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攻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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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過天來,果然有大隊人馬悄悄在破廟附近聚攏。但見這些人都是身著黑袍,頭戴黑帽,衣裝與氣質帶有一股神秘感。總共有近千人,大多步伐矯健,顯是有功夫在身。其中有近百位老者氣息渾厚,明顯武功已臻一流境界。玄空望著這些?教教眾,心中頗為震動:“?教衰弱至此,竟還有如此大的勢力,可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這些人的武功,都不弱於一些中原教派的掌門。可見當年作為吐蕃國國教,那等威勢必定熏天赫地。”
這些黑袍老者一齊湧進來,小小的廟堂登時顯得擁擠不堪。玄空與六位護教大法師站在當中,吞米桑布紮向他說道:“這些俱是我教分部在西蕃之地各個廟宇的執事長老。”玄空點點頭。
這些老者看向六位大法師目光十分崇敬,可當他們瞧見一位異族青年站在第一護法和第二護法之間,紛紛眉頭一皺,顯是十分不解。這些人一齊施禮,說道:“見過六位辛波大人。”辛波所指即是?教法師。這些人所說都是吐蕃語,玄空雖聽不懂也能猜個大概。
詹巴南喀說道:“在此之前,我須向眾位引薦。”說話同時,他把手擺向玄空,接言道:“這位便是我教先代大辛波的傳人,也是現在我們的大辛波。”此言一出,眾人麵麵相覷,又即議論紛紛,臉上均現出驚詫之色。?教教主最高上師便是創教祖師,而曆代大辛波相當於教主。眾人實在想不懂,教中數十年都無人能擔大辛波稱謂,眼前這異族青年何德何能讓詹巴南喀如此稱呼?
吞米桑布紮見眾人無動於衷,不禁麵露慍色,高聲說道:“我教數十年群龍無首,今日大辛波終於歸教,這本是一件大喜事,諸位何以如此漠不關心?是不信大辛波,還是不信我等?”這時終於有不少人合十見禮,紛紛言道:“見過大辛波!”
也有人仍不信服,一位滿是皺紋的老者走上前來,說道:“請問幾位辛波大人,大辛波可承襲我神教法術?”
玄空即聽不懂,也不甚在意。詹巴南喀卻是十分憤怒,高聲喝道:“混賬!頓珠增巴,你是要考驗大辛波嗎?”老者頓珠增巴亦感覺到自己言語欠妥,對大辛波是大為不敬,頓時出了一身冷汗,忙退回人群當中。
眾人雖不懼所謂的大辛波,卻是極為敬畏詹巴南喀,見他動怒,議論之聲登時熄了。片刻之後,破廟中已是寂然無聲。
這時詹巴南喀才開口道:“辛饒欽!(該教口頭禪),此次召眾位前來所為兩件事,其一便是我教大辛波歸教,請大家來瞻仰參拜;其二,則是商議奪回岡底斯山神廟之事。紅教之人欺人太甚,竟然敢趁我等不備,偷襲侵占我教神廟,實是罪不可恕。眾位有何卓見?”
