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月之後，探子傳回了昭德山莊的消息。玄空辭別曉娥與人仆，獨自朝汴梁趕去。

    正值春季，山野間一片嫩綠，偶有幾朵不知名的小花，星星點點，燦豔豔地盛開著，點綴出生機盎然。如此春色，為遙遙旅途增添了幾分樂趣。

    玄空改換了裝束，勁裝疾服，頭戴巾幘，看上去像極了一位鏢師。他縱馬疾馳，越高山、渡江河、過平原，不日已來到河南中州之地。經唐、鄧二州，過洛陽，終於又到達汴梁城。

    這日，他按照地圖，果然在汴梁城北找到一處山莊。那周圍依山傍水，風景秀麗。山莊外柳樹成蔭，山莊構築也是風雅獨具、別有匠心。

    玄空不想直接闖莊，守在外麵半個時辰。就見遠處來了兩個人，穿青白色長衫，頭戴四周巾，一看行頭，便知是武林中人。這兩人麵上和和氣氣，兵刃更不外露，似乎是來拜莊的。隻見他二人敲了三下門，院門敞開，幾個下人將他們迎入其內。沒一會兒的功夫，兩人又走了出來。

    玄空心想：“莫非那趙公子根本不在？”迎上前道：“二位老兄慢走！二位可是來拜訪趙公子的？”兩人瞧了瞧他，一人點頭道：“是啊？你也是？”另一人道：“不巧了，趙公子不在府上。”玄空皺著眉，拱了拱手。那兩人拱手還禮而去。

    見兩人走遠，玄空悄悄走近，縱身一躍，跳進了院中。落腳之處，正在花園內。腳下卵石鋪地，四周桃紅柳綠、花團錦簇，有涼亭、假山、池塘，花香撲鼻，園中小路曲徑通幽。

    穿過樹影，隱約瞧見兩人坐在涼亭中，手挽著手，似乎在說著悄悄話。玄空輕輕走到假山之後，隻見那一男一女，依偎坐在石凳地上。女子相貌姣好，穿一身杏色的衣衫，頭戴珠釵，手戴玉琢。妝容可比尋常人家的閨女富貴的多，但又比不上富家千金，估計是侍奉趙公子的丫鬟。另一男子身形魁梧，相貌堂堂，大概是這裏的家丁護衛。

    玄空凝神細聽，起初聽見的都是兩人之間綿綿情話。那男子說話甚是輕浮，挑逗的女子連連嬌笑。玄空躲在後麵，登時麵紅耳赤，心想：“這兩人原來是在這裏私會。看來那姓趙的真不在府中，否則他們也不敢如此膽大。”

    忽聽女子道：“哥哥，你說公子爺什麽時候回來？”男子道：“怎麽？你還盼著他回來嗎？”女子嬌嗔道：“嗯？公子爺晚回來一日，你我就多快活一日，他不回來的最好！”男子哈哈一笑，道：“你這話說予我聽聽也就罷了，可千萬別傳到公子爺的耳中。”

    女子小心翼翼地問道：“前兩天公子爺回來大發脾氣，你說是因為什麽？”男子四處瞄了瞄，低聲道：“聽說他上次在外麵吃了大虧，周、沈、孔、魏四大護衛全都死了。”女子吃了一驚，睜大著眼睛，道：“那四位功夫多高哇！都死了？”男子點著頭，道：“不隻如此，公子爺也受了傷，佩劍都丟了一把。而且聽人說小蠻一直沒回來，估計也死了，這事誰也不敢提起。”

    那女子聽見這句話，反而流露出幸災樂禍的神情，言道：“那賤人自不量力，竟然想著去勾引公子爺，死了最好。真讓她勾搭上了，豈不要騎在我頭上。”男子在一旁陪笑。

    女子又道：“公子爺若真不回來了，咱們倆就能做一對長久夫妻。”男子嘿嘿笑道：“聽說公子這次去辦事，估計怎麽也要幾個月才能回來，咱們倆有的是時間。”那男子話頭一轉，又聊起閑話。

    玄空尋思：“姓趙的行蹤不定，要找他當真不容易。”心想這對男女都是莊中下人，哪怕將二人擒住，也問不出什麽。於是他繞過涼亭，向深處走出。

    山莊中冷冷清清，偶有幾個下人走過，要麽武功低微，要麽不會武功。玄空一路潛行，暢通無阻。穿過環廊，有幾幢樓閣映入眼簾。他順著窗戶一躍而入，哪知裏麵空空蕩蕩，搜索了一陣，毫無所獲，隻得索然走出山莊。

