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依雯又仔細地盯著王大鳳家中瞅了瞅，這才皺著眉悄悄離開。

    但她還是不放心，又殺了個回馬槍，再一次仔細地觀察觀察，確認董翠娥是真的沒回娘家後，這才疑神疑鬼地離開。

    “但問題是，”她抓了抓後腦勺。

    “張大山他家到底在哪兒？”

    之前隻聽說，董翠娥是個外嫁女，婆家是別的大隊的，但其餘的倒是並未了解過。

    這該去找誰問呢？

    她怕打草驚蛇，但這事兒也不能再拖下去。

    “雯雯？”

    突然，一個清朗的，溫柔的嗓音從不遠處傳來。

    沈依雯一抬頭，就看見四哥坐在輪椅上，手握著輪椅的腰杆兒，笑出一副文靜秀氣的模樣。

    “什麽時候回來的？”

    沈學農很熟練地操控著搖杆兒，輪椅下方的發條發出哢噠哢噠的聲音，瞬間就帶著她朝沈依雯滑行而來。

    “剛剛才回來。四哥你怎麽沒和東子哥他們在一起？”

    沈學農輕笑：“食堂那邊快開飯了，他們過去排隊打飯了。”

    之後沈學農一頓，發現她正不斷撓著頭：“怎麽了？是又長虱子蟣子了嗎？”

    沈依雯頓時黑臉，可別，可千萬別提這個。

    想當初剛剛穿越時，腦袋直刺撓，後來才發現，原來是因為原主不大講衛生，滿腦袋虱子嘰子。

    她當初洗頭的時候差點沒把她自己逼瘋。

    “咳！不是，就是……”她又皺了皺眉。

    沈學農笑得有些困惑：“怎麽看你像是有什麽心事？”

    沈依雯咬了咬嘴唇，才蹲下身來，她兩隻小手放在四哥的膝蓋上。

    “四哥，你知不知道那個張大山住在哪兒？”

    “這……知道。你找他幹什麽？”

    沈依雯眼神一亮，接著又苦惱了一下，才起身湊在四哥的耳朵邊上輕輕低語了兩句。

    沈學農握住搖杆兒的手微微一緊，之後，一如既往的溫柔秀氣，笑出一副很寧靜安好的模樣。

    “走，我帶你去。”

    “四哥？”

    沈依雯驚訝了。

    而沈學農像是在回憶著，“雖然……已經很多年沒去過那邊了，不過，路我還記著。”

    “那邊的路很難走，你跟緊我。”

    說完，他還是不放心，竟然朝沈依雯伸出了一隻手。

    ……

    沈依雯左思右想，本來想喊上向東和向南，可一想那倆人的脾氣，而且董翠娥這事又事關四房，她不得不作罷。

    在她的概念裏，還是悄無聲息地將這件事情給漂亮解決比較好，盡量不想驚動家中人。

    “這是？”正好成雋推著自行車朝這邊走來。

    沈依雯和他交換個視線，成雋立即了然。

    而沈學農坐在輪椅中，他沉默笑著看了二人一眼，接著又深深地看了成雋一樣。

    成雋也是一笑，二人都挺平靜的，都挺友好的，但不知為何，似乎隱隱有種劍拔弩張的意味，像是隱隱竄起看不見的電光火花。

    “走吧。”

    ……

    出了生產隊，向左拐，穿過了一片白樺林，之後順著坡度陡峭的山坡向下滑，再進入一條羊腸小徑。

    七扭八拐，足足過了大半個小時。

    沈依雯都暈頭轉向了，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那個張大山到底住在哪兒？”

    沈學農回憶著說：“再往前走十幾裏，他們那兒叫做張家村生產大隊。”

    沈依雯緊緊地跟著沈學農，她生怕四哥一直操控著輪椅搖杆兒動手，於是就讓四哥把手踹進兜裏焐著，而她自己推上了輪椅。

    成雋在旁邊推著自行車，往這邊瞧過來幾眼。

    沈依雯問：“四哥，你以前來過這邊？”

    沈學農點著頭，可神色恍惚了一下，“嗯，來過，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時候，他還小，比四房的小堂弟向西還要小一些，那時候漫山遍野的跑，跟在二哥的後麵，像個跟屁蟲。

    那時候，他還沒有癱，還能用自己的腿正常走路，在山野間像是一陣風，喜歡爬樹，喜歡和二哥比誰摘的果子比較多，然後在河邊洗幹淨，一起帶回去給三哥吃。

    沈學農笑了聲，神色很清澈，不見任何負麵或雜念，依然給人一種極其純粹的感覺。

    可成雋卻若有所思。

    十多年前……

    ……

    根據成雋對沈家的了解，沈依雯是三歲那年才被老太太徐大枝撿回來的。

    那一年沈家大房發生過許多事情。

    沈學農的癱，似乎也是那時候造成的。

    如果說，沈學農去過張家村生產大隊，那麽隻能是十年前！

    準確的來講，是十三年前！

    當時的沈學農才多大？六歲。

    一個六歲的孩子，按理忘性很大才是，可沈學農為他們帶路，從一開始就目標明確。

    就好似……

    當年的那些回憶，一直深深烙印在他腦海中，從未遺忘過，清晰如昨。

    就像是。

    他曾自幼早慧，過目不忘。所以即便是那麽久以前發生過的事情，他至今也依然清清楚楚的記得……

    “到了，那就是張家村。”

    天已經越來越冷了，東三省這