眾人聽起此事,無不怒火中燒,紛紛“哇呀呀”地叫喊起來。這些人各個雙眼圓睜,仿佛瞳孔中有火焰將要噴湧而出。
一時間,群相嘩然。有的道:“奪回神廟!驅趕紅教!把那些僧侶一個個都處以極刑!”也有的道:“一定要以我神教最高刑罰處置這些異教徒!”更有不少人大聲應喝,“不錯!”“某某某說的不錯!”“定要如此懲戒他們!”總之說來說去大多是如何報複,卻無人提及如何先奪回神廟。
詹巴南喀見眾人同聲譴責,已是群情激憤,便道:“眾位所言極是!需得好好懲戒這些人。不過當務之急是先奪回神廟,我等暫定子時發起攻勢,沿山陰麵登峰,由神廟側殿攻入。各位可否讚同?”一眾教徒紛紛點頭稱是。
當即詹巴南喀等護法開始調兵遣將,安排進攻細則。大致是詹巴南喀、吞米桑布紮各領三百人,由神廟側麵發起總攻,其餘四位護法則各領一百人由神廟正前方攻入。
玄空在側旁觀。他雖聽不懂,仍能感覺到這幾位護法布施的井井有條,十分周密,心中暗暗佩服。又想詹巴南喀與吞米桑布紮這兩人實在老謀深算,不由得對兩人又提防起來。
分派已畢,眾人稍作休整,卻是枕戈待旦,無人敢放鬆警惕。直待夜幕降臨,一眾人馬在月色的掩護下悄然向著大雪峰進發。
岡底斯山最高峰岡仁波齊,高數千丈之餘,比之中原的五嶽可要高出甚多。?教神廟就坐落於山顛之上。欲上神廟拜祭,必先登上這座高峰。其山勢不僅高,且甚險,極難登頂。往往有教中信徒花上數日時間才得以抵達神廟,這些年來更多許多人喪命於登山途中。
好在詹巴南喀所帶領的近千人,無一不是武功高手,自然能夠輕鬆登頂。但見月色照在雪峰之上,映出淡淡的銀輝。那聳立的大雪山上,一排排小黑點在向山尖聚攏。
不多時,這千人已然登上岡仁波齊之頂。此時的山巔,除了呼嘯的大風,再無其他聲響,是一片寂然。皓月、銀峰,這潔白而純淨的世界,籠罩在一片肅殺氣息之中。四周萬籟俱寂,卻又隱藏著無限殺機。
再瞧那座神廟,遠遠望去仿若天上的仙宮,高踞在山巔之上,蔚為壯觀。一座座神殿氣勢恢宏,又莊/嚴肅穆。
隻是屋瓦鍍金,本該光彩奪目,可在夜色下卻是有些暗沉;院牆朱紅,本該富麗堂皇,可在月光下不禁讓人聯想到殷紅的血色。
伴隨著大護法手勢一揮,這千人隊整齊化一、匪匪翼翼包圍了神廟。大護法手勢又是一揮,這千人便悄悄衝進了神廟。
此時,神廟之中尚有數百紅教僧侶在此休憩。這些人白日修整殿堂,已經將這裏原來所供奉的神像更換了一半,其他布置也已經按照佛教的習慣重新擺放,儼然要將此處改造成一座佛堂。
僧侶勞累了一天,晚上睡的正香,忽然聽見側殿傳來“啊!啊!”兩聲慘叫。畢竟是在敵人的大本營,不少人都十分警覺,聽見異動,立時清醒過來。
殿堂深處,一位珠光寶氣、法相莊/嚴的僧人突然睜開雙眼。見此人額頂深陷、額側高高鼓起,顯然已練就密宗上乘內功,委實不可小覷。他雙耳豎起,耳垂顫動兩下,片刻之間已悉敵情,隨即高聲喝道:“眾弟子隨我去側殿禦敵!巴桑領五十人去麵前禦敵!”眾僧侶應聲而動,各自拾起兵刃,隨這位護法迎站。
這些僧侶反應不慢,而?教的教眾更為神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已然衝進偏殿來。待到那紅教護法率眾抗擊,居於偏殿的僧侶幾乎被屠殺了一半。
紅教護法一馬當先,見來者正是自己的大敵詹巴南喀,本來溫和的神情已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臉慎重。兩人均是西蕃的頂尖高手,過去不隻一次相鬥,各擅勝場,心中也都相互佩服。如今自己突襲?教神廟而得逞,對方自然也以牙還牙,以夜襲相報複。
紅教護法當即喊道:“眾弟子,隨本座蕩滅這些妖人!”僧侶們大聲應和,隨之衝上去殺敵。
?教眾人均穿一身黑袍,而紅教之人則多襲一身大紅袈裟。霎時間,這一黑一紅衝殺都一起,交織出一幅慘烈的畫麵。兩派中人早在數百年前就結下不解之仇,這時見麵手下更不留情,喊殺聲與慘叫聲此起彼伏,更是互相叫罵著“異教徒!”
