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代價,以及許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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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有什麽變化?”範寧收回心緒,淡淡反問,“你不是蠢人,我也不是。”
既然啟程前往塔頂之前,雙方談了那麽一場話,彼此之間的基本共識,就是已經達成的。
並且,利益點中,明晰的、一致的部分也是依然存在的。
先合作起來,幹掉危險份子,否決掉這一種最愚蠢的可能性。
至於後麵的事情.
“很好,那麽,時間差不多了。”波格萊裏奇聽罷,微微點了點頭,“請到你自己的職分位置上去吧。”
“還要再幫忙砸一次‘刀鋒’?”範寧哈哈一笑。
“不需要了。”波格萊裏奇開始沿六芒星稍外圍的一圈弧線,踱起緩慢、奇異而具備壓迫感的步伐。
果然。
祂已取得“穹頂之門”的傷口通行權。
此刻雖然重置,位格暫時跌落,但隻要象征性地上去重新穿門即可。
就連“抗逆儀式”都隻需要象征性地布設,象征性地保持完備,以達成致敬的作用。
至於範寧在祂的計劃中所起到的作用,隻是因為儀式需要禱文,需要一部造詣足夠突出、秘史之力足夠龐大的音樂作品提供登階之力,僅僅而已。
當然,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第六交響曲》中所蘊含的無以複加的關於“午”的秘密,仍是目前儀式的絕佳之選擇,但關於實施“錘擊”的特殊性,反而不重要了。
兩人所達成的這種極其有限程度的合作,也就是自“日落月升”之時起,到把波格萊裏奇帶到“穹頂之門”附近時止。
“但然後”範寧仍不禁提問,“‘終末之秘’的汙染,可是仍在上方恭迎等候,不同之處在哪?”
“知識的汙染與反叛,僅在初犯之時造成忤逆。”波格萊裏奇淡淡說道,“我已看清上麵的真相,這就是不同之處。”
“然後.難道你要準備去找‘聚點’的屍體單挑不成?.”範寧又問。
就連懷著異質目的的危險份子,似乎也對個人晉升見證之主一事興趣寥寥,甚至對於秘史中其他人的穿門經曆多次冷嘲熱諷。
如今明知“X坐標”上方的那個擴散源頭,是一個根本連“對手”都算不上的概念後,範寧甚至更加不懂登頂這件事情的意義在哪。
“這不是一個藝術家該操心的問題。”波格萊裏奇瞥了他一眼。
“哈?”範寧嗬嗬笑了起來,“廳長大人,我作個唯一的聲明,那就是曾經的塵世裏頭,我多少算是討論組第二順位之人,即便現在,你我暫時也還是合作者,我對合作者的行事把握具備知情權,如果你的勝算實在不大的話,我倒寧願以自己的想法為主導得了雖然那絲把握更是小得可憐,但至少事後輸的服氣一些,如果世界重回垃圾時間,我範寧就跑到虛界裏自此睡死過去得了,你也不要再來喊我給你們二位組局了.”
“‘破局之力’在四成把握的形勢下具備最強的神性,我早就教導過你了。”於是波格萊裏奇神色平靜地給予回答,“至於頭頂的那個已獲悉的真相,需要付出一些更大的代價,但那主要不是由你支付,所以你不必多問。”
範寧眉頭皺起。
需要更大的代價?.主要不由自己支付?.
環繞六芒星的踏步來到第二圈後,波格萊裏奇的腳下已經處在了淩空的狀態。
空氣被踏出一環環水波紋狀的漣漪,無數道體現管製字符與條款含義的光影,開始沿高塔的邊緣凝聚。
“鏗——”
祂手中的那把“刀鋒”殘骸突兀消失,並在下一刻直接出現在了範寧的上方。
範寧感覺自己獲得了如臂使指般的極強神力。
可以淩駕於這世間任何管控規則之上,可以正麵抗衡任何事物而不落下風,可以保全自己在指揮過程中任何想保全的東西。
但是,這把刀子懸浮的位置,是在自己頭頂之上!
“演好屬於你的角色,比如重現你的‘悲劇’交響曲;操心你該操心之結局,如自己伴生的代價,如未來‘新世界’的藝術它們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可以在框架內存活。這是交換,亦是特許。”
波格萊裏奇的聲音脫離了人的特征,逐漸朝著純粹的“普累若麻”的構成形態過渡而去。
汙穢的空氣中,開始形成一層層折射扭曲光線的渾濁層麵,將地麵上的血色六芒星映照在深空之上。
兩個被拉離位置的三角形變得扭曲、斜置,極不協調地拖長再拖長。
“真言之虺”與“午之月”彼此間生出粘稠絲線,成為拉長在高空斜上方的一組;“不墜之火”與“無終賦格”如油燈般明滅閃動,在天際的斜下方遙遙欲墜。
而它們共用的三角形頂點,則再一次的是.不知何時已和六芒星中央位置的琴弓互換位置的.“舊日”殘骸!
一根顏色駁雜的細小光柱,自指揮棒伊始,直射上方深空,玫紅極光與藍青電光在眼中劇烈閃動起來,但隻是象征性地對抗了數個呼吸,便被另一種充斥著崩壞斑斕景象的“噪點”所盡皆填充。
所謂“原旨”與“祛魅”教派的爭端,又一次無意義地走了個過場,“異端”的三位一體之支柱,開始在天際升起!
“環形廢墟”四麵八方的景象,無人地帶的山巒與原野,每一顆構成事物特征的粒子開始向外擴散.
“重現‘悲劇’交響曲?嗬嗬.”
昨日情景紛至遝來,局勢進展的惡化速度甚至更勝以往,範寧卻笑著搖了搖頭,緩步邁開了雙腳。
閉目之際,思緒神遊。
彌漫著惴惴不安氣氛的範德沙夫收藏館。
被賓客環視的範寧就站於安保護罩內的平台,看著首席估價師尼古拉耶維奇莫名其妙地抽搐身亡,看著館長萊裏奇冷漠下令清走屍體。
他回憶著此前分別之際,藏品修複室內的麥克亞當小姐,帶著鼓勵意味地用力擺手,持錘人升降通道內的南希小姐,踩著自己的肩膀登入廢棄的門
他一張一張地翻開所謂的“黑料證據”,一張一張地提到眼前查看,然後棄之於地,那上麵好像沒有他需要看的東西。
“重現‘悲劇’交響曲?.”
眾目睽睽之下的修道院唱詩班指揮席。
“嘩啦——嘩啦——”
複活節的盛大彌撒儀式即將降臨,範寧探身,伸手,在麵前的譜架上一頁頁翻動,那些記載《a小調進行曲與眾讚歌》的紐姆譜卻已模糊變形,出來的是另外一些截然不同的中文。
“如果你在一個美麗的夏日傍晚登上山崗,你要想起我,想起我時常從山穀爬上來;你要眺望那邊教堂墓園裏我的墳墓,看落日餘暉中長長的荒草隨風搖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