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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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日,青唐城舉行了董氈與烏思昭和公主的婚事。這日城中載歌載舞,一片熱鬧非凡。清晨,婚使持節帶隊,自王庭而出,一路浩浩蕩蕩前往行宮。烏思使臣特在府邸門前迎候,婚使將昭和公主接入王庭。進入宮門,公主走下步輦,由數位女眷簇擁而入。

    隻見昭和公主盛裝裹身,發辮係各式銀飾,耳戴鬆耳石,頸間環一條瑪瑙項鏈,腕戴玉鐲,腰間佩銀質奶鉤。她麵上帶上一張薄紗,僅僅露出那兩汪清水似的眼眸,顯露出無限的媚意,眉眼轉動,令人銷魂。舉手投足間銀玉脆鳴,凝神回眸中風情萬種。

    青唐王董氈身著華服,在百官的矚目下走向昭和公主。此前,董氈早就安排手下人去行宮打探了公主的樣貌。那日看了公主畫像,他已是魂不守舍。今日一見真容,竟比那畫像上的人更加美貌生動,一時間已是失了分寸。此時本該由公主走上前來,可他見公主那婀娜多姿的身段,便不由自主走了過去,一把拉住了公主的手。

    這位昭和公主說來是烏思王的侄女,其身份本來高貴,但仍不自滿,當初聽聞聯姻之事,便自告奮勇頂替原來的烏思王親女公主拉珍。這時終於見到了青唐王本人,立時承歡獻媚。她扯下臉上的麵紗,露出一張千嬌百媚的麵容,那雙眼飽含柔情,似笑非笑地望著董氈。這一眼便讓董氈銷魂蕩魄。那纖細而柔軟的小手不斷摩蹭著董氈的手心,隻把董氈撩撥得小腹一團火熱,下身脹的難受,已是情不自已。

    吐蕃風俗淳樸,與中原文化有所不同,其婚典禮節並不繁瑣,比之中原王朝帝王大婚可要簡單許多。

    董氈拉著昭和公主走到了廣場中央。有侍女走上前來,奉上一枚璁玉。董氈拿起璁玉放在了昭和公主的頭上。這是吐蕃傳統的婚禮儀式之一,這塊玉又名拉玉,象征這男方的靈魂,將玉放在女方頭頂,意指男人情係女人,將自己的靈魂托付給了女人。這規矩其實與?教有極大的關係,其中的靈魂觀念就傳自於原始?教。雖然現在?教在西蕃的地位被佛教取代,但是這傳統仍流傳了下來。

    與此同時,廣場上文武百官下拜,齊聲道:“恭賀讚普與昭和公主大婚!”董氈春風得意,說道:“眾卿家請起。”他隨即宣布封昭和公主為王妃,於此兩人大婚還剩最後一道禮儀做法招福。董氈攜公主入座,靜待兩教法師做法。

    但見廣場上已經布好兩個法壇,玄空與另一位老喇嘛各坐在法壇中央。玄空身著黑色法衣,老喇嘛則穿一身殷紅色的袈裟,兩人身後又站著一位護法,玄空身後自是詹巴南喀,老喇嘛身後就是鳩摩什。

    玄空假意閉目入定,其實暗暗睜開一道眼縫,注視著對麵那老喇嘛。但見此人年紀約莫有七八十歲的樣子,麵目並未奇特之處,宛如一位尋常的老人。但若真有誰將這老喇嘛看做常人,那可是太過糊塗了。仔細一瞧,便能發現老喇嘛身外一層淡淡的光暈,如同寶石玉器天然散發的光華一般,瑩然生輝,更予人一種神聖莊/嚴的感覺。玄空暗暗感歎:“發璞歸真!不愧為西蕃第一高人。”

    這老喇嘛就是紅教法王上師巴仁喀。此時他看似也在入定,實則在暗運神通,打量了對麵的玄空。

    巴仁喀中年之時已威震西垂,受萬人崇敬,如今年老不問世事,將教中事務盡數交由弟子鳩摩什打理,自己專心參研佛家密乘。半月之前,鳩摩什重傷而歸,又帶來一則消息,據言教派生死大敵黑教竟尋回一位大辛波教主,此人功力遠勝鳩摩什,隻一招就將鳩摩什打成了重傷。

    此事大為可慮,巴仁喀心想自己已入古稀之年,多說還有二三十年壽命可享。而聽聞那黑教大辛波十分年輕,且其功力如此深湛,也絕對不是短命之人。若自己圓寂之後,密宗便再無人能夠製衡此人。想到這裏,巴仁喀決定親自出山打壓這位年輕的大辛波,如若時機妥當,更準備取下這人的性命。