這些僧人是佛教的密宗,與中原的禪宗大不相同。玄空站在神殿角落冷眼旁觀,他雖答允詹出手抵禦密宗上師,此時卻也不願助他們彼此屠殺,沾染上其中的因果。
兩教之人互相斫殺,都十分英勇,而?教占有人數的優勢。伴隨詹巴南喀的手勢,一隊隊教眾將抱成團的僧侶分割開來,進而逐步擊破。
稍時黑袍人已是大占上風,畢竟此處匯集?教精銳,而這裏的僧侶隻是密宗教眾的一部分。黑色漸漸聚攏,紅色則被包圍到當中。身著紅衣的僧侶或被殺、或被擒,被殺者麵目猙獰,被擒者低眉垂目。
這時大多數僧侶也看出局勢不利,不由得心生畏懼,打起來遠不如先前勇猛。一些人更已經萌生退意,向著廟後方向而逃。不料詹巴南喀一擺手,黑袍人又分出一隊人將神廟後方包圍。僅有少數僧侶成功逃下了岡底斯山。
又過不久,紅衣僧侶就隻剩下一小撮人被圍困在主殿中,兀自頑強抵抗。先前那位紅衣護法赫然列在其中,他揮掌之間打退數位?教法師,即便被眾人包圍,一時也沒現出敗勢。
詹巴南喀見狀大喜,心想:“這便是中原人所說的否極泰來,先前雖丟了大本營,而今不僅成功奪回,還能將密宗第一護法一並擒下。此人若不是桀驁自恃,膽敢攻上神廟,想拿他絕非易事。”遂喝道:“鳩摩什!你們大勢已去,莫要再負隅抵抗,趕緊束手就擒吧。”同時間,他也揮掌將那位叫做巴桑的僧侶擊倒。
隻一句話的時間,紅衣僧侶又有數人相繼倒下,大殿之中就隻剩鳩摩什一人還在反抗。眼見四周俱是敵人,縱然他武功再高,最後也仍不免被擒。然這鳩摩什並非常人,其一生屢經風浪,所遇艱難險阻實在不少,所破危局也是不計其數,這才做到上師座下第一護法的位置。此刻雖已身陷重圍,仍是臨危不懼。他雙掌護住周身,把四麵的攻勢盡數抵擋,又喊道:“詹巴南喀!想不到你們仍有這麽多的餘孽,這倒是本座疏忽了。今日我寡不敵眾,不是你們的對手,但要我投降可沒那麽容易。將來我教上師必將你們這些異教徒盡數掃滅。”
隻見鳩摩什在數十人的包圍下,越戰越勇,不僅沒露敗相,反而將圍攻之人打的節節敗退。詹巴南喀等均想旁人難以降服此獠。六人相視一眼,黑袍微微抖動,六道身影已然向著鳩摩什夾攻而去。六位護法武功何其之高,一經出手,鳩摩什立感大為難擋,左支右絀。眼見就要敗落,鳩摩什又喊道:“你們以多欺少,算什麽本事?便是贏了我,我也不服。詹巴南喀,你敢不敢與本座單打獨鬥,一決勝負?”
今日若隻有詹巴南喀六人在場,必不理會鳩摩什這番言語,說不定還要立時痛下殺手。可此時?教上千教眾都在側觀戰,詹巴南喀再對鳩摩什的挑戰置之不理,可就有傷顏麵。當年黑紅相爭之時,一方提出鬥法,對方若不應答,便被看做是一種畏懼與軟弱。這對於黑紅兩方都是不能接受的。
六人遂同時罷手,其餘五人後退,唯獨留下詹巴南喀與鳩摩什相對而視。詹巴南喀道:“好!本座便成全你,與你單打獨鬥!”
