他咳嗽一聲,打斷了金老板的話,言道:“某偶然得有幾柄稀世寶劍,不知可有懸賞這一類東西的?”

    金老板想了想,一拍大腿道:“還真有這一把劍!但是嘛,這柄劍懸賞已經有好長時間了,始終沒有消息,我險些都忘了這回事。”他眼神瞄向女郎,那女子當即會意,挑出一張畫卷來。隻見那上麵繪製兩柄寶劍,一長一短,長的那把劍柄墨黑色,短的那把劍柄淡綠色。畫下有一行字,“陰陽乾坤劍”,百劍譜排名第二十八,公劍,劍長三尺三,劍柄黑檀木;雌劍劍長二尺九,劍柄碧璽石。

    玄空看了看,假意哈哈笑了兩聲,言道:“不錯,原來這叫‘陰陽乾坤劍’,我手中正有這樣一把。”金老板也跟著笑道:“先生有這樣的寶物,那可真是太好了,隻要先生把劍拿來讓老朽驗一驗,我便通知那公子,促成兩方交易。”玄空接著問道:“金老板,請問懸賞這兩把劍的人可是一位使劍的年輕的公子嗎?”金老板心頭一凜,麵上卻是毫無變化,抱拳說道:“先生,我們金鳳樓一向有規矩的,交易之前絕不可以透露客人的身份。抱歉的很啊。”

    玄空輕笑了一聲,從懷中掏出一份紙卷,遞給了金老板,說道:“實不相瞞,某與這位公子是故交。收羅這把劍,本就是想贈與這位公子,隻因失了聯係才到金鳳樓。倘若真是這位公子的話,這紙卷就當給金鳳樓做個贈禮。”金老板拿著這紙卷,細細查看,臉色逐漸便的濃重,接著說道:“這雁翎派的金雁功,先生從何處得來?”雁翎派的名頭江湖上極少有人知曉,這武功正是當年魙鬼陳延平傳授給玄空的運功法門,論等級也可算上乘,如今被他寫在紙卷上收藏之一。

    玄空聽他道出這武功出處,也有些驚訝,言道:“某偶然所得。怎麽了?”金老板也發覺自己問的太也唐突,尷尬地笑道:“沒什麽,老朽好信兒,隨意問問。先生如此大方,竟然拿出這金雁功作為贈禮,那您說是那位公子,或許就是那位公子吧。”玄空隨之一笑,道:“金老板這麽痛快,那我就去取那寶劍啦。”“好,一言為定。”金老板將他送下了樓。

    走出金鳳樓,離了長樂坊,玄空看似悠閑地走在大道上,心中卻是犯了愁。“這事情真是不好辦,隻要找到‘陰陽乾坤劍’就能再見到那紅衣女子,見到那紅衣女子就能打探到一些金麵人的消息。然而如何找到‘陰陽乾坤劍’呢?”玄空行走江湖不過一年,閱曆太少,想了半天隻想出了一個人名“柳仙常善”。此人見識廣博,說不定也能知道“陰陽乾坤劍”在哪裏,就去找他。那一日他說自己居住在靈蛇穀,而靈蛇穀在荊湖南路的永州。

    拿定了主意,玄空便向永州趕發。他施展輕功而行,一步步邁出,如同普通人散步一般優哉遊哉,腳下卻是縮地成寸。由日頭高照,到日落西山,奔走一日足足行了五百裏的路程,比之尋常馬匹還要更快一些。