    瞧見對麵的玄空,巴仁喀心下一凜:“果不其然,此人周身氣息勢如日月山川,雄勁浩蕩。想必其內功已經達到極深的境界,但他這股氣勢並非全由內力營造,似乎在其身上更有些不可捉摸的力量內鑠於中。怪矣!怪矣!此人看年紀不過二十歲上下,是何等奇緣能讓他練就這樣一身武功?為何世間降下如此人物去當黑教教主?莫非這群異教徒又要興起?不行!今日便不殺他,也定要好好敲打他一番。”

    一位禮儀大臣走上前來,說道:“時辰已到,請兩位上師做法。”玄空與巴仁喀一齊睜開了眼睛,點了點頭。

    隨後兩方都有五位法師各持法器,同時走到了兩人身側。?教一方,兩人操真言豎幡,另三人持銀鈴與自鳴鼓。密宗一方,兩人打幢,一人持瑪尼輪,兩人拿金剛杵。這些法器都極為不簡單,其材質大多由人骨製成,顯得格外神秘。

    稍時,這些法器一齊響起,一陣悅耳而震懾心神的天籟之聲在廣場上彌漫開來。除玄空與巴仁喀外,其餘法師口中皆念念有詞。

    玄空單手合十,三道無形虛勁驟然升起,向著前方三根蠟燭襲去。隻聞“噗!噗!噗!”三聲,三根蠟燭一齊燃燒起來。這乃是使用淩空內力點燃燭火,中原武林能有這等功力者,不超過五指之數。在場除密宗中人外,皆以為是法術,無不心頭大駭,暗道:“難怪?教敢於和佛教當麵叫板,原來這?教上師真有法術。”

    巴仁喀見玄空展示這手功夫,正是?教護教無上神功,心想:“原來如此,難怪那些異教徒會擁立這麽不相幹的人為教主,其中緣由就在這裏。”他雙目怒睜,一改先前那一幅慈悲態,如同如來忿化不動明王,隨即雙手一合。

    玄空心下一凜,這就是密宗無上神通“去煩惱之刀”也叫“火焰刀”。這門武功與自己的黑袈裟神功淵源極深,又都是利用虛空勁力傷人,十分相似,在外人的眼中都是法術。唯有自己能察覺到,巴仁喀合掌瞬間,三道虛勁自他掌緣激發而出。也聽“嗤!嗤!嗤!”三聲響,巴仁喀麵前那三根蠟燭也猛然燃起,其火勢似乎比玄空那邊更旺一些。

    巴仁喀是青唐吐蕃的國師,群臣見他神技驚人,不無拍手稱讚。就連上座的青唐王董氈也是大為讚許。而兩教的其他法師則凝神觀看,心知一場龍爭虎鬥就要上演,同時口中的經文也不再念出聲來,手上的法器也都止息下來,生怕發出一點聲響,擾了上師的心境。

    巴仁喀三道內勁點燃燭火後,並不收勢,直奔玄空而去。頃刻間,玄空身前的蠟燭已被熄滅。

    玄空心中冷笑:“想如此輕易傷我,未免太小看人了。”他食指微動,虛勁如化三條無形影蛇向前探去,將巴仁喀襲來攻勢盡數消弭,又點燃身前的蠟燭。旋即中指一動,又補上後勁,向著巴仁喀擊去。

    巴仁喀見勢也暗運神功。伴隨“波”一聲,兩人身前的蠟燭同時熄滅,又同時點燃。在場群臣全都看的懵懵懂懂,都知道兩教上師正在鬥法,可是二人如何相鬥卻是誰也看不明白。隻能憑借那或明或滅的蠟燭瞧個大概。

    瞬息之間,玄空與巴仁喀交手數合,心中已然對這位西蕃第一高人有所了解,此人功力不弱於中原三大高手之一的火龍真人。先前,自己沒獲得黑袈裟神功原文之時,多半不是此人對手,現在則是難說。那邊巴仁喀心中震驚程度比之玄空更甚,想自己縱橫西蕃數十年,從未遇過敵手,不料今日所遇這年輕人竟如此不好應付。說不得稍有差錯,便會晚節不保。

    兩人剛剛的交手,大有試探之意。現在卻不敢再有所保留,均把各自最為高深的法門運使而出。玄空左手單立,數道無形虛勁化作一條條真力所凝的匹練,與巴仁喀隔空相鬥。他右手平舉與小腹,手心向上,激發出一股股內力不斷點燃加旺著燭火。

    對麵的巴仁喀也是如此作為,其雙手微微開出一縫,將功力一半用於與對手纏鬥,另一半則加旺自己的燭火。

    這六根蠟燭受兩人內力所激,呼呼燃燒,那燭火如已經逐漸由黃白色轉化為青藍色。古人愚昧不知其中道理,都以為是神法作怪,實則火焰的顏色與其溫度有關,這時燭火在兩股世上罕有的雄勁內勁催動下,已經升至五六千度。幾乎在一瞬間,六根蠟燭同時焚燒化盡。這一回合可說兩人鬥了一個平手,若非要論勝負,還是上師巴仁喀稍勝一點,畢竟他練功較長,內力提煉更為純淨,其燭火顏色更為青藍。