    附近杳無人煙，許久都看不見一個人影。玄空獨自矗在大道上，正自為難：“我千裏迢迢趕到這裏，連那姓趙的人影也沒看見，為今之計，隻有守株待兔，躲在此處等他。”轉念又想：“可那男子說他要幾個月方能回來，我在這可要等到幾時啊？不行，還得再進莊中探探。”他仍不死心，又折返回山莊。

    複入莊內，已是輕車熟路。經過馬廄之時，忽聽得一陣細微的聲音。隻見棚子旁邊還有一處小木屋，房門緊鎖。

    玄空走上前一把扯開門鎖，見屋內草堆之上，躺著個五花大綁的人。那人口中塞了快麻布，哼哼唧唧，又動彈不得。

    玄空做了個噓聲的手勢，那人使勁點了幾下頭，眼神中流露出渴求的神色。玄空將他提在手中，悄悄出了山莊。來到河邊，將他放在細沙岸上，又扯下其口中的麻布。那人大口呼了幾下氣，言道：“謝壯士救命之恩，小人感激不盡，感激不盡！”

    玄空沒替他鬆綁，而是問道：“你是什麽人，趙公子為何要捉你？”那人神情一呆，遲疑一下，反問道：“什麽趙公子？”玄空尋思：“此人竟不認識姓趙的。”說道：“那年輕公子，相貌比女人還俊，你見過沒有。”

    那人苦著臉點點頭，說道：“原來是他呀，我這一身的傷全拜此人所賜。”扭了扭身子，胸前露出一塊烙印，顯是被人嚴刑拷打過。

    他又道：“小人姓張，名洪文，在朝廷殿前司任都知。壓根就不認的什麽趙公子，莫名其妙被他捉來。”

    玄空心中一動：“殿前司？薛振鷺不正是什麽殿前司都指揮使，此人原來是他的手下。看來這事有些複雜。”點點頭，道：“那他總不能白捉你來吧？趙公子都問了你什麽？”

    張洪文眼睛一轉，便道：“他問的都是朝廷機密，與旁人無幹，小人…小人是誓死不說，所以才被他一直在棚子裏。”

    玄空瞧他那副奸猾的神情，就知定然沒說實話。當下拾起了麻布，哼一聲道：“給我老實一點，否則我也不用做什麽，隻要將這麻布重新塞回去，再把你丟回那木棚，瞧誰還能救你。”

    此言一出，張洪文打了個寒戰。他可是知道，那公子之所以留下自己一命，多半是以防自己說的是假話。等那公子辦妥了事，回來一定會殺人滅口。想到此處，不由得臉色一白，哀求道：“好漢，救人救到底，你…你可不這樣做！”又支支吾吾一會兒，總算說了出來。他道：“那公子問的是我們殿帥追查許久的一個物件。”

    玄空心下奇怪，道：“殿帥可不就是薛振鷺？趙公子和薛振鷺都是我大敵，這兩人竟然攪到了一起，不知這其中是好是壞。”

    隻聽張洪文續道：“那個東西，其實就在永昌陵下宮之內。”玄空尋思：“永昌陵可是太祖皇帝的陵墓。”忙問道：“究竟是什麽東西？”

    張洪文苦笑道：“好漢太高看小人了，小人不過一介都知，怎麽可能知道殿帥要找的東西？”玄空不懂皇陵的布局，又問道：“下宮是個什麽地方，難道是地宮？”張洪文搖搖頭，道：“下宮即是寢宮，供奉先皇飲食起居的地方。”玄空聽罷點點頭，道：“好，我暫且信了你。倘若你說假話，天涯海角，我也必將你追回來。”說話間，就將他身上繩索扯斷。張洪文瞧他如此神力，當真又敬又畏，衝著他連連拱手，隨後匆匆而去。

    玄空牽著馬，順汴梁城的方向漫步，心中琢磨起來：“永昌陵就在鞏縣，距此處不過二百多裏，姓趙的若是已得手，早該回來了。想必永昌陵戒備森嚴，其中寶物沒那麽容易找到。”

    他打定主意，也要去永昌陵探一探。騎馬一路向東行去，傍晚時分，已經趕到永昌陵附近。(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