話音甫畢,兩人各擺架勢,一場龍爭虎鬥即將上演。
見狀,玄空從角落裏緩緩走來。一眾信徒幾乎都忘了這個名義上的大辛波,見玄空出來,還以為他要出手,又見他站在一旁袖手旁觀,不禁略感失望。
此前,玄空始終躲在暗處,聽這些教徒嘰裏呱啦說的不停,既聽不懂,也不願多管此中之事。方才見另五位護法一齊退後,唯獨留下詹巴南喀與鳩摩什對峙,顯然兩人要來一場公平比武。他心想兩教功夫與中原武功不盡相同,也是大有可借鑒之處,正好趁此機會見識一下,是以走近觀看。
但見鳩摩什雙手一合,對麵詹巴南喀則是單手一立,兩人雄厚真氣漸漸勃發,流轉於周身,已將各自紅色僧衣與黑色長袍高高鼓起。同時,一眾圍觀的黑教教眾不期而同向身後撤去。詹巴南喀是為黑教第一高手,而鳩摩什也是西蕃之地頂尖高手,兩人的武功都非同小可。他二人單打獨鬥,與先前六人夾攻一人自不相同,一旦兩人全力施展,旁人相距太近恐被波及。
片刻之後,兩人同時出手。詹巴南喀右手陡然推出一道雄勁的掌力,左手在下又出一掌。第一掌是平胸推出,打向對手胸口;第二掌隨後而至,擊向對手小腹。
鳩摩什微微一笑,顯得胸有成竹,隨後他那本來合十的雙手,向外一分,又齊平推出。
隻聽“波”的一聲響,兩人第一記交手並未有高下之分。見這一幕,在場?教中人大為震動,也不少人叫出一聲“咦!”
詹巴南喀在?教中地位超凡,這些年來他總領教中事務,其尊位相當於教中教主,大多信徒對其都敬若天神。尋常之事,隻要詹巴南喀出手,大都十拿九穩。偶有挑釁其權威之人,在他手上多半也走不出一招半式。而這位紅教護法鳩摩什,竟能輕而易舉擋住詹巴南喀的全力出手,其手段著實令眾人驚歎不已。足見此人能在西蕃之地享譽盛名,也是理所當然。
兩人交此一招,相互暗自欽佩,均覺遇到了平生之大敵。再出手均是全力為施,絲毫也不敢再有隱藏。隻見詹巴南喀招式狠辣,五指直取鳩摩什五竅。鳩摩什拇指翹起,點向詹巴南喀掌心勞宮穴。
勞宮穴雖在手掌,實則連接心脈,一旦被點中便是經脈大損。詹巴南喀不敢與他互換險招,當即五指手勢一變,去抓鳩摩什的拇指,另一手拳勁撲出,打向其右肩。
鳩摩什右掌一拂,擋去拳力,左手由指變掌,化手刀下劈。兩人又即硬撼一招,各退數步。
詹巴南喀黑袍一抖,整個人的氣息大變,使出一套極為怪異的掌法。玄空從未見過其中招式,但隻掃上一眼,就能認出詹巴南喀掌法所運內力,與黑袈裟神功路數相近,估計這便是?教本門武功。那邊鳩摩什見對手掌法怪異,立時也用出一路古拙晦澀的拳法應對。兩相打在一起,招式是一個比一個怪,一個比一個多變。
?教教眾肅然無聲,生怕發出動靜驚擾到場中劇鬥的兩人。一時間,神殿之中就隻剩下掌風拳勁激蕩的空鳴聲。
看到這裏,有些信徒不由得雙拳緊握,心跳加速,著實為詹巴南喀捏一把汗。此戰關係到兩教聲威,如果大護法詹巴南喀敗於鳩摩什之手,即便已經奪回神廟,眾人也覺麵色無光。就算最後仗著人多,將鳩摩什製服,頂多也隻能殺了此人,並不能挽回神教的威望。這些教眾信奉?教,更將一生心血都傾注於教派之上。教派名聲稍損一點點,都令他們難以接受。又見詹巴南喀久戰不勝,心中是緊張之至,都把目光聚集在詹巴南喀身上,縱然他招式奇快,眾人仍費盡心力辨別其一招一式,生怕他有所疏漏,一不小心敗給鳩摩什。