    巴仁喀起身合十,對董氈道:“讚普,招福已畢,可與王妃休息了。”

    董氈早已安耐不住,縱使兩教上師展示世間罕見奇術,他也沒有興趣觀看,一心隻想與昭和公主圓房。聞言,董氈歡然道:“謝上師!”攜公主轉身奔宮殿深處而去。

    而後,滿場眾人沒有一個退走,全都興致勃勃地望著場中兩教法師,那昭和公主再如何美麗動人,常人也不能享用,佛?之爭才是本次青唐王大婚的重頭戲。

    巴仁喀目送董氈離座,轉身對玄空道:“喇嘛欽!吾對貴教教理頗有不明,還請大辛波指教一二!”眾人均知大國師已然發難,無不耐心靜觀,廣場上變得寂然無聲。

    玄空不通言語,自不答話。而身後的詹巴南喀道:“大師,我教大辛波修煉閉口?之術,不能言語,所有問答皆有吾代答。”

    巴仁喀心中暗笑:“故弄玄虛!什麽閉口?之術,你二人不過以秘音傳話相互串通,以為能瞞過本尊的天耳通嗎?”遂道:“好!吾第一問,常聞?教好獻祭,濫殺牛、羊、馬等牲畜,又以無慈悲心之邪祟妄尊為神。如此愚昧、殘忍之教派以何為讚普做法招福?”

    獻祭無度乃是原始?教一大陋習,常被密宗所詬病,巴仁喀第一問果然以此為題。

    詹巴南喀聞言麵色不改,與玄空對視一會兒,仿佛兩人在意念中交流。巴仁喀則戲謔地望著二者,暗運神功,不料卻沒聽見任何動靜。巴宗心中生疑:“這兩人真能瞞的住我天耳通?”

    其實玄空二人根本沒有任何交流,此間涉及?教教理,玄空是一竅不通。兩人事先商量,一切都由詹巴南喀作答,玄空隻在此裝出架勢即可。

    不久,詹巴南喀開口道:“大辛波言,大師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先前大師所述獻祭之法,乃是我?教舊時之法。舊法中我教上敬神靈,下伏邪祟,教法樸素,確有不足之處。千年前辛饒祖師化身佛陀普世,而今,我教承襲辛饒祖師所創新法,有九乘上學,有四因乘,五果乘之分。四因乘中夏幸乘有占卦、測算、垛術、醫術等四種,囊幸乘有四吟門、九種嚎叫法、四十種酬謝法,楚幸乘可清除妖魔、禳解禍殃、調解紛爭,斯幸乘為主要分為八十一種死法和三百六十種葬法,為死者匯集魂意心、平息化解世間悲痛之幸。如此前四因乘已是保羅萬象,為青唐王做法招福有何不能?”

    佛?相爭數百年之久,兩教相互滲透,詹巴南喀所答新法已是融合了佛教思想。是當年滅佛之時,?教自知自身教理淺薄,便明目張膽抄襲佛教典籍,容納進?教經文當中。

    眾人見玄空神色自如,以為他隨意釋解,借詹巴南喀之口應答妥當,若清風卷霧,豁睹遙天。實是大能大賢之人,無不暗暗稱讚。

    巴仁喀聞言心中冷笑不已,暗道:“異教徒果然厚顏無恥,竟剽竊我密宗教理與我密宗辯論。饒是你們再如何奸詐,其教理仍囊括於我密宗之中,正應了中原人那些成語班門弄斧、東施效顰,焉有取勝之理?”正待再次發問,卻聽詹巴南喀搶先說道:“大師,我教大辛波也存疑問,還請作答。”

    巴仁喀道:“請言!”

    詹巴南喀續道:“吾聞貴教派九乘次第,大圓滿法為最高次第。此法說先前離垢之智,明空赤露,為大圓滿。唯真心為本來智慧,再無餘法。如此真心一切眾生無量劫來,本來刹那未離,特眾生不自認知耳。

    而貴教派又將佛性分為九乘,顯三乘包含聲聞、獨覺、菩薩,是修行的起始,須曆經磨難,才能獲得成就。

    然大圓滿法認為人心本具佛性,心乃諸法本源,隻待破除煩惱迷霧,見清淨本體,就悟性成佛。既如此,又何須修顯三乘?貴教派九乘次第豈不相悖?可見貴教也不過是小乘智淺而已。”

