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沒有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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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館老板差點跌到地上,口中喃喃著“不可能。”

    然而,那士卒已經撲到男人的身前,他抓緊男人的肩膀,長長地對視著,湧出眼淚道“執政官,真的是執政官,我不會看錯的,我見過他!執政官,我們的執政官,你終於回來了!”

    酒館裏其他士卒們紛紛站起,他們不約而同地看向男人,幾個見過執政官的,紛紛在記憶裏比對,這眼睛,這鼻子,雖然麵容糟亂邋遢,但卻與記憶的印象實在太相符了。

    “對,絕對是執政官!”

    “執政官,是我們的執政官!”

    “那個沒有名字的執政官!”

    士卒們互相確認,隨後瘋了一樣湧到桌前,他們不好意思靠男人太近,幾乎全都擠在了阿爾明身邊,他們圍著那個男人,他們期待以求的男人。

    酒館老板聽到他們的話,顫顫巍巍地撐著櫃台,瞪大眼睛在士卒們臉上尋找一絲說謊的痕跡,可是沒有,老板在鬱悶中徹底慌亂了。

    主啊,誰會想到這邋遢的男人是執政官,誰會將這流浪漢一樣的人跟執政官聯係起來。

    “真的回來了,我們的執政官!”士卒在“我們的”上麵加了重音,這正值壯年的男人,眼淚流得不像樣。

    跟男人交談的阿爾明呆愣當場,他張大嘴巴,覺得不可思議,他們的執政官回來了,就坐在自己的麵前,簡直如夢一樣。

    “執、執政官真的是你?”阿爾明看著男人喃喃道。

    “我從那場戰役裏逃了出來。逃進了荒漠之中,現在回來了。”相對於在場眾人的震撼,男人很平靜地拎了拎身上殘破的衣衫,以證明自己所講的一切都真實可信。

    “執政官,您遭遇了多少磨難!”一位士卒激動地說道,“將您折磨成這樣!”

    “不,”男人輕顫嗓音“你們經曆的遠比我多。”

    聽到這話,老板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這座酒館原本死氣沉沉,連新添置的桌椅都透著腐朽的味道,這些想醉死在這的士卒們,圍在這裏,每個人都前所未有的激動,他們陡然被喚起了生氣。

    “這是個艱難時刻。”男人說道。

    士卒們聽到後,便立即想到城邦大會,想到即將接受投降的事實,他們稍稍沉重地低下腦袋。

    “執政官,有人說我們已經事實上投降了。”一位年青士卒稍有悲觀道。

    “隻要我們投降,會有很多人被封為貴族,就算不能也能免稅那些鄉賢是這麽說的。”另一位士卒開口道。

    “他們每天都在呼籲我們投降,說失去了先鋒軍團,就等於我們失去一切。”阿爾明開口道。

    “阿爾明,說什麽!我們還有兩個軍團,還有四千多人,還有我的小兒子,還有我!”

    突然,老板激動地說道,他大力拍著木造櫃台,拍得吱吱呀呀地響。

    男人聽著他們或不安或堅定的話語。

    “那我要問你們兩個問題,隻有兩個。”男人頓了頓,環視這些不久前頹喪的士卒們,平靜地開口道“好,第一個問題,我們還有多少力量抵抗?”

    “我們還有十多座城堡,還有不知多少的農田。”一位士卒說道。

    “還有卡塞爾軍團長,還有凱克軍團長、科爾文副軍團長,我們還有一群軍官。”另一位士卒道。

    男人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他們紛紛說出自己的答案。

    “還有兩個軍團,四千多人!”而當目光落到酒館老板時,後者搶著說道。

    隨後,老板敲著桌子,對視上男人的目光,激動道“不,還有每一個人!”

    聽著不同的回答,男人點點頭,冷靜地問道“倘若你們每個人都被封為貴族,你們會接受投降嗎?”

    酒館陷入一片沉靜中。

    士卒們屏住呼吸,這近乎是某種拷問,他們互相對視片刻,像是在確認對方的眼神。

    “不,不會!”老板拍起桌子,率先說道。

    “為什麽?”

    “因為我的兩個兒子不想他的朋友被奴役。”老板一字一頓,花盡力氣道“而我不想誰家的兒子又被奴役。”

    “我不接受投降!”又有一位士卒喊道“我以前是個奴隸,現在是公民!”

    “我也不接受!”坐在男人正前麵的阿爾明說道,“我們的良心不允許,我們的公義不允許,我們的主不允許!”

    “我不接受!”

    “不接受!那將和以前沒有區別。”

    男人聽著不同的回答,卻都指向同一個答案。

    他緩緩站起身。

    在場眾人的目光緊跟著執政官,看著這個曆經磨難而回歸的男人。

    隨著男人站起,他們都不禁前傾身子。

    “那麽跟我來吧,我們去找卡塞爾,”男人緩緩說道“我們去出席城邦大會。”

    士卒們的表情紛紛動容,他們向男人靠過去,簇擁著所有人的執政官。他們屏住呼吸,二十多道期望的目光看著男人。

    “我去告訴那些打算投降的人,打算妥協的人,我聽到了你們的呼聲。”

    男人環視在場眾人,那一張張臉龐,或年少或年老,或瘦削或健壯,或年輕氣盛,或老成持重,這些麵孔裏,無一例外的神色堅毅,他們亦在看向著自己,

    “我聽到了人民的呼聲!”

    “我聽到了,”

    “就讓他們聽到,整個民族在呼喚解放!”

    擲地有聲的話語落在每個人的心頭,如同驚雷炸在每個人的耳畔,又久久回響!

    在場所有人連腳跟都激動得戰栗,他們群情激憤,嗓音打顫地呐喊,

    “讓他們聽到!”

    “讓所有投降的人聽到!”

    “讓雕像和國王,讓我們的敵人聽到!讓舊世界聽到!”

    這些人簇擁著男人,走出酒館。

    人群激動而興奮,呐喊著這些日子以來的憋屈和憤怒。

    老板一同呐喊跟著出去一會,恍然記起自己有家酒館,慌亂又匆忙地跑去鎖上門,他隨後拔腿追上人群。

    這二十多個公民,他們不顧衛兵們阻攔,帶著執政官,湧上街頭,一邊往城堡走,一邊呐喊著戰前聽來的口號。

    他們幾乎異口同聲,拚命地朝所有人呐喊。

    “戰爭萬歲!”

    “公民萬歲!”

    “解放萬歲!”

    “我們的執政官萬歲!”

    “所有都萬歲,唯有投降不萬歲!”

    執政官回來的訊息,在呐喊聲中,瞬息間遍布大街小巷。

    整座市鎮的人們起初不可置信,隨後看到他們擁護的男人,互相確認,比對記憶後,加入了聲勢浩大的人群,這些人共同呼喊,聲音撼動天地。

    其中發生了一起軼事。

    有位婦人鼓起勇氣,擠到人群中找到執政官,去問了個她覺得有些不該問的問題。

    “執政官真的是執政官嗎?”

    “是我。”男人點點頭,“有什麽事嗎?”

    “我想給我家滿月的小兒子取個和你一樣的名字。”

    婦人的神色有些慌張且激動,

    “執政官,您真的沒有名字嗎?”

    “沒有名字。”

    說完,男人想到了告誡自己永遠善良的母親,想到了為自己而死的老菲格,想到了一直堅定的卡塞爾,想到了教自己識字的麗貝卡,想到了瘋掉的羅曼,想到了凱克、科爾文和阿卜杜勒等戰友,想到了無數個名字,他想到了每個遭受苦難的人們。

    “每一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