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舞劇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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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覺不覺得這個家夥最近真的很不在狀態?”羅伊的手持酒杯,往右邊晃了一個弧度,聲音壓低了些。
    “他不是寫了《小柔板》嗎?我感覺寫得非常好啊。”希蘭疑惑道。
    “我媽媽在開場時問他,要不要先作個導言,和大家說兩句,大家都很期待呢,他倒好,還是來一句‘交給音樂本身’什麽的”羅伊無奈繼續低聲道,“你說他參加的沙龍也不少了,怎麽台詞都沒變一下的,最開始在烏夫蘭賽爾的海華勒小鎮首演《死神與少女》時就是這樣,不對,那一次說的話好像還多一些.”
    “可是他在積極接受治療呢,沒準之後會活潑開朗一點的。”希蘭喝了幾口氣泡酒後,臉頰稍微微紅了一點。
    “你們在聊什麽?”範寧問道。
    “沒什麽。”兩人擺手。
    “下一首演出的轉播快開始了。”範寧指了指宴會廳中央已被祭壇揚升出光影的場地,“嗯《春之祭》,聽聽看。這舍勒啊,你別看他的推薦排名比我還靠後,沒準是此次登頂豐收藝術節的一匹黑馬呢。”
    “你知道你還不上點心。”羅伊感覺這人真的是又好氣又好笑,“要是換了別人經營特納藝術院線的,胸襟窄一點的,恐怕都不會給他這個全世界的轉播機會等舍勒到了聖珀爾托,我們也要和他接觸接觸,認識認識,了解競爭者也更能了解自己。”
    “範寧先生之前就認識舍勒老師的。”瓦爾特總監的頭從後麵一排沙發上冒了出來,“忘記啦,女士們,我到舊日交響樂團任職的事情,還是老師幫我從範寧先生這裏爭取到的。”
    由於電台轉播的光影之中,那一身披著白色棉質襯衫、和黑色燕尾服風格完全迥異的舍勒指揮已經進場,瓦爾特又飛快地把頭伸了回去。
    嗯,反正自己成分很複雜,一邊是老師,一邊是老板,還一邊是教會,誰登頂都不是壞事.瓦爾特心中如此想道。
    他對於這首《春之祭》,心中也是有很多期待的。
    此時樂池上方,舞蹈團隊的區域燈光暫未開啟,黑乎乎的一片,看不出什麽布景和人員服飾一類的,眾人的目光先暫時集中在了指揮和樂手們身上。
    樂池裏麵稍微有些擠,“鏡頭”的投影也囊括不甚完全,眾人隻能看到穿著白色棉襯衫的舍勒上半身。
    他就那麽隨意依靠在樂池牆壁上,對著持大管的聲部首席遞去一個手勢——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大管吹奏出一段古樸蒼涼的獨奏號子,在對於這個樂器來說極高的音區上迂回徘徊。
    《春之祭》第一幕,大地的崇拜,第一部分,引子!
    “什麽情況,怎麽一開頭就這種寫法,大管的旋律都寫到快小字二組去了?”
    “這個舍勒的配器法是哪裏學來的?”
    有很多學院派或宗教派的作曲家,下一秒心中就忍不住嘟囔起來,這幾乎是屬於本能的反應。
    要知道,大管是木管組中的低音樂器!
    看這個樂手吹奏時滿臉如履薄冰、顯得渾身難受的模樣,就知道舍勒的這個《春之祭》的開頭,寫得有多離譜了!
    但他們多聽了幾秒後,又不得不承認,這條旋律確實寫得很出彩,隻是自己之前想不到,還能這麽運用配器法而已!
    似乎像是被“擠壓”出來的一樣!
    朦朧而陌生的旋律呈現效果,瞬間就將人們帶入了史前時期的寂靜山穀之中,整個引子也被鋪墊出了一絲夢境般的、奇幻而荒誕的意味!
    “不對啊,還是不對.”
    “這個節拍是什麽情況?”