    巴仁喀心下一凜,熟沒料到此人不以?教教理相辯,而從密宗的教理下手,足見此人處心積慮,已然做足了準備。這場辯論怕是不太好取勝。

    詹巴南喀向來工於心計,他深知?教教理平凡,不如佛教教法深邃而廣博、賢善而精湛。數百年前,?佛兩教不隻一次辯論,無不以?教失利而終。一旦引兩教教法相辯論,必定落於下風,或許用不了多長時間,自己便會理屈詞窮。是以他便由密宗自身教法切入,隻需證明那密宗教法也有愚鈍之處,便能勝了這場辯論。

    巴仁喀淡淡一笑,說道:“吾不以為然!此間涉及漸頓之諍,三百年前,中土和尚摩訶衍與我教大師蓮花戒就頓悟還是漸悟有一場辯論。最後摩訶衍詞約理盡敗於蓮花戒,從此我西蕃之地以漸悟為本。修我教九乘次第,講究循序漸進,先修顯教三乘,再修外密三乘,最後修內密三乘,需嚴守戒律,長期修習,逐漸領悟“性空”道理,才能達成大圓滿,方能成佛。妄圖一朝頓悟,立地成佛,那確是大大的虛妄之想。”詹巴南喀微微點頭。

    巴仁喀又道:“吾第二問,聞?教中亦有大圓滿之法,請問修?法何達成大圓滿?”

    詹巴南喀道:“大辛波言,地道皆圓滿,因果同圓滿,一切共圓滿,故稱大圓滿。大圓滿者,即一切皆圓滿,無需行五道而圓滿;果不靠因,故無需行資糧道而圓滿;無內外一明點,故無需行加行道而圓滿;不勞而性本佛,故無需行修道而圓滿;無此畢竟空,故無需行見道而圓滿;無邊無心既真如,故無需行究竟道而圓滿。修?法,起無分別之心,便得大圓滿果。無分別心稱無所是等持,此等持無三時和上下,無思至清淨之地,對內無所等持,對外顯化慧力,本質與明力相輔成,容為一體。”

    此言一出,眾人麵麵相覷,暗想:“?教法師所言大圓滿與佛法大圓滿頗為相近,所提及的無分別與佛法如出一轍,這樣看來?法也不是愚昧無知之法,大有可取之處。”

    巴仁喀心道:“原來這些人打著如此主意,竟意欲在本尊麵前蠱惑人心,當真是其心可誅!”又聽詹巴南喀提一問,道:“大師,吾第二問,貴教派以‘緣起性空’為論,認為世間一切法,都無自性,其本質為空。然又有‘六大為體’的說法,言‘地、水、火、風、空、識’,五質一神為世間本源,相互包攝,圓融貫通。此二者相互悖駁,是為何故?”

    旁觀眾人大多都是密宗教徒,不禁眉頭微皺,不明其中道理。但見巴仁喀莞爾一笑,輕言道:“神識五質,目觀為物,心觀為空,不觀亦為空。”

    這短短一句話言簡義豐,令在場眾人茅塞頓開,不少人情不自禁向著巴仁喀合十拜禮,口中亦言道:“謝上師指點!”詹巴南喀聞巴仁喀巧用無分別之說,化解兩種說法之間的矛盾,也是暗暗欽佩。

    巴仁喀又即提第三問,詹巴南喀繼續作答。……

    由清晨到午時,赤日炎炎,直曬的廣場文武群臣汗流浹背。佛?兩教引經據典一問一答,共計各提十問,每人各做出九個答複。圍觀眾人執經問難,也收獲頗豐。

    ?教一方,全靠詹巴南喀獨立為之,自是功不可沒。其才略過人,在中原遊曆三十餘年,於佛教禪宗南派、北派都有涉獵,每遇難題,時而以?教經典旁征博引,更有時以中原禪宗的教法為題解,也能蒙混過關。可說這一輪口辯,兩大教派算是平手。如此一來,也使得密宗教眾對?教的印象大為改觀。

    隻見廣場之上,玄空與巴仁喀相距五六丈閉目盤坐,玄空是假意思索,而巴仁喀是真忖量。兩人身後,詹巴南喀與鳩摩什均合十而立。

    良久之後,巴仁喀猛然睜開雙眼,仿佛有一縷佛光射出。他微微點頭,似乎暗下了一個決定,而後說道:“喇嘛欽!爾等竊我密宗經典,以補自身教法。今日口辯,吾勝不得爾等,爾等亦難勝吾,隻得暫且作罷。吾常聞?教善法術,可敢比試一二?”

    眾人見上師巴仁喀邀鬥法術,皆心頭一震。自上一次佛?鬥法已有數百年之久,從那以後?教衰弱,無力與密宗相鬥。巴仁喀作為西蕃第一高手早已歸隱多年,幾乎數十年沒有出手,而對麵這位?教大辛波深不可測,正是巴仁喀的大敵,兩人鬥法實乃百年一見的奇觀,絕不可錯過。眾人無不屏氣凝神,靜待這場大戰。

    人群中有一位女子悄悄走上前排,正是烏思王親女拉珍。她的眼神牢牢鎖在玄空的身上,自言自語道:“年輕的大辛波,你可不要讓我失望!”