玄空則目不轉睛地看著鳩摩什,心想:“此人的武功習自上師巴仁喀,兩人路數必然相同,說不定他還會那門‘去煩腦之刀’,正好借此機會好好參詳一番。”
但見兩人大戰三百餘合,仍是看不出孰優孰劣。時而詹巴南喀稍占上風,而被鳩摩什出奇招扭轉;時而鳩摩什略加攻勢,而又被詹巴南喀以後發先至的妙招挽回局麵。
玄空心知這兩個人武功原在伯仲之間,要分勝負並不容易,一者是看是誰先出差錯。本來一位修為達至準絕的高手,其招式幾乎不太可能出現紕漏,除非對手與之功力相當。待兩人戰至真氣大損,彼此互相逼至絕境,或許出招本身的問題才會暴露出來。二者就看哪個內力更為深厚,最後誰所剩真氣越多,取勝幾率也就越大。
依此後者來看,應該是詹巴南喀更占優勢。兩人均有高深內功傍身,詹巴南喀年歲更長,其內力理應更為深厚一些。那鳩摩什年紀較輕,看其相貌尚未過不惑之年,雖天賦奇高,所積蓄的內力不見得能比過詹巴南喀。
玄空在側觀戰良久,見鳩摩什使盡諸多手段,與詹巴南喀全力周旋,仍不見那“去煩惱之刀”,心想:“此人似乎沒有習得上師巴仁喀的神功。”漸漸也失去了耐心。
所謂“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他已經身登絕頂之境,所體會到了武學秘奧已經不是詹巴南喀與鳩摩什所能理解。因此二人之間的比武,誠然引不起玄空的興致。又見兩人鬥到最後,招式越發散亂,許多克敵良機都未把握,不禁微微搖頭。
鳩摩什劇鬥之時,仍能觀八方六路之動靜,見玄空在不遠處搖頭,心生詫異。心道:“旁人都已退避甚遠,這怪人卻無動於衷,究竟是不怕我與詹巴南喀的內勁侵襲?還是渾濁悶楞,不懂得其中之凶險?看這人一身打扮實不像?教眾人,這人是誰?方才我明明見到,吞米桑布紮那老東西對他恭順有佳,想來此人身份並不一般。脫身之策或就落在他的身上。”想到這裏,鳩摩什攻勢漸緩,守勢增加。他自負計智過人,大敵當前,又強敵環伺,兀自心中不亂,這時更是開始盤算如何利用這怪人脫離險境。
詹巴南喀見鳩摩什一味防守,還以為此人心生懼意,當即招式愈使愈猛。眾人見大護法似乎已占上風,由衷而喜。
可沒過不久,鳩摩什忽然又氣勢大振,攻勢大增,一掌一拳絲毫不留餘力。詹巴南喀心中起疑:“此人搞什麽明堂?先前隻顧防守,這時又拚命搶攻,難道自知不能勝我,在此故弄玄虛?還是說此人真氣竭盡,打算殊死一搏?”詹巴南喀輕蔑一笑,掌法氣勢大改,轉而變得陰柔綿密,將周身護的密不透風,以待消磨鳩摩什的內力。
鳩摩什掌風呼呼,不斷向著詹巴南喀擊去,直打的真氣激蕩、塵土飛揚。這些掌力震的詹巴南喀連連後退,卻沒見他有何損傷。鳩摩什雙眼一瞪,仿佛已是心浮氣躁,又見他再一提氣呼呼呼又連打數拳。
