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芳冷笑一聲：“那還真是麻煩您帶路了！”

    正好，那梅河她還真是要走上一趟！

    之前在省城，她有兩個病人是梅河大隊的，說起來……這梅河姓沈的人怎麽這麽多？

    譚芳狐疑地皺了皺眉。

    “雋哥，走！”沈依雯笑得像個小狐狸，突然把手穿進成雋的臂彎，拐住了成雋的胳膊。

    成雋輕笑一聲，看她的眼神溫和得不可思議。

    而譚芳則是狐疑地看了看兩人，這……可能是兄妹吧？但這拉拉扯扯的……畢竟不大好？

    譚芳皺著眉，總覺得這二人身上有種一種……和其他人，和當下這個大背景，很違和的氛圍。

    比如那小姑娘，講話有種奇怪的韻味，讓譚芳想起當年還在讀書時，曾見到過高知識分子的教授講師，那種文化素養的累積，全糅合進她的言行舉止裏。

    可看她衣著樸素，家裏條件恐怕很差，而且這年紀……是不是太小了？十五六？有十五六嗎？

    至於旁邊那男的，那更是稀奇，譚芳神色暗暗一凜。

    總覺得，這二人給她的感覺，就好像是山坳坳裏落下兩隻金鳳凰，還得是那種五光十色，七彩的金鳳凰。

    ……

    那輛紅旗轎車是譚芳一路從省城開過來的，正好，不用自個兒往回走了，沈依雯拉著成雋上了車，蹭了個譚芳的便車。

    她和成雋坐在後車座，上車後也沒摸摸這兒摸摸那兒，甚至對這紅旗車一點都不好奇，就一副很司空見慣的平常模樣。

    這再次叫譚芳皺了皺眉。

    成雋扶額，掩著麵低笑。

    怎麽辦……這小孩真的是一點都不會掩飾，該怎麽說呢？

    說她心機深，偏偏一些旁枝末節的小細節她照顧不到。可若說她心機淺，又偏偏透著一股子的機靈勁兒。

    而且，從頭到腳，都充滿了違和，叫人看著怪納悶的。

    “雋哥，你怎麽總看我啊？”

    “因為雯雯長得好看？”

    “誒？真的嗎？”沈依雯摸摸自己的臉頰，“我也覺得我長得好看！”

    她笑彎了大眼睛，叫成雋再次失笑。

    從公社回梅河生產隊，本該走四五個小時，但因為譚芳開車，時間倒是壓縮了許多。

    沈依雯和成雋閑聊，兩人抱著一大堆材料，她嘀嘀咕咕地提起室內溫度計的事情。譚芳聽了幾耳朵，但是沒聽明白。

    “快看！那是啥？”

    梅河生產隊。

    大人們忙著幹活，孩子們在大隊裏瞎跑，突然一個孩子傻了吧唧地愣住了，暈乎乎地望著那輛順著顛簸土路開過來的紅旗車。

    “是車！”大一點的孩子喊了一嗓子：“走走走，咱們快去喊人！”

    他們大隊從未來過這種氣派的車，肯定是有大人物過來了！

    等孩子們把大夥兒喊過來，錢豐收跑出了滿頭大汗：“哪來的車呢？”

    難道是公社那邊的？

    可不對呀，就算是辦事處的韓主任，那也開不起車呀，頂多是買個腳蹬的二八杠自行車，就那都叫老多人羨慕了。

    然而車門一打開。

    “哎唷，這不是雯丫嗎？”

    大夥吃驚地瞪圓了眼睛。

    沈依雯笑眯眯，拎著一兜東西從車上下來。

    錢豐收問：“雯丫，這是？”他瞄了一眼寒著臉悶不吭聲的譚芳。

    沈依雯揚揚眉：“哦，這是我在公社遇見的一位同誌，是我家熟人，錢叔，咱先不提這個，這先給您。”

    她遞出那一大包材料，譚芳卻納悶地看了她好幾眼。

    這孩子到底在打什麽鬼主意？

    譚芳今年都二十七了，這個歲數已經不小了，本來如果不出意外，年底就爹和劉子進結婚了。

    劉子進這份工作是譚芳家裏幫忙安排的，是想讓他攢點資曆，等往後回到省城也好發展。

    所以……二十七的譚芳，麵對這乍一看也就十五六歲的沈依雯，可不就是個孩子，拿這小姑娘當個孩子。

    就在這時沈依雯衝她眨了眨眼，示意她噤聲。

    “咳咳。”

    沈依雯看了眼四周的鄉親們，轉了轉眼珠：“說起來這回我們去公社，遇見一件大事兒，那個劉子進在城裏有人，他興許會被放出來？”

    “啥！？”沈依雯不過是開了一個頭，鄉親們就義憤填膺。

    “我呸！咱國家可是講法律的。”

    “就他那種人，不幹不淨的，虧他之前還是個掃盲班的老師呢，一想以前一口一個劉老師，我這心裏都膩歪得慌。”

    “可不是，他啥人啊，真叫個不要臉的，那種禍害可千萬別放出來！”

    譚芳聽得心裏一咯噔，這些人是什麽意思？

    進哥他怎麽就……

    譚芳一步上前，但沈依雯突然扯了一把。她路上可沒閑著，一直分神觀察著譚芳，在琢磨譚芳究竟是個什麽性子。

    看外表是知性溫柔的，但眉眼間夾雜著堅毅果斷，這倒是在當下這個年代非常少見。

    “群眾的眼光那可是雪亮的，單我一個人的片麵之詞你未必相信，那你不妨聽聽大夥都是怎麽說的。”

    沈依雯壓低了聲音，而譚芳想了想，就凝重地皺起了眉，她心裏已經起了幾分不詳的預感。

    這時有人問：“雯丫，真的假的？那劉子進真的會被放出來？哎唷！那可得趕緊告訴你四嬸，可得防著點他！”

    “可不是……咱們可都聽說了，他和那個董翠娥不清不楚的，還拾掇你三叔家的玉姍幹出了那種事，他這人心術不正啊！”

    “我呸，這種人就是得判刑，要是真把他放出來，咱們就上訴，就去城裏，幫沈老四家討回個公道來！”

    譚芳聽得是越來越迷糊：“董翠娥？進哥……劉子進，他和那個董翠娥？”

    “同誌，你認識劉子進？”

    這話一出，譚芳就見，大夥看她的眼神竟然隱隱帶上了幾分輕蔑嫌棄和敵視。

    仿佛她和什麽人是一丘之貉。

    沈依雯說：“她不認識，她就是好奇，聽說了咱們這邊的事情，就想來了解了解情況。”

    大夥一聽，敵意收起，七嘴八舌地講了起來：“那劉子進可不是個好的啊……”

    “他亂搞男女關係！”

    “為了多吃一口糧食，以前沒少騙咱們雯丫，他真是餓瘋了！”

    “他是董翠娥的姘頭，我呸，一提他倆都怕髒了嘴，那董翠娥可都已經嫁人了！”

    “真是惡心死人了！”

    譚芳：“？？”

    瞳孔一縮，猛地臉色鐵青。(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