    就在此時,巴仁喀那天耳通的神功,也捕捉到了一陣說話聲。他細細一聽,竟是不是吐蕃語,而是漢語。巴仁喀學究天人,通數國語言,早年也修習過漢語,這時就聞詹巴南喀悄悄說道:“教主,屬下能做的就隻有這些了,稍時鬥法仍要依靠教主的神功。請小心!”巴仁喀心神一動,終於也明白了其中秘密,原來對麵所謂的大辛波根本不通言語,先前與自己辯論之人其實就是詹巴南喀。想通此節,巴仁喀暗暗冷笑:“這些異教徒果然狡猾無比,連吾都險些被騙過。等一下必須要讓你們好好吃點苦頭。”

    玄空早已為這一戰等待多時了,聞言心中振奮,點了點頭。隨即,場上其餘法師包括詹巴南喀、鳩摩什一齊遠退。兩大法壇之上,就隻留有玄空與巴仁喀。

    但見兩人同時雙手一合,霎時間,廣場之上狂風驟起。旁觀眾人麵色大變,全都不由自主向後退去。一件虛勁所化的袈裟又好似一麵氣牆,無形有質,在玄空身前凝練而成。他那寬大的黑袍隨風鼓蕩,十分妖異。

    對麵巴仁喀口中默念經文,周身衣袖紋絲不動,顯得神聖而肅穆,其雙掌縫隙中激發出一道無形刀氣,比之天下間任何利器都要鋒銳,斬金斷玉、削鐵如泥,這才是“去煩惱之刀”真正的威力。無形刀氣以劈山斷嶽之勢斬在那麵氣牆上,玄空隻感渾身一震,又補上一道雄勁,才將這石破天驚的一擊抵擋而住。

    這應該是迄今為止,兩門神功第一相遇。數百年前,?教上師以“黑袈裟神功”幻化巫法震懾人心。隨後佛教傳入西蕃,蓮花生大士以大智慧、無上法能創出“去煩惱之刀”,用以抵禦“黑袈裟神功”的侵擾。

    然而伴隨?教的衰退,百年間無人能達到當年?教上師的境界,隨之黑袈裟神功蟄伏。時至今日,這互為宿敵的兩門神功,終於有個各自的傳人,才有此代表密宗、?教兩者巔峰武學的一戰。

    玄空自不甘被動挨打,手指微顫,無形袈裟演化出數道匹練,如虛空中探出的觸手向著巴仁喀抓去。巴仁喀雙手微微分開,又一道虛空之刃憑空而生,利刃自上而下斬出一圈,將那一道道真氣匹練盡數斬斷。下劈之際,更將地麵上斬出一道深深的刀痕,直把眾人看得心驚肉跳。

    旁觀眾人隻看見兩教上師靜坐,對於虛空中那無形內勁是毫無知覺,直到看見地上的印記,才懂得其中的凶險。兩教上師儼然正運神通相鬥,看似毫無威力,但若有人站在中間那一片空地之上,恐怕立時就被法力所傷,或許頃刻間已經身首異處。

    巴仁喀雙手又合上,如同輕輕鼓掌,那向前斬去的利刃,陡然氣勢大漲,幾乎要將玄空的無形袈裟刺破。

    玄空緊咬牙關,丹田間有一股澎湃的真氣流湧上四肢,向虛空中凝鑠聚力。

    兩股內勁又一次較力,傳來一陣異響,震破了數人的耳膜。隻見不少文武大臣,耳孔、眼角都淌出鮮血來。鳩摩什高聲喝道:“請諸位大臣退遠觀戰!”話音未甫,眾人早已動步,又向後退出十數丈之遠。

    巴仁喀見自己兩次凝力未有建樹,也不禁暗暗佩服。他開口以漢語說道:“小子,你很不錯,能擋我兩記無形刀刃,你叫什麽名字?”

    玄空聞聽對方用漢語交流,微微一驚,但一點不敢有所懈怠,生怕對手發起突襲。說道:“在下玄空,大喇嘛看出我是中原人,佩服!佩服!”

    巴仁喀雙手微張,無形刀氣一分而二,化兩把利刃,從兩個方向斬去。同時口中說道:“小心啦,玄空!我這雙刀斬因去果!”

    玄空喝道:“因果循環,皆有定數,豈是你說斬就斬?”雙手一拍,氣牆延展開來,接住兩道刀氣。

    巴仁喀又是一聲“很好!”他雙手張開尺許,第三道刀氣凝練而出,向玄空頭頂斬去。口中喊道:“我三刀斬滅貪、嗔、癡三毒,你如何抵擋?”

    玄空無名指、中指、食指微微一動,頭頂又生一道虛勁,格擋住當頭一擊,隨即口中言道:“佛曰:‘勤修戒定慧,息滅貪嗔癡’,我瞧大喇嘛戒定慧力不足,欲斬滅貪嗔癡仍需苦練!”