    此時,夜幕降臨,玄空在一片樹林之中,停下了腳步。現在正是冬季,大地上積了厚厚的一層雪,他掃開積雪,升起火堆,席地而坐。月色籠罩著大地,本該是靜謐祥和的氣氛,卻透露出一絲詭異。他心中微微有些不安,默默運起“六塵六根六識生滅妙法”,這門武功十分神異,用之對敵是用處不大,但卻能強化五感,就連百丈之外蠅蟲震動翅膀的聲音,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突然,斜後方十丈外一顆大樹上,一片很小的積雪,似乎落了下來。玄空睜開雙眼,他知道必然有活物在那棵樹上,當即轉身站了起來,朗聲說道:“何方高人,怎不現身一見?”話音剛落,一個消瘦人影從高處一躍而下,此人身著黑色袍服,頭戴一張鬼麵。玄空心中一驚,瞧此人的打扮應該是“二十四鬼”之一,好在對方的武功修為也在化境初期,說起功力還弱自己一籌,但是要小心是否有其他敵人。

    那人輕笑一聲,陰陽怪氣地說道:“你的聽力可真不錯,我不過吹落一片雪花,就被你發現了。嗬嗬。”玄空刹那之間,心中閃過無數念頭,語氣平和地說道:“閣下是誰?某家與閣下素不相識,為何跟蹤於我?”那人又笑了一聲,言道:“你既然也是邪派高手,如何不識得我?”玄空心道;“看來此人並沒有看破我的身份。”假裝打量了一番,順著他言道:“莫非閣下是‘二十四鬼’中的英雄?”那人說道:“不錯,我在二十四鬼中占一個‘魆’字”。

    玄空點了點頭,一抱拳說道:“原來是魆鬼先生,在下行走江湖多年,自問從未得罪過二十四鬼,魆鬼先生找我有何貴幹?”

    “二十四鬼”居當今江湖邪派高手之首,正派門人聞風喪膽,同為邪派也都敬而遠之。這些人在同道中人麵前,時常倨傲怠慢,頤指氣使。那魆鬼始終背著雙手,言道:“我找你隻是想問一件事,我‘二十四鬼中’魙鬼與你有什麽關係,說不清楚可不行。”

    玄空心下一凜,“這個消息一定是在金鳳樓透露出去的,他隻在那裏拿出過魙鬼傳授的金雁功。”此時若說自己不識得魙鬼,難以讓人信服,玄空言道:“魙鬼?你說的是陳延平嗎?他是我門派中長輩。”魆鬼銳利眼神看向他,言道:“一派胡言,雁翎門早就破敗了,怎麽還有後輩弟子?我看你是說不清楚啦!”

    玄空神色自若,言道:“你若不相信也無所謂!”謂字念出同時,一道掌力陡然擊出。他心下了然,與這些妖人講不出什麽道理,何況自己根本就是胡說,不如先下手為強。

    魆鬼萬沒料到對方竟敢先行出手,倉促間雙掌封擋,隻感覺手臂一麻。未得餘裕,第二道掌力又迎麵擊來,魆鬼仍是一擋,這次抵擋不住退了半步。

    玄空見突襲行之有效,第三道掌力又催生而出。不料,那魆鬼身影一晃,如鬼魅一般躲了過去,隨之出現在自己五尺跟前。同一時間,玄空這才明白,此人功力不算強,卻因身法奇高,才能位列化境初期。而自己修為停滯不前,正是因為身法太差。

    魆鬼這一閃一躍兔起鶻落,跳到玄空麵前,一抓直取其麵目。這招有兩大用意,一來欲圖將其製住,二來也想抓掉其頭上的鬥篷,看看他真實麵目。

    玄空腳尖一點,踢向魆鬼的下腋。那魆鬼一擊不成,及時收招,腳下一錯,又晃到了斜後方,掌運毒氣打向他腰際。玄空借著上踢之勢,翻身而起,指尖點向魆鬼肩膀上的穴位。

    魆鬼又即身影一閃,重新出現在兩丈之外,一臉狐疑地道:“你到底是誰?”剛剛玄空所用招式俱是當年魙鬼所授,而內勁則是同運那無名功法與雁翎功,一身武功亦正亦邪,顯的高深莫測,他自信任誰也看不出什麽。當下仍是壓著嗓子,沙啞地說道:“在下空玄子,不過是江湖中一個無名小卒罷了。”