詹巴南喀見他第三拳勁勢太過猛烈,單靠綿柔之力有些招架不住,也是急一口氣,猛擊一掌相應。但聞“嘭”的一聲響,兩人均受對方內力所震,詹巴南喀連退出數步,鳩摩什則連續後翻。
剛交這一招,詹巴南喀心下一凜:“此人內力後勁仍如此雄厚,根本不像力竭,他這般又是為了什麽?”又見鳩摩什向後翻了三翻,這餘勁本來化解,卻仍向後一翻,已然跳到了玄空丈許之外。
忽然間,玄空隻感覺周身之外,有一股吸引力,將他身子一扯。隨之他的衣服都順著這股風勢飄起。玄空一怔,暗道:“這是控鶴功!”他萬沒料到鳩摩什會突然向自己出手。
詹巴南喀等六大護法頓時明白了鳩摩什的用意,此人圖謀不軌,正是想借機挾持玄空反敗為勝。先前那些怪異的舉動,完是為了出其不意接近玄空。一時間也不知是該暗讚鳩摩什機智,還是笑話他愚蠢。自從攻進神廟,由始至終玄空一句話也沒說。鳩摩什能在激戰之餘,注意到玄空地位非凡,這確是他聰慧的一麵;然卻看不出玄空身負絕技,這又是可笑至極。
詹巴南喀麵露譏笑,心想:“我還苦於無克你之法,你卻去撩撥我教教主,當真是自討苦吃,很好很好!正好也趁此良機讓教主在眾人麵前樹立聲威。”心念及此,詹巴南喀便束手在側,毫無相助之意。
圍觀教眾見此一幕無不心驚,玄空可是六大護法親自拜上的大辛波,乃是教中最高領袖,要是被紅教護法所擒,那還了得?不少人搶上前去,準備救下玄空,然他們的武功遠不如鳩摩什,這時出手已然太晚。
玄空泰然自若,右手輕輕伏在胸前,這動作在他自己看來極為輕緩,旁人卻根本沒看清。瞬息之間,一道掌印已經出現在鳩摩什的胸口。這一招有五成功力,立時把鳩摩什打的氣血翻湧、肋骨斷了兩根,仰身栽倒在地上。
剛剛那一招掌出神速,其勢堪比風雷。在場眾人也隻有鳩摩什、詹巴南喀、吞米桑布紮均隻看玄空手腕一抖,可掌力如何推出卻沒人瞧見。眾人見此神技群相聳動,互相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有人言道:“原來如此,我神教大辛波還真不是白叫的。”也有人問道:“你們可看清剛剛那是什麽法?難道是密宗無上瑜伽部法的大手印神功?”立時又有人辯駁道:“胡說八道,我神教大辛波怎麽能用密宗大手印,你瘋了吧?”
詹巴南喀清了清嗓,說道:“肅靜!”這些喧嘩之聲隨之而止。詹巴南喀躬身向玄空施禮,道:“謝大辛波出手!”隨後走到了鳩摩什身前,點中他身上穴位,將其扶起。
詹巴南喀問道:“鳩摩什,你可服氣?”鳩摩什努起嘴角,舔了舔嘴唇上的血漬,道:“哼!我又沒輸於你,你如何問我服不服氣。這人是誰?”他眼神瞟向玄空,心裏想:“?教突然找來這樣一位高手,大為可慮,必須將此消息及時報於上師。”
詹巴南喀笑道:“這位是我神教大辛波!憑你也敢偷襲於他,當真是自不量力!”鳩摩什麵色一變,道:“我不信!你們的教主怎麽會是異族人?”他深知?教群龍無首已是數十年之久,突然出來一個大辛波,這可有些蹊蹺。又想:“是不是這些異教徒知道敵不過我們,就從中原請來一位高人相助。”
鳩摩什轉過頭,道:“尊駕是誰?有如此身手,想必是中原武林頂尖高人,何必受這些異教徒驅使?”
