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地圖,形式(4K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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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這個地方!?”

    範寧露出極為古怪的神色:“你上一次回瓦茨奈小鎮的祖宅莊園是什麽時候?”

    “每年的暑假我都會和爸爸媽媽回去度假。”瓊稍作回憶,“從小時候一直到長大,包括初級文法學校的幾年嗯,也包括被聖萊尼亞大學錄取後的那個夏天,現在有一年了”

    “你沒有多找幾個人確認確認嗎?”

    “我爸爸媽媽都說我在開玩笑,管家和車夫先生也說沒有我又致電了幾家親屬,都說從來沒有過這個地名,&nbp;&nbp;我還問了周邊的一戶鄰居,他們雖然沒有刻意記憶曆年來的細節,但表示至少在去年夏天我們一家沒有出門度假”

    “那…以往有沒有從這邊帶去,或從那邊帶回過什麽東西?”範寧嚐試問道。

    “莊園的生活設施與周邊物資齊全,每次全家隻會帶著鈔票、衣物和幾輛馬車往返。”

    “那…你為什麽昨天突然和尼西米勳爵聊起瓦茨奈小鎮呢?”範寧繼續問道,“是因為你恢複記憶後得知了什麽信息才去提及?還是說,你們以前本來就經常談論這個話題,隻是從昨天突然他們就表示沒有這個地方了?”

    “是獲得了一些信息,&nbp;&nbp;但和這個沒關係,&nbp;&nbp;這個純粹是偶然順帶,也或許是又到了暑假。”瓊的臉上仍然沒有血色,“我平時不會突兀地去問及一個默認家人都知道的地方,所以我也記不清上次聊到此類話題是什麽時間了,但至少去年夏天度假前後,我們在交流中都默認瓦茨奈小鎮是存在的但如果我的記憶真的全部有問題的話,這也沒有意義啊!”

    “卡洛恩,我感覺我快陷入徹底的虛無主義了。”少女平日活潑愉快的臉蛋上現在全部是迷茫,“我覺得每個人的性格、才能、情感,對一切事物的看法,全部都是建立在過往經曆之上的,而過往經曆又不能直觀體現,就算有個別外物佐證,也是零散的,&nbp;&nbp;隻有記憶能證明它們完整存在如果我自己的記憶都是假的,那豈不是我現在這個‘人格’也是假的?”

    “你提供了我那麽多耀質靈液,&nbp;&nbp;我找到了一些有價值的記憶碎片,&nbp;&nbp;本來準備同你分享,但現在我覺得它們可能也是假的,‘紫豆糕’對我的回應也是假的,那本來就是夢境或許你那晚說得對,我的記憶隻是被隱知汙染了,表麵看上去是我在用秘儀喚醒記憶,實際上我隻是把一撮汙染物用另一撮汙染物取而代之,是嗎?”

    範寧代入了一下瓊在這件事情中的體驗,同樣感到渾身一涼。

    試想一個在學生時代每年假期都回去的故居,在那裏的每一段記憶,幾乎貫穿了整個人生旅程然後有一天突然發現,身邊人都表示自己是在開玩笑,沒有這個地方

    範寧眼神閃爍許久:“你之前說它是在哪個方向?”

    “西南,烏夫蘭塞爾西南城郊方向的小鎮。”

    沒等範寧進一步回應,瓊自己從衣兜裏掏出了一疊皺巴巴的地圖,看得出她昨天一晚上已不知道來回翻了多少次了。

    範寧起身,坐到了少女身邊,待得她將其在腿上攤開後,兩人目光一同集中於偏左下角的四分之一處。

    “沒有這個地名。”少女的手指劃過這一塊方向,語氣很是迷惘,“卡洛恩,&nbp;&nbp;你說如果我在昨天和爸爸聊天之前,就察覺過地圖上並沒有這個名字,那我會是什麽反應?如果更早一點察覺,比去年夏天記憶中去往度假的時間還要早,那事情又會怎麽發展?我的認知會不會多多少少比現在更清晰一些?”

    “也許會吧,可是誰又會地沒事抱著地圖看呢?”這種問題範寧也覺得無法理解,“要不你試試再往前回憶回憶?雖說正常人不會整天刻意去看,但把時間線往前拉長,你會不會有個別看地圖的記憶?”