    魆鬼將信將疑,說道:空玄子?沒有聽過,即是無名小卒,怎麽不敢以真麵示人?玄空歎一口氣,道:我與閣下從未蒙麵,為何要苦苦相逼。話音未落,轉身一躍,向密林深處奔去。之前那一番短暫交手,玄空心中已然明了,隻消用出少林寺的上乘武功,擊敗這個魆鬼並非難事,但是此人身法高超,輕功不凡,想要留下此人頗為不易。倘若貿然顯露身份,卻讓魆鬼逃掉,那可就將自己陷入危險境地。因此他決定還是先擺脫這個魆鬼。

    卻聽見魆鬼厲聲叫喝:站住別跑!在身後緊追不舍。兩人奔出十多裏路,玄空感覺魆鬼越追越近,暗自煩心,這魆鬼真是如同狗皮膏藥一般,太過難纏。他倒不懼魆鬼,隻是擔心被他糾纏住,惹來更多麻煩。需想個辦法脫身才是。

    玄空轉身一掌把魆鬼逼退,可沒跑出數步,又被其趕了上來。隻聽魆鬼譏諷道:“你這輕功當真不怎麽樣。實話與你說了,我所練輕功叫做百鬼夜行,天下輕功譜中排在第三十三位,憑你的腳力根本逃脫不了。” 天下輕功譜中,將從古至今的輕功全部排入其中,這百鬼夜行能高居三十三位,卻是不凡。然則玄空恍若無聞,仍是不停在林中奔行。

    兩人又追逐好一會兒時間。玄空看見前方有一低窪之處,積了許多雪,心中一喜,停在了前方。魆鬼提防他突然發難,不敢靠的太近,距他數丈外也跟著停下。

    果然,玄空立刻向著後方打來一掌,魆鬼閃身避過,那道掌力打在魆鬼身後的一顆大樹上,傳來一聲樹木折裂的聲音,隨後樹冠上的積雪紛紛灑落。玄空接著向身前、左、右各擊出一掌;又跳進低窪處,掃堂腿一轉,立時弄的滿天飛雪。魆鬼屏氣凝神,既防他趁機偷襲,又防他逃走。忽見雪花飛舞之中,黑影晃動,向著樹冠上竄而去。魆鬼飛起一掌壓了過去。黑影竟不招架,被那掌力擊出好遠。魆鬼暗叫不好,跳過去一看,隻是一件黑袍。他心中不甘,在四周找了好幾圈也沒見人影。徘徊許久,魆鬼這才悻悻離去。

    又過了半個時辰,還是原來那低窪之處,一個光頭少年鑽了出來,不正是玄空嗎?原來之前,他將身上的黑袍向上拋出,吸引注意,自身卻鑽入了下麵深深的積雪當中,運起閉氣功。等了好些時間才又爬了出來,他不敢久留,跑到附近一個鎮上,投店住宿。

    第二日,玄空改了行裝,重新打扮成普通少年,買了匹黃驃馬騎行。比之昨日身著黑袍,施展輕功而行,低調許多,幾乎引不起旁人注意。他回憶起昨天的事,心想大有可疑之處。究竟是不是金鳳樓將自己的行跡透露給魆鬼?是偶然泄露,還是說這金鳳樓與二十四鬼本就有牽連,亦或者金鳳樓的背後就是二十四鬼?下次再去還需很謹慎一些。