玄空見他也通漢語,微微詫異,言道:“在下出身中原武林,這是不錯,但也與?教有些瓜葛,其中因果不足為外人道。”玄空對鳩摩什其實沒有多少敵意,他深明一個道理,教派之爭根本上沒有對錯之分,不過是那虛妄的信仰有所不同,而導致狂熱的排他。是以在黑紅之間,他始終保持一個中立的立場,不因為鳩摩什是密宗護法,就對其有所偏見。究其根本他是個無神論者,這也是他能在禪、道、魔、密、?諸多教派之間遊走自如的原因。
鳩摩什又道:“小僧身在西蕃,對中土的禪宗十分了解,而尊駕出身中原,卻不見得能洞悉這些?教妖魔的陰險。我勸你早些與這些異教徒擺脫關係,莫要惹災禍上身。”
詹巴南喀見鳩摩什竟敢當著自己的麵挑唆教主,登時勃然大怒,喝道:“鳩摩什,休得胡言亂語!你可知你的行為有多愚蠢,便如同本座向巴仁喀遊說,讓他脫離密宗一般,你說可能嗎?”鳩摩什這便不再言語。
一眾苯教教徒一齊喊道:“殺了此人!依神教刑罰殺了此人!以昭彰其罪孽!”六大護法心中不以為然,此人留在手中大有用處,日後可做與密宗博弈中的籌碼,有此人在手,就連巴仁喀也定然會投鼠忌器。
詹巴南喀與吞米桑布紮道:“此人如何處置,還請教主示下。”玄空沒想到他二人能問自己的意見,說道:“你們問我嗎?”兩人道:“此人身份不一般,是殺是留,屬下二人不敢做主。需得由教主決策。”
玄空沉吟一陣,剛要開口,又想起鳩摩什能聽懂自己說話,於是在鳩摩什麵前一拂。霎時間,鳩摩什感覺耳中就隻剩下自己心跳聲與呼吸聲,仿佛已經被人剝奪了聽覺。他驚異地望著玄空,心中久久不能平靜,暗道:“傳聞?教巫師有念力傷人之巫術,原來不是空虛來風。不行,必須將這個消息告於上師。”
玄空其實是用無形虛勁將鳩摩什的耳孔堵住,令他聽不見外麵的聲音,這才說道:“我想先問問二位,想與紅教鬥到什麽地步?”兩人微微皺眉,憑心來講,兩人是想將紅教徹底鏟除幹淨,可依眼下?教的實力萬萬做不到這一點。這次能夠輕而易舉奪回神廟,一來是仗著以強擊弱,且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二來是紅教中人太過於輕視?教,疏於防範。但若紅教中人稍加重視,這一仗就不那麽容易能打下來了。
半晌後,詹巴南喀才道:“回教主,眼下我教實該自保,謀自身發展,暫不宜與紅教相爭。”玄空微微頷首。詹巴南喀心念一轉,也想通了玄空的意思,接言道:“那教主之意是放了此人?”玄空道:“此人是紅教密宗傳人,將來或許還要承接法王上師之位,殺此人必遭紅教中人瘋狂報複,將他留下,那些人也必想方設法救他。我想我們扣住此人,那密宗法王巴仁喀也會想方設法抓住你們中一人,來做交換。所以,若真不想與他們相爭,就隻能趁早將之放了。”
詹巴南喀陷入沉思,吞米桑布紮有些遲疑,說道:“可是上千教眾都要殺了此人,我們將其放走,如何交代啊?”玄空不耐煩道:“我也不會吐蕃語,該如何交代就看你們二人的了。”言罷轉身走向殿側,開始觀看那一尊尊栩栩如生的神像。
吞米桑布紮麵色為難,道:“這…這…。” 詹巴南喀向他一擺手,道:“誒!教主言之有理,既然已經吩咐下來,如何辦妥就看我等了。” 吞米桑布紮搖了搖頭。
兩人會同其他四位護法商議了一陣。隨後,詹巴南喀轉過身來,朗聲道:“眾位,鳩摩什犯下不可饒恕的重罪,應該處以極刑,獻祭給神明贖罪。”眾人聞聽“極刑”“獻祭”兩詞,大為振奮,不少人喊道:“正是!處以極刑!把他獻祭神明!”