    少女口中喃喃道:“我之前經常去城市各個角落搜刮古籍,隻有城市地圖看得較多,這種大比例尺地圖…或許有,或許沒有,或許我沒有注意,或許我很久前看到過,然後它從地圖上憑空消失了…都有可能,我記不清了,我真的不確定…”

    她有些無助地把身子縮了起來。

    範寧又低頭仔細看了看,然後問道:“那你認路嗎?”

    “認路?”瓊疑惑朝他歪頭。

    “就是說,不管地圖,如果現在從這裏出發,單靠眼睛認路,你知不知道如何過去?”

    “太遠太遠啦”少女再次撇嘴,“卡洛恩,我自認為對烏夫蘭塞爾城區的街道應該要比你熟悉,有些時候可以脫離地圖行動,可是出了城區我就不知道了記憶裏以往去度假,都是車夫先生拿著地圖趕路,我在馬車上睡覺。我們清晨出發,總是接近淩晨才到。”

    範寧一愣,他覺得瓊說得有道理。

    哪怕前世自己坐車出遠門,也不會刻意雙眼記路,而且主要是記不住啊

    這個世界可沒有電子地圖,到過的遠方也不會有什麽收藏夾之類的記號況且光是烏夫蘭塞爾城區就已經很複雜了,那些不常去的街道、廢棄區或荒郊野嶺,他還真不如瓊熟悉。

    “那你可以大致確認,記憶中那個‘瓦茨奈小鎮’,大概是在地圖上哪塊位置嗎?僅僅東南方向的範圍太廣闊了”

    上次三月份去伊格士的默特勞恩地區創作,雖然範寧各段行程也是依靠車夫趕路,但他對於自己的所在地,至少能在地圖上劃出一個更小的圈來。

    “我想想…那裏很遠,雖然它仍屬於烏夫蘭塞爾的郡屬行政範圍,但實際上的空間距離更接近於帝都聖塔蘭堡…”

    瓊一邊回憶,一邊用手指勾勒出更小的範圍:“小鎮有一條河,嗯,這個沒什麽辨識度,地圖上河流太多了還有,那一帶山峰也挺多,比較平坦的地勢中間區域應該可以排除…”

    這是一張烏夫蘭塞爾的全郡地圖,城區中的情況相對詳盡,而其他地方的地名則稀稀拉拉,僅標明到小鎮這一級,西南方向邊緣四分之一處能看到聖塔蘭堡和伊格士的地界。

    兩人就連與“瓦茨奈”發音相近的小鎮都沒找到,最後隻確定了幾處可能的地帶,不過範圍仍舊很大,加起來至少能折算成30多公裏的長和寬,麵積超過1000平方千米。

    半個小時後,三人在啄木鳥事務谘詢所的小房間碰頭,在瓊把自己突發的困惑告訴希蘭後,空氣中陷入了短暫的安靜,三人你望我,我望你。

    “要不要去看看?”範寧率先打破沉默,但是他的語氣明顯也帶著一絲荒唐的意味。

    “這…能看出什麽呢?”瓊仍舊很茫然。

    範寧說道:“聽起來難以理解,可無非就兩種情況,要麽是你的記憶出現了問題,要麽是你身邊人的記憶出現了問題,隻不過少數對多數,現在更傾向於是前者的可能性…如果經過我們的實地排查,能得出確實不存在這個小鎮的結論,你至少不用這麽大範圍的胡思亂想了…”

    “可如果真的存在這個小鎮呢?”瓊又問道。

    “呃…”範寧被這個問題問懵了,“那進去逛逛,找找有沒有你家祖宅莊園?”

    兩位小姑娘再次對視一眼,彼此都發現對方眼神裏的荒誕意味更濃了。

    瓊想了想說道:“…主要是範圍太大了,漫無目的的尋找會耗掉大量的時間,那麽廣闊山區、平原、湖泊,我甚至懷疑找到開學我們也下不了結論…卡洛恩,現在樂團的排練任務很緊張吧,特納美術館的暗門調查也更重要,還是別去研究這個沒有任何實際意義的問題了…”

    “我覺得有實際意義…比如兩邊說不定可以連通起來。”範寧試圖開開玩笑活躍一下氣氛,“再不濟我們選擇保守策略,直接把這座白撿來的莊園給賣了,這樣你就發了一筆橫財。”