    一連行了十餘天路程,終於來到了常善居住的靈蛇穀,此處毒蛇太多,馬匹容易受驚,玄空將黃驃馬拴在穀外,獨自步行而入。

    隻見這靈蛇穀穀口下寬上窄,兩側山壁上倒插著兩塊岩石,如同毒蛇的獠牙,整個穀口真如腹蛇張開血口一般。玄空不禁也感歎此地之奇峻。

    進入其中,毒蛇更比穀外多了一倍,大多是三角頭花身,帶有劇毒。玄空小心翼翼向深處走去,遠遠能夠往見有一座木樓,大概就是常善的住處吧。還未走近,就聽見人聲熙攘;待走近了,隻見院落中有五六個年青人,其中有男有女,男的麵目英俊,女的相貌秀美,每人捧了個蛇壺,在那裏有說有笑的玩鬧。玄空心中暗笑,常善這老小子居住在這靜僻地界,倒也挺熱鬧的。

    這三男三女見到樹叢中,突然走出一個穿著粗布衣服的農家少年,都感覺十分詫異。靈蛇穀此地俱是毒蛇,常人躲避都來不及,這少年竟獨自走到了這裏,也算是命大的很。

    其中一男子見他走進籬笆院裏,說道:“喂!那小子,你怎麽走到了這兒?這裏是不能亂闖的,快返回去吧。”玄空問道:“這裏柳仙常善的住所嗎?”此言一出,這幾個人都仔仔細細地上下打量他,實在沒有想到這個農家小子竟然能說出常善的名頭。又一個女子斥道:“你怎麽敢直呼常仙人的大名,這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另一個人附和道:“對啊!常仙人的大名,尋常人萬萬叫不得,你小子這樣直呼其名會招報應的。你可知道常仙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知五百年,中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是活神仙一位。”隨即那些人也都跟著大吹法螺起來,說的盡是什麽空前絕後、前無古人、震古爍今雲雲,聲音扯著老高,也不知是說給玄空聽的,還是說給屋中人聽的。

    這些人吹噓起來,當真誇張之至,更有甚者把常善與前朝大能如李淳風、袁天罡之流相提並論。更有趣的是,他們似乎並不認為自己在大拍馬屁,反而說的理直氣壯,似乎在陳述一個事實。

    玄空忍俊不禁,捧腹大笑了起來,心道:“原來常善這老小子還喜歡這個調調。”那些人見他不以為然,笑聲中更是透露出譏諷,質問道:“你笑什麽?”玄空道:“沒事沒事,隻是想到有趣的事。”

    這時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走出一位身著青衣的中年人,正是常善。他本來聽到六位門人的吹捧,心中滿意,臉上也笑容可掬。可一看見那粗衣少年正是玄空,麵容一僵,隨之雙眉一皺,變化出一副愁容。他此時心中後悔不已:“那日一時高興就把自己的住所說了出來,誰知道這混蛋小子真找上門來,呸!呸!呸!真是嘴欠的很,嘴欠的很。”

    玄空見到常善走出,當即躬身抱拳說道:“常先生,小子有些事情想請教於你了。”神情恭敬,頗有禮節。他心想畢竟是有求於人,禮數不可缺。況且這常善既喜歡聽別人拍他馬匹,自己就給他一個麵子。

    常善生怕他突然做出什麽令自己顏麵掃地的事情,心神一動,一把拉起玄空就走進了自己的木屋。

    進了門,常善坐在主位之上,拉長著臉問道:“你怎麽來了?”玄空也不客氣,一屁股坐在了客位之上,言道:“小子不請自來,一來是看望常先生,二來是有事請教,常先生怎麽不歡迎嗎?”

    常善知他探望自己為假,有事請教是真,說道:“不敢,歡迎的很,不過我有什麽可指教你的?”玄空嘿嘿一笑,說道:“常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知五百年,中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是活神仙一位。無所不知,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自然能指點小子我。”這一番話與方才院中那些門人所誇如出一轍,隻是從玄空的口中說出似乎就變了滋味。