    巴仁喀見他隨口道出佛門至理,心頭一震,手上的攻勢就緩了緩,說道:“玄空,你是沙門弟子?”玄空道:“在下出身中土禪宗!”

    旁觀眾人見二者邊鬥法,邊以異族語言對話,皆大為詫異。一時間議論紛紛,有的說:“兩人正在想談,不便讓我們這些人聽見,這才用了中原語言。”也有人說道:“這必是兩位上師勢均力敵,彼此起了惺惺相惜之念!”此言出口,立時有人反駁道:“一派胡言,?教終究是小乘外道,我密宗上師豈能與他們苟且?”先前那人見好幾雙憤怒的眼睛正盯著自己,也不敢再繼續說下去。

    鳩摩什則想:“?教大辛波這一開口,所謂閉口?之術算是破功了,如此看來上師勝算不小。”

    巴仁喀聽玄空自報師出釋門,連說三聲好,又道;“那今日一戰,不僅是代表我密宗與?教,更是密宗與禪宗。本尊忝為密宗法王,不敢有損教派威名,你要小心啦。”

    說話間,巴仁喀雙掌又一次開合,四道刀氣斬向玄空四肢。他又言道:“地水風火,四大皆空。”其所言地水風火是為佛門的四大,所有色法皆有四大相生。

    玄空雙手錯開,左手單立,右手托舉於小腹,驀然間氣牆散盡,由身外出現一張無形法衣。巴仁喀四道真力斬到玄空身外三尺,虛空中出現一陣扭曲,隨即驟然彈開。

    玄空雙眉一挺,真氣法衣又化成一件遮天袈裟向巴仁喀蓋去。巴仁喀喊道:“五蘊皆空!”五道氣刃動念即至,斬破袈裟。

    “六道輪回!”巴仁喀又是一聲大喝,如言出法隨,六道氣刃呼嘯而去。

    玄空雙手一搓,無形虛勁在身前身後左揮右蕩,將刀芒盡數擋在身外。百忙之中雙手一按,一道虛勁從刀氣中穿梭而過,打向巴仁喀眉心。

    巴仁喀雙目圓睜,目光所向,射出兩道勁氣將對手的攻勢化解。他自功力大成一來,所遇對手大多難敵自己三招兩式,是以從未有過似今天這般酣戰。巴仁喀雖然是個喇嘛,卻也是個武學高手,遇見如此對手忍不住有些激動。

    巴仁喀周身氣勢大振,“去煩惱之刀”終於在此刻運使到了極致。這或許是這門神功問世以來,首次全力施展。當年蓮花生大士創功之後,已然無敵於西蕃,極少有人能迫他使出這等絕技。而後數代法王雖也承襲此功,可無一人能將此功練至最高境界,直到傳到巴仁喀這一代。他天賦異稟,終於將去煩惱之刀練至登峰造極,然而對手往往功力有限,他的絕技剛剛使出,對手就一敗塗地。今時今日,他才有機會將去煩勞之刀全貌施展出來。

    虛空中,升起一朵無色蓮花,此花由真氣所凝,有十八瓣,每一花瓣都是一道去煩勞之刃。巴仁喀雖有心取玄空的性命,仍忍不住起了惜才之心,好心提醒道:“你小心了!本尊十八法蓮是為‘去煩惱之刀’最高神通!”

    玄空自微末而起,每遇強敵從不退縮,次次迎難而上,心知巴仁喀已施展密宗最高武學,胸中熱血上湧,激起了英雄氣概,他言道:“大喇嘛無需惦念,在下自有應付之法。”同時也對巴仁喀生出一些好感,相鬥數合此人每出絕招必出言提醒,大有對後輩的關照之意。兩人相鬥並非是有深仇大恨,純粹是立場不同,若玄空不是?教教主,或巴仁喀不是密宗法王,或許兩人此時已經化敵為友。

    慕然間,那朵虛空之蓮飛轉,十八柄氣刃鋪天蓋地向著對麵飛去。玄空隻感四麵八方都有敵人的攻勢,他雙手一分,一張無形法衣在周身流轉。無數道氣勁,不斷撞擊在他身外三尺處,發出一聲聲空響。不多時,無形法衣似乎被撕開一道裂口,一道氣刃趁虛而去,直攻玄空麵目。

    玄空臨危不懼,雙眼幽光乍起,眉心中飛出一道勁氣抵住這致命一擊,轉瞬間凝練出一麵氣牆。旋即他心中默念法門,一麵麵氣牆在身前匯聚,隻把周身護的密不透風。又有一道道真力所凝匹練,在十八道氣刃之中穿梭攪蕩,與之周旋。