    希蘭被範寧給逗樂了:“其實去找的話,不一定完全漫無目的,耗時也未必這麽誇張,我們可以邊走邊隨機應變,比如向各處當地人打聽,尤其是老人們,有可能這個地名本就存在,隻不過更小更偏,漏寫在了地圖裏,或是經曆過一些演化變遷,一打聽就有線索了…嗯,不過近日的確分身乏術,沒有連續的日子能出遠門,特納美術館原址溯源線索也還需要追查…”

    瓊這時接過話茬:“卡洛恩,不說這個,其實…我覺得我們可以先下到那扇暗門後麵去看看。”

    “你也有此想法?”範寧看了她一眼,“其實我最近同樣在這麽想,畢竟是父親留下的美術館,應該不至於遇到什麽特別離譜的事物。”

    瓊連連點頭,說到這個事情,她此前的迷茫像似轉移了注意力:“我們可以準備好裝備,甚至利用學派渠道,物色幾件利於考古探險的禮器…”

    範寧順手拿過辦公桌上的日曆翻動了兩下,眼中閃動思考神色:“若再過一周等改建工程全麵鋪開,人多眼雜,就不會那麽方便了…的確可以這幾天再讓你的泥水匠們把牆壁砸開…”

    瓊說道:“隨時可以叫他們幫忙…第一次別進太深,有什麽不對或不適的地方,我們就及時退出來…”

    “你們兩個瘋掉啦!?”

    希蘭在一旁越聽越覺得不對勁,終於忍不住出口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小姑娘十分不解地說道:“之前不是說了要謹慎行事嗎?卡洛恩,你別聽瓊的,她這個莽撞的行事風格是不行的,我們還是先做好充足的了解再去探索吧。”

    範寧解釋道:“主要我也擔心,特巡廳那幫家夥不知道會不會突然抽風,重新加大對這裏的關注力度…而且暗門下究竟有什麽,大家也一直都表示挺好奇的,維埃恩老管風琴師的藝術經曆也讓我不時陷入回憶,我們沒準可以在那裏發現豐富的饋贈,珍貴的史料或是暗藏的知識…”

    希蘭皺眉勸說道:“至少等我們先調查到濟貧院名字,了解了解哈密爾頓女士曾任職的那家醫院匆匆停業的原因再說吧?不然現在進門,和我們那天直接進去有什麽區別呢?你中間二十多天的調查,不基本沒起到作用了嗎?”

    “好吧,你說的有道理。”範寧深吸一口氣,“我先分享一下此前調查的一些進展吧,昨天匆匆忙忙,隻和你說了個大概,瓊還沒有聽過。”

    他起身,取出燭台、秘氛和粗鹽礦物混合物,在房間布置了可以穩固神智的秘儀。

    在留聲機的塔拉卡尼《a小調安魂曲》聲中,範寧重新說明了“幻人”秘術文獻中歌劇家班舒瓦的身份問題,然後闡述了自己從奇跡劇《大恐怖》中推測出的一些蛛絲馬跡。

    希蘭聽得津津有味,作為曆史愛好者,她驚訝於歌劇家班舒瓦竟然就是那位著名的主教萊尼亞,範寧關於“門扉”與“密鑰”的猜想也讓她入迷。

    “卡洛恩,好巧,原來你也獲得了一些關於門扉的隱知。”瓊聽完後說道。

    “難道你拾起的記憶碎片也和這個有關?”範寧注意到了她的表述,“說實話,我跟你們講了這麽一堆,我自己都不明白密鑰到底是什麽東西,好吧,其實門扉具體是什麽我也不知道班舒瓦在《大恐怖》唱詞中,隻是反複隱晦地暗示密鑰才是穿過門扉的關鍵,但我覺得密鑰的形式和概念皆難以捉摸,並不像是具象意義上的鑰匙…看樣子,你似乎接觸到了更深入的隱知?”

    “我得到的記憶碎片,也隻是比你稍深入一層。”瓊說道。

    “用於穿過某道門扉的密鑰,理論上存在多種形式,如自我、他我、秘儀、禮器、密傳,或是某次壯舉、某刻時機、某段經曆、某種情緒還有很多很多我們無法理解的形式,都有可能成為密鑰但實際上僅僅找到一種都難如登天,各大有知者組織所掌握的密鑰體係,是他們最核心層次的機密。”

    範寧思索道:“所以說,你在恢複部分記憶碎片後,掌握了一把密鑰?”

    瓊又是點頭又是搖頭,組織了一下語言,然後說道:

    “不,是我變成了一把密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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