    常善臉上有些泛紅,冷哼一聲,道:“你小子大老遠跑來就是為消遣我的嗎?”玄空道:“怎麽會呢?我是想問常先生可曾聽聞過陰陽乾坤劍?”常善正色道:“這兩把劍在百劍譜上是有名之物,我怎麽會不知道。兩把劍分公劍與雌劍,公劍劍長三尺三,雌劍劍長二尺九,這公劍的劍身是由赤鐵金晶鍛造而成,雌劍劍身則由極北之地的寒冰鐵磨製而成,都是削鐵如泥的利器。”常善濤濤不絕,又道出陰陽乾坤劍種種妙處。玄空見他越扯越遠,插口問道:“那常先生,這兩把劍現在在哪裏?”常善眼睛轉了一圈,道:“不知道。”

    “啊!?”玄空想到自己跋山涉水,滿懷希望地來到這裏,最後得到的隻是“不知道”三個字,心中大失所望,失聲叫了出來。

    常善說道:“我又不是事事都知,這有什麽稀奇的?”玄空埋怨道:“那說什麽無所不知、全知全能的雲雲,嘿呀,真是厚顏…。”常善見他聲音越來越高,連忙伸手去捂他的嘴,說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嚷嚷什麽?我雖不知,或許有人知道。”這句話倒是勾起了玄空的興致,緊忙問道:“還有誰知道?”常善哼了一聲道:“我正要去拜訪我們‘五仙五毒’的老大,你隨我去一趟。她若不知道,世上恐怕就無人知曉了。”

    “五仙五毒”是江湖之上十位異人,外號分別是狐仙、黃仙、白仙、柳仙、灰仙、蜈仙、蛛仙、蠍仙、簷仙、蜍仙,代表狐狸、黃鼠狼、刺蝟、蛇、老鼠、蜈蚣、蜘蛛、蠍子、壁虎、蟾蜍。這十人誌趣相投,便結拜為異姓金蘭,合稱“五仙五毒”。

    玄空知道這些人的外號,卻不知誰是其中老大,遂問道:“你們老大是哪一位?”常善道:“小和尚還真是孤陋寡聞,“五仙五毒”的老大當然是狐仙。但有一點,我先說明,我們老大的武功遠勝於我,她知不知道是一回事,願不願意告訴你是另一回事,你到時候可莫要強求啊。”玄空點頭道:“常先生所言極是,小子是來請教,而非強求,狐仙若願意指點一二,我定有禮品奉上。”常善道:“算你小子上道,跟我來吧。”

    常善領著玄空出了木樓,吩咐幾句,便離開了靈蛇穀。兩人騎馬而行,來到二百裏之外,一個名叫狐岐之山的地方。此處山色明媚,山勢峻秀,一點積雪也無,上麵生長著許多四季常青的鬆樹,映的蒼翠欲滴。現下還是冬季,若到了春夏之時,必然是鳥語花香的場所,與之靈蛇穀的陰冷氣氛大不相同。玄空行在山裏,口中讚不絕口,偶爾不忘譏諷幾句靈蛇穀。常善與他早已熟絡,知他秉性,也不生氣,時而反譏幾句。兩人一路鬥嘴而行,倒也十分輕快。

    待到行至半山腰處,見有一潭湛藍色的湖水,湖心中有一座小島,上有一小小的莊園。玄空望著清澈湖水,不解道:“怎麽這裏冬天還不結冰。”常善笑道:“結了冰還有什麽風景可看。這裏的水可不是一般的水,而是海水。”

    玄空暗自心驚:“這一湖水都是海水,那可需要多少的人力運送?”他嘴上可不願對常善示弱,接著問道:“那你可知海水為什麽不結冰。”常善道:“海水自古就不結冰,大海無邊無際,你什麽時候聽過天冷把大海凍住。”玄空暗笑,“你畢竟是個古人。”隨即神氣十足地道:“這是因為海水中的鹽分、雜質高,凝固溫度比一般的水低許多。”

    常善詫異地瞅向他,言道:“你這小子從哪裏聽來的?好像有些道理。難怪當年老大隻是讓我們把海水曬幹的幹物運來,投到了這湖水裏。”