    眾人發現,明明就是一個4/4拍的旋律,這個舍勒卻非要把它寫到2/4、3/4拍換著來的小節裏麵去.
    而且整個引子段全是“嗚嗚”哼鳴的木管,沒有任何弦樂器的進入.
    要知道浪漫主義時期,人們被培養出的一個很重要的品味就是——音樂的歌唱性!
    在交響樂團裏麵,這很大程度上靠著絲滑的提琴之聲來塑造。
    但現在,沒有!
    整個第一幕的序曲或引子部分,就是一個大型的木管重奏而已。
    世界各地的聽眾,有的對這種音樂開始感到不安起來,有的卻露出了一絲隱隱約約的期待感!
    難道舍勒也準備在預熱環節試水一部現代音樂了?.沙龍上的侯爵夫人心中暗自思考起來。
    嗯,這倒是一種策略,有很多角逐者計劃在“七日慶典”上穩紮穩打,用浪漫主義晚期風格的作品奠定勝局,但在前期的預熱階段,為了吸引眼球,就會嚐試一些“風險”的選擇,比如加入現代技法!
    但是,舍勒?他不是以寫出唯美的愛情歌曲,或是氣勢恢宏、包羅天地的“喚醒之詩”而聞名的嗎?
    這《春之祭》是模仿如今哪一現代派別的?
    隨著其他木管聲部的加入,旋律與旋律之間開始變形走樣。
    要麽被拖入了奇特和聲關係的泥沼,要麽呈現出更加古老而陌生的氣質,或者,圍繞著幾個音程來回打轉,遲遲無法取得傳統意義上的發展.
    又一次引子主題的反複。
    然後背景變得安靜,隻有一連串木管吹出的笨拙顫音作為底色。
    幾聲令人不安的撥弦聲響起,這是人們第一次明顯地聽到弦樂組進入。
    再然後,是一串如鬼魅般滑過的單簧管音群。
    繼續安靜,笨拙的大管顫音在繼續。
    引子的尾聲,更加騷動不安的弦樂震音出現了。
    一個漸強的拉升——
    “嗤啦——”
    樂池上方,舞台的帷幕終於拉開!
    背後是一副南大陸“野獸派”畫家福路德的風景油畫,其色彩原始而豔麗,光影間的立體關係被模糊化,陌生高亢的情緒在筆觸之間傳遞:桃紅色的天空、蒼綠點綴的山穀、姿態低矮的樹木
    “鏗!鏗!鏗!鏗!鏗!鏗!”
    隻見舍勒手勢一個斬落,弦樂組樂手們全體身子繃直,右手反複運弓擊弦,沒有上弓,全為下弓,整個樂池內迸發出一頓一頓的拍點強奏聲!
    而舞台上趴伏的演員們,有一圈女性演員率先彈跳了起來。
    她們組成一個圓圈,開始踏步跳舞!
    第一幕第二部分,春天的預兆,輪踏舞!
    幾種完全性質不同的和弦,在原本的語境裏本來應該是按“和聲進行”呈現的,此刻卻在同一時間點上疊置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種極為尖銳而粗獷的爆鳴聲!
    “鏗!鏗!鏗!鏗!鏗!鏗!”
    再加上不規律的節奏型和重音記號,導致了聽覺上完全是“錯位”和“混亂”的效果!
    舞蹈動作是上場了,但伴舞的音樂根本聽不出什麽旋律,有的隻是這重拍分布令人眩暈的拍點!
    而且,如此繞轉了幾圈後,聽眾們終於把舞者們的妝容給看全了。
    隻是這個化妝風格,實在有些一時半會“難以消化”.
    髒衣服,粗材質,有灰白的,也有白和土黃、白和土紅的配置,頭戴草葉頭箍,數個紮結的細辮子拖到腰間,再往下望去,就連芭蕾女性舞者最美的部位之一——白色褲襪與纖細雙腳——都是髒兮兮的網飾。
    她們臉上則抹著一片蒼白的粉,還有人塗著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