    旁觀眾人看不見虛空中的劇鬥,隻能瞧見上師巴仁喀已經汗流滿麵。另一邊的?教大辛波,帽簷之下也是汗水淋淋。此時隻有靜待兩人分出勝負。

    誰知這一戰曠日持久,竟然打了七天七夜。期間眾人都已輪番休息了好幾次,隻有?教、密宗的法師,始終守在這裏。

    “黑袈裟神功”善守,“去煩惱之刀”善攻,玄空與巴仁喀始終維持僵局,都奈何不得對方。兩人劇鬥七日,不進一點水米,這時都摒棄了招式,純以兩股淩空虛勁對拚,真氣也耗近大半。

    但見一斜彎月漸漸落下,天光見亮,馬上要到第八天。巴仁喀終於開口說道:“你我如此相鬥,終是分不出勝負,可敢與我鬥一鬥拳腳?”

    玄空心道:“巴仁喀內功如此深湛,其拳腳功夫也必然了得,想來應是密宗頂尖武學。不過我也有中原禪宗、道門兩大教派的武功,未必輸於他。隻是?佛相爭,我若使道門武學似乎有所不太合適,若用禪宗武功去打密宗就更加不妥了。”又想,此來隻為見識西蕃高人,全沒必要拚個你死我活。便說道:“大喇嘛,非要決一死戰嗎?”此言不亢不卑,現出若再戰也行有餘力,若罷手也可握手言和。

    巴仁喀聞言猶豫遲疑,暗想:“我與此人大戰七日,從其內功中也能察覺到,他並非跋扈自恣之人,是否必須取此人的性命?再者,我自負身具密宗無上瑜伽,焉知他就沒有與之匹敵的高深武學。瞧他神色似乎毫無畏懼,我要殺他也不是十拿九穩,倘若失手為他所殺,那可就壞了。我一人死不足惜,可我死之後,密宗便再無人能與之抗衡。”

    轉念又想:“可今日如此良機不殺他,將來我壽命享盡,此人再興風作浪,擾我密宗清淨,又該如何?”巴仁喀沉吟許久,心中仍無定數。

    玄空自不畏懼,卻實不想與他生死相拚。見狀說道:“大喇嘛佛法深湛,又具大智慧大神通,是當時高人。不過在下有一席言,大喇嘛未必知道。”

    巴仁喀正自猶豫不決,忽聽玄空賣起關子,便道:“你有何話說?請講!”

    玄空說道:“我中原道門有一易經,用於卜筮。”巴仁喀聽他沒來由說起道門,微微詫異:“此人難道是故意令我放鬆警惕,打算突然發功襲擊?不可掉以輕心。”一邊聽一邊警惕。隻聽玄空續道:“易經共六十四卦,每一卦象都以乾爻、坤爻組成,乾為天為陽,坤為地為陰,乾為顯,坤為隱。易經第一卦象就為乾卦,六爻皆為乾。乾為九,坤為六,大喇嘛可知第六爻,上九何解?”

    巴仁喀一心鑽研佛法,從未涉獵旁派典籍,對中原的道門也隻略有耳聞,更不知曉易經。便道:“吾不知,請你明示。”

    玄空道:“亢龍有悔,盈不可久也。”巴仁喀若有所思,而後道:“你是想說物極必反,盛極必衰?”

    玄空道:“不錯!正是此理。”又道:“今時吐蕃四分五裂,有烏思、青唐、脫思麻、敢、阿柴、納裏等部,青唐信佛、脫思麻信佛、敢部信佛、阿柴部信佛,納裏部信佛,都以大喇嘛為上師,唯有烏思信?教。可見密宗一幅卦象,六爻中已有五為乾。在下須得提醒,倘若大喇嘛對?教趕盡殺絕,密宗又會在西蕃盛極一時。然中原又有‘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的說法,大喇嘛怎知這就是密宗之福?須知當年朗達瑪滅佛之時,密宗不也是如此盛狀?大喇嘛難道忘記了嗎?”

    這番話娓娓道來,著實打在了巴仁喀心坎上,引得他深思。其中道理極為淺顯,所謂恃強斯有失,守分固無侵,密宗若執意恃強,終究也會衰退。此時玄空刻意將攻勢放緩,令巴仁喀能有所餘裕多做思考。

    遠處唯有三人聽懂了兩人的對話,一位便是詹巴南喀。聽到這番勸說之詞,詹巴南喀不由得暗歎道:“教主果有不同凡響之處,隻言片語也能讓堂堂密宗法王覃思。可惜心不夠狠,眼下巴仁喀十分矛盾,若再言幾句,令其心神不寧,或許便能趁機將之擊殺。即便不能一舉成功,也定能讓巴仁喀落於下風。”