    兩人把馬拴在了湖邊,乘這一艘小船渡到了湖中央。上得島中,常善走到莊園門前扣了三下。半響之後,屋內有一女子輕聲問道:“哪位?”這聲音如銀鈴一般,清脆悠揚,娓娓動聽。僅僅兩個字又如音符一樣在聽者腦海中跳動,心裏酥酥麻麻,仿佛要把魂鉤了出來。

    玄空心中一驚,原來這五仙五毒的老大是一女子,聽聲音如此嫵媚,見了麵那還了得,還是真是狐仙。常善聲音諂媚的很,說道:阿俏姐,是我,常善。那聲音又即響起:“是常兄弟,快進來吧!”常善一推,那院門便開了一個縫,他扯著玄空走入其中。

    隻見莊院內布置頗為雅致,院中並無他人,隻有一位素衣女子坐在竹椅上。那女子見到他們進來,也同時站起身來。玄空這才看見這女子模樣,素衣之下,膚白勝雪,領如蝤蠐;纖細的腰枝,不盈一握;恰到好處的胸臀,修長的大腿,在衣裳遮擋下呈現出完美的輪廓。正如詩所雲:鬢垂香頸雲遮藕,粉著蘭胸雪壓梅。再看那張精致的瓜子臉上,似閉非閉的狹長鳳眸,眼波流轉間,似乎就能把人的魂魄攝入,挺直秀美的鼻梁下,有一張櫻桃小口。她看見兩人走來,露出淡淡地微笑。當真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玄空從那貧瘠的詩詞儲備中擠出兩句詩,險些念出聲來。他猛然回過神來,不禁暗歎:“好厲害,就隻看上一眼,我這多年禪定就要丟了。再說這女子看上去也就二十七八的年紀,常善四十歲左右,竟管她叫姐姐,看了他們五仙五毒也是不以年齡論先後。”

    旁邊的常善更是看都不敢看一眼,把視線移到旁處,說道:“阿俏姐,你要的東西我找到了。”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物件,遞了過去。那東西散發出奇怪的氣味,玄空認不出來,也不怎麽感興趣。

    狐仙阿俏接了過來,行一福禮,言道:“常兄弟費心了。”常善臉上有些紅,擺了擺手,道:“哪有哪有。”阿悄看向玄空,問道:“這是你的弟子嗎?”不等常善否認,她微微搖頭道:“不會,他的武功可比你高出許多。”常善苦著臉,介紹道:“這是我一忘年小友,他隨我來想請教你一些事情。”

    玄空作揖道:“狐仙前輩,小子玄空這廂有禮了。”阿俏還了一禮,言道:“原來是少林玄字輩的高僧,難怪一身佛門神通。”玄空心頭一震,這狐仙不得了,竟然看出自己出身少林寺。初時他隻是注意到阿悄的容貌,此時才發現這阿悄的修為竟然是化境後期,江湖上能達到如此境界不超過二十人。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先前自己可是小覷了這五仙五毒。

    常善在一旁幫著說明了玄空的來意,阿悄點了點頭,言道:“我正好知曉乾坤陰陽劍消息,這也不是非什麽大秘密,告訴你無妨。”玄空未曾想此事竟如此順利,心中大喜,抱拳道:“還請狐仙指點迷津。”阿俏道:“叫狐仙太也見生,就叫姐姐吧。有一把劍就藏在華山朝陽峰之上,當年陳摶老祖閉關的洞穴中。”玄空又是作揖道謝,手向懷中掏去。他本想以金雁功作為謝禮,可此時一想似乎不妥。於是說道:“小子本準備了些功法作為謝禮,隻是恐怕難入姐姐的眼。今日隻得空口道謝,日後定有補報。”阿悄笑道:“隻是一件小事,無需謝禮,我把藏地告訴你,能不能取到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玄空辭了阿悄與常善,離了狐岐之山,向華山所在方向行去。此間相距三千餘裏,一路無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