詹巴南喀又道:“隻是今日暫時還不能取此人的性命。”聞聽此言,眾人嘩聲連連,有人忍不住問道:“辛波大人,為何不能殺此人?”
詹巴南喀長歎一聲道:“今日懾服此人,並非本座獨立為之,是由大辛波大人出手。傳講出去,旁人必說我?教以大欺小,有損大辛波的顏麵。
他這套說辭,眾人並不完全信服,有人喊道:“辛波大人,將鳩摩什穴道解開,再與他鬥上一場吧,讓他輸的心服口服。”不少人應和道:“正是!再鬥一場!我神教護法必然遠勝異教徒的法師。”
吞米桑布紮道:“這也不妥,此人已身受重傷,再鬥一場我們勝之不武,他也必不服氣。再者,此人妄圖偷襲大辛波大人,已被無上神法擊中,按理說他本該身亡,然而仍活到了現在,這或許是說此人命不該絕。眼下,大辛波大人正與神明溝通,方才神旨傳下此人不宜獻祭。”
眾人同時發出“哦?”一聲,隨即全部轉頭看向玄空。正巧玄空在一座神像麵前駐立,那神像寶相莊/嚴、瑩然生光,正是?教主神。神像一雙眼眸剛好下瞥,玄空揚頭仰視,好似對視一般。
這些教眾對?教神祗信奉之至,更深信曆代大辛波都有與神明溝通之能。大辛波本身就是神明的媒介,為信徒指導修行的上師。這時見玄空與神像對視,不敢打擾,紛紛轉過頭來。對鳩摩什的處置安排,也不再有異議。
詹巴南喀點開鳩摩什的穴道,又解了他耳邊的暗封,對其說道:“鳩摩什,你走吧!”
鳩摩什麵色未改,心中卻是又驚又喜,他本以為自己此時凶多吉少,早就報了護法殉教的決心,怎麽也沒想到詹巴南喀竟能讓他回去。可是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帶人占了這些人的神廟,他們怎能不追究?於情於理都說不通。更何況先前這些教徒可都吵嚷著要殺自己,怎麽又突然改變主意。
想起這些,鳩摩什心中一凜:“別是這些妖人故意戲弄於我,現在說放我走,馬上又要改口,想以此激的我心神劇蕩,來看我的笑話。不行,絕不能掉以輕心。”他不動聲色,淡淡問道:“是讓我下山?”
詹巴南喀哼了一聲,道:“當然,你以為本座會跟你戲言嗎?快下去吧,這裏是我教聖地,不允許有異教徒在這裏。”說著把鳩摩什扯了起來,向前一推。隨後,更把之前俘虜的僧侶也都放了。
鳩摩什領著一眾僧侶,神色自若地走出了神廟。出廟門不遠,這些人撒腿就向山下奔去。饒是鳩摩什定力超群,這時臉上再也隱藏不住那劫後餘生的狂喜,但見他眼角微眯,嘴角稍稍翹起,露出多年不見的喜相。
驚喜之餘,鳩摩什又有些後怕,自己得以活命全仗?教那幾個老東西一念之仁。倘若這些人稍稍想偏一點,自己已是身首異處了。想到這裏,他已經忘了胸口的疼痛,腳下越奔越快,竟遠遠把其餘僧侶甩在了後麵。同時,他對?教之人也稍有改觀,本來如刻板一般的偏見也微微淡化,似乎不再那麽仇恨這些異教徒。
詹巴南喀等護法處理完外事,便吩咐教眾重整神廟。僧侶攻占神廟期間,許多?教原有神像被砸毀或改動,這些神祗都必須複原。
夜色已深,玄空自顧自找了一處偏僻的場所,酣然入睡。(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