    另外兩位是公主拉珍與侍女察撒。拉珍望著玄空的背影,螓首輕點,眼神中流露出異樣的情感。拉珍在這裏足足看了七日,隻偶爾稍作休息,那魁偉的身影仿佛對她有一股魔力,讓她忍不住去注視。不知不覺間,玄空的一舉一動已然牽動了她的心弦。江山多嬌人多情,自古美女配英雄。此刻,高傲的公主也被這無雙的俊傑所折服。

    巴仁喀深思良久,心中仍舉棋不定。他畢竟為密宗法王,不得不為密宗將來做打算,今日之事牽動了兩大教派的命運,所謂一步走錯全盤皆輸,巴仁喀也不敢輕易走出一步。

    便在此時,王宮走出一隊人。眾人望去,見青唐王董氈正牽著昭和公主的手,緩緩走來。他二人十分親昵,顯然七日之間,兩人已經增進了不少感情。再瞧那董氈,一張臉似乎有些發青,眼眶也有些微微凹陷,比之七日之前可是略顯萎靡,而昭和公主仍神采奕奕,美豔動人。可想而知,這期間董氈大概沒少放縱。采陽補陰,是以公主越發光彩照人,而董氈則顯得麵黃肌瘦。

    董氈走上前來,見巴仁喀與玄空仍靜坐於法壇之上,不禁大為詫異,問道:“兩位上師怎麽還在此處?”立時有人上前稟告道:“讚普小心,前方凶險的很,大國師與?教大辛波力鬥七日不曾休息,現今仍未分出勝負。”

    董氈聞言稱奇,他一心都在昭和公主身上,早把那些宗教信仰拋到腦後,對兩大教派誰贏誰輸都漠不關心。隻感覺這一大群人在此鬥法,大煞風景,擾了自己與公主散步的心情。又見兩人周圍的地麵,盡是一道道刀劈斧刻的痕跡,每一塊青石板都被震出裂痕,如同旱地裏的龜裂一般,比之兩軍交戰的戰場還要慘烈。本來好好的廣場竟被這兩個法師搞成如此模樣,不禁心中有氣,又不能發作。

    董氈想了想終於開口道:“兩位上師均有大神通,俱是我吐蕃的中流砥柱,實不應該自相殘殺,我看二位是不必再比試了。”

    此言一出,倒引出不少附議之詞。巴仁喀先前已存了罷手之念,終於也心為所動,說道:“玄空,你我兩教暫且作罷如何?”玄空道:“此無謂相爭,本非我願,兩相罷鬥甚好!”巴仁喀又道:“從此以後,?教不可在我密宗地界傳法,我密宗自也不會犯你?教的領域。吾欲與爾等定下盟約,可否答允?”玄空轉身看向詹巴南喀,見其微微點頭,說道:“如此最好不過!”遂兩人一點一點將自己的內力收回。由此,本來勢同水火的黑紅兩教,竟然在兩人的手中達到了暫時的和平。

    這時一位將軍從眾大臣中走出,說道:“讚普,臣有個法子能讓兩教大法師無需操戈相向,也能分出勝負。”

    董氈不耐煩地道:“你說吧!”那位將軍道:“前些時日,我青唐五個營的兵將與西夏人會獵於昆侖山下。這支部隊久久未歸,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不知是被西夏人殲滅,還是困在茫茫大山中。據言西夏人也已經派出一品堂的高手去探查,想來他們的人也出了問題。昆侖山自古相傳是惡魔居住的場所,常人難入其中。卑職想兩位大法師各有無上神通,定能勝此重任,倘若哪一位能助我軍破解其中隱秘,便算是更勝一籌。”

    董氈想都沒想就道:“準了,兩位上師意下如何?”

    巴仁喀本是青唐國師,理應為青唐分憂,即便自己不出手,也會派鳩摩什前去。當即一口答允下來。

    詹巴南喀聞言,暗自冷笑,傳音道:“教主,這些人想讓我?教白白為他們出力,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昆侖山是西北的禁地,其中大為凶險。我們犯不著去那裏,不必非與密宗較高下。”

    不想這番言語全落在巴仁喀耳中。玄空尚未答話,巴仁喀微微一笑,說道:“怎麽??教大辛波也畏懼昆侖山嗎?”

    詹巴南喀瞥了巴仁喀一眼,仍傳音道:“教主,無需在意旁人的挑釁。”再瞧玄空,見他雙眉微蹙,仿佛被昆侖山三字吸引住了,對巴仁喀的言語恍若無聞。

    半晌後,玄空終於道:“大護法,我也打算去昆侖山一探究竟。在另一個世界,昆侖山也有著不可名狀的隱秘,我更感覺似乎…似乎那裏有什麽東西在。”

    詹巴南喀不明玄空所言何意,也並沒追問,隻是道:“好!既然您已決定,屬下定當遵從!”這便對董氈道:“青唐王,我教大辛波也願前往。”

    董氈心不在焉,草草應了一聲,便領著昭和公主上了步輦,去旁處遊玩。(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