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京中下了一場大雪，嚴寒已至。

    攝政王南下賑災一月有餘，杳無信音。

    歐陽靜足不出府，每日看書練射箭，倒也並不覺得憋悶，隻是惦念宇文梟的安危，戰場上，刀槍無眼，即便她的夫君不是宇文梟，她也會擔心。

    一個月來，她從沒有收到宇文梟任何消息，他是攝政王，若他有心，怎麽會連個口信都沒有，不過有時候沒有消息，卻說不定才是最好的消息。

    月底的時候，太後娘娘生辰，歐陽靜帶了厚禮去拜賀。

    這一天的厚仁宮，熱鬧非凡，命婦和各宮嬪妃都按品階帶了賀禮來拜，太後坐在首位上，言笑晏晏，客套著，“如今戰事吃緊，哀家本也無心過壽，難得你們有這份心，這些情義哀家都記下了。尤其是雪兒，身體不便，這大冷天兒還趕過來。”

    “雪兒有機會孝順娘娘，那是雪兒的福分。”歐陽雪如今胎像穩固，小腹高高隆起，紅光滿麵，有嶽明君的專寵，即便是側妃，在太子宮中過得也很是滋潤。

    太後難得有興致，越發瞧著歐陽雪順眼，“雪兒替皇家綿延子嗣是大功一件，要是給哀家填了個重孫子，哀家一定重重有賞。”

    命婦們慣會見風使舵，見太後如此抬舉歐陽雪，歐陽雪的肚子又爭氣，就也跟著吹捧了歐陽雪一番，聽得歐陽雪通體舒暢，很是得意。

    同樣嫁了人，她很快就要為人母，而歐陽靜卻小腹平平，說到底也是沒有福氣，攝政王那樣的男人，又怎麽會把她一個太子棄妃看在眼裏，如果她不是太後賞賜的女人，恐怕早就被宇文梟丟到冷宮去了。

    到了午膳，歐陽雪就更得意了，太後娘娘竟然把身邊最好的位置留給她，她趾高氣昂地坐在高台之上，殷勤地挺著大肚子給太後布菜。

    芷湘偷偷在歐陽靜耳邊低語，“娘娘你看，歐陽雪那樣子，像不像廟台上唱戲的。”

    歐陽靜莞爾，她和太子還有歐陽雪本就有過節，和太後又是那樣一種利害關係，這頓飯，她巴不得存在感降到最低，早早吃完，打道回府，免得橫生事端，歐陽雪是什麽人，她太清楚不過，但凡見她，沒有一次，她不生事的，連她自己肚子裏的孩子，都能被她利用，還有什麽是她做不出來的。

    眾人正吃著午膳，嶽明君姍姍來遲，進殿就跪拜，“孫兒給祖母請安，是孫兒不孝，祖母生辰，我竟然來遲了。”

    “太子快起來，都是自家人，王爺不在朝中，朝政要緊，這頓飯早點晚點不打緊。”太後有些心疼地說道。

    嶽明君這才起身，“孫兒之所以來遲，是因為南部傳來戰報。”

    南部……聽到這兩個子，歐陽靜握著筷子的手，緊了緊，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生怕錯過一詞一字。

    戰報，是宇文梟有消息了嗎？

    “可是王爺打了勝仗？”提起南部，太後也是滿臉關切，不管出征的是誰，總歸是她們皇家的江山！

    歐陽靜也是一眼不眨地盯著嶽明君。

    “不是。”嶽明君臉色有些焦急，“戰況尚且不明，倒是南部出現了瘟疫，整個村落的百姓，一夜全數暴斃。”

    在場的女眷滿腹嘩然，驀然聽說這個消息，臉上的笑容都收了收，雖然她們遠在皇城，根本不知百姓疾苦，但是都知道這是家國大事，有些心軟的，隻道一整個村落，幾百條人命，一夜之間都沒了，實在是可怕。

    若說戰爭是人禍，尚且可控，這瘟疫卻是天災，人的力量在天災麵前，太過渺小。

    “如今瘟疫蔓延開來，孫兒擔心……”嶽明君看到太後娘娘臉上有了擔憂之色，忙止住話題，“是孫兒不好，今兒是祖母的生辰。孫兒不該給祖母添憂。”

    “就算你不說，晚些時候，哀家也會知道。”太後歎了口氣，瘟疫這是曆代朝廷最頭疼的事兒，動輒就會人心惶惶，不利於朝廷穩定，必須要馬上遏製住，隻是如今，該派誰去呢？

    “祖母……”太後正發愁，歐陽雪嬌滴滴地站起身來，“今兒咱們這不就坐著一位神醫嗎？王妃的醫術在京中是數一數二的，連高老夫人將死之症都能治好，又能替我保胎，區區瘟疫，對王妃來說，隻要她盡心，就可藥到病除。”

    “是啊，臣妾也聽聞王妃拿京中第一醫女。”有妃嬪應和著。

    太後聞言，也看向了歐陽靜，歐陽靜的醫術如何，她確實親眼見過，就是上次給歐陽雪保胎的時候，那針灸之法出神入化，確實罕見。

    隻是瘟疫如此來勢洶洶，就憑一個歐陽靜，當真可以嗎？

    別的尚且不說，歐陽靜身懷的秘密可事關重大，明明將她送到宇文梟身邊，是絕好的一步棋，可看起來，這個女人，卻不一定能為自己所用。

    既然如此，那讓她去治瘟疫，未嚐不是一個好主意。

    瘟疫事險，萬一她喪命於此，倒也罷了，即便是她真的幸運，這治理瘟疫的功勞，也有東宮一半。

    而且弱勢治不好，她還可以借此，將罪過推到歐陽靜身上，歐陽靜是宇文梟的女人，多少也會讓宇文梟受到連累。

    思及此，太後打定主意，可沒想她還未開口，歐陽靜卻在芷湘驚愕的目光中，自己主動站了起來，躬身，微微一笑，“如今國難當頭，匹夫有責，幾遍歐陽靜醫術不精，也願意主動請命前去治理瘟疫。”

    芷湘臉色都白了，拚命去拉歐陽靜的衣角。

    但卻被歐陽靜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她知道此去凶險，也知道嶽明君和歐陽雪不懷好意，但是想到宇文梟也在那裏，她也不想在這無趣的宮中逗留。

    何況，宇文梟將那麽重要的東西交給自己，他那麽信任自己，他不在，她無論如何也要守住他的東西。

    “既然攝政王妃如此深明大義，那哀家，自然要成全。”太後沒料到歐陽靜會主動請纓，但短暫地錯愕之後，立刻就舉起酒杯，“來，哀家敬王妃一杯。”

    聽聞此話，眾人皆舉起了酒杯，應和太後。

    歐陽雪也倒了杯茶，“長姐，我身體不便，就以茶代酒，等你凱旋歸來，再為你接風。”

    歐陽雪一飲而盡，心裏暢快不已，歐陽靜愛逞英雄，那就怪不得她了，她來之前就知道瘟疫的事兒了，可比嶽明君說得嚴重得多，歐陽靜的死期可終於到了。

    她和嶽明君心照不宣地對視了一眼，滿心快慰。

    歐陽靜也跟著陪了一杯酒，莞爾一笑。

    宴席結束後，芷湘一臉焦急，“娘娘，瘟疫那麽嚴重，你萬萬去不得。要是你有個萬一，可教我怎麽和王爺交代？”

    歐陽靜沒有理會芷湘，去南部雖不全是為了瘟疫，但這個歐陽靜身為醫女，從小學醫，治病救人，也是她的本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