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回去。”男人隨意地吩咐了隨從一句，就朝著母子二人走了過來。

    他附身抱起歐陽靜，這女人比他想象之中的還要輕，身上有淡淡的草藥味，還有一種熟悉的若有似無的香味。

    這味道，他不確定在哪裏聞過，讓他感到特別安心。

    “你放下我娘！”昭昭的小短腿跟不上男人的腳步。

    男人卻不為所動，隻是冷冷地說，“帶路。”

    昭昭拖拉著大大的采藥筐，一路碎碎念，朝男人說著狠話，一路把男人帶到了家裏。

    那男人把歐陽靜放在了床榻上，這才打量這間小小的院子。

    這院子，不過就是村裏普通的民房。

    不大，卻收拾的幹淨規整，房間也布置的很溫馨。

    裏間的床鋪鬆軟清香，外間則擺滿了各式各樣稀奇的玩意兒。

    他一個個看過去，隻見那多寶架上，有一個活靈活現的木頭小娃娃，那小娃娃打開以後，是更小的娃娃，一直打開，直到最後竟然是一個小拇指大小的娃娃，平日裏不苟言笑的男人，嘴角忍不住上揚，原來這是個蠻精致的西洋玩物。

    “不要動，那是我爹爹送給娘親的！”昭昭如臨大敵一般，跳到凳子上，即便如此，站在凳子上的他也隻到男人肩膀的高度，他小心翼翼地搶過套娃，一個個擺好，套回去，這才鬆了一口氣，又拿了帕子擦拭一番，才擺在原來的位置，“哼，你家裏人沒教過你，不要亂動別人的私人物品嗎？”

    男人很多年都沒有聽過有人用這樣的語氣與他講話，更別說對方還是個小孩子，族中的小孩都怕他拍的厲害，如今這頑劣的小子，倒是……讓他覺得有趣兒，忍不住就逗他，“你會功夫？”

    “當然，我很厲害的。”昭昭說著，就站在凳子上打起了剛剛學會的拳法，因為得意忘形，差點從凳子上摔了下來，幸虧男人眼疾手快，一把把他抱住，這才沒讓他摔倒。

    男人的嘴角有了一絲弧度，昭昭氣急敗壞，“笑什麽，我那是意外。”

    男人莞爾，剛要說話，聽到床上的女人有了聲音，大概是想要喝水，“去給你娘倒水。”

    這一次，昭昭倒是沒有與男人唱反調，而是蹬蹬蹬跑去倒了一杯水，一點點用調羹喂給歐陽靜，可惜，歐陽靜躺著的姿勢一喂水就嗆著了，劇烈地咳嗽了起來，昭昭嚇了一跳，忙喊，“你快來把我娘親扶起來。”

    男人，還沒意識到他為何要對這男孩言聽計從，動作就已經快與思考，一把扶起了歐陽靜，讓她半靠在他身上，昭昭拿了小板凳過來，站在板凳上，給歐陽靜一點點喂水，他白皙的小臉滿是擔憂。

    “光喝水不行，娘親病的厲害，你會生火嗎？”稚嫩的嗓音也有了一絲沙啞。

    “生火和你娘病得厲害，有關係？”男人不答反問。

    “有啊，你幫我生火，我給我娘熬藥。”昭昭給歐陽靜喂了水，跳下小板凳，就去筐裏選藥材。

    男人，把歐陽靜的身子放平，也起身跟了過去，就見昭昭低著頭，正認真地辨別藥材，“你認得藥？不怕把你娘毒到？”

    “噓……”昭昭指了指娘親的床榻，“我娘睡眠很輕，你別吵到。不要小瞧人，我可是三歲起就跟著我娘認藥的，大塊頭，你幫我生火就行了。”

    大塊頭……金鋒被這莫名的稱呼給震撼到了，但似乎也並不反感。

    這房間內，所有的用品，幾乎都沒有男人的痕跡，可這小男孩說過，那禮物是他爹爹送給娘親，難不成，這小男孩的爹爹也應召入伍去從軍了，他在這一代逗留，也是因為這附近很多村鎮的成年男子都從軍了。

    “你爹呢？金鋒燃了火，幫昭昭把熬藥的罐子架在了火堆上。

    昭昭這時候也洗好了草藥，一點點把草藥撕碎放在罐子裏，加了水，熬煮著。

    “我爹在後山啊，一個小小的墓碑裏。我每年都去看他。”男孩還小，對死的含義還沒有很清楚，或許是因為從小就沒見過爹爹的緣故，對於爹爹的印象都是從娘親口中得知的，所以歎氣故去的爹爹，他隻是遺憾，卻沒有多難過。

    金鋒把小男孩的神情盡收眼底，有些後悔提起這個話題，從口袋裏掏出了一顆糖果，扔給了小男孩，砸到了昭昭的頭頂。

    昭昭剛要跳腳，發現是糖果，表情瞬間從暴怒變成了驚喜。

    要知道，娘親不許他吃。

    他歎了口氣，“我娘不讓我吃。”

    “反正她現在沒醒。”

    “可是，你不會等她醒了告訴她吧？”

    “我看上去是那樣無聊的人嗎？隨便你。”

    金鋒覺得奇了怪了，平日在族裏，他幾乎很少說話，除非必要的上傳下達，即便是麵對玥兒，他也總覺得詞窮，可是一旦麵對昭昭，不管這孩子說的話多麽的幼稚可笑，他都還是能夠聊下去。

    或許還真是……因為這孩子夠特別吧。

    一大一小，東拉西扯聊了一會兒，昭昭也把糖果吃得一幹二淨。

    藥已經煮好了，還是讓金鋒抱著歐陽靜，昭昭喂藥，一大一小合作的越發默契，一次都沒讓歐陽靜嗆到。

    天色漸暗，歐陽靜也睡得實在了。

    金鋒起身要走，昭昭去送，不知為何，明明是個欺負過他們母子的人，他應該恨對方的，卻因為這半日的相處，而有些舍不得。

    “大塊頭，你還會來找我玩嗎？”昭昭諾諾地朝著男人的背景喊道。

    男人原本想說，不會了。

    他們之間能有的交集很少很少，能到這個村鎮也是機緣巧合，甚至如果不是因為那天有集市，玥兒要吃糖葫蘆，可能都不會遇見他們。

    可看著男孩滿懷期望的眼神，他的話怎麽都說不出口，到最後，隻說了兩個字——再會。

    “還會再遇到的吧。”昭昭搬了小板凳坐在門口看夕陽，男人高大偉岸的背影越來越遠，終究消失不見，他起身去練男人教他的拳法，嗯，確實比娘親教的要威風！

    “娘，你醒啦！”昭昭練了一身汗，轉身看到歐陽靜已經起身下了床，正在門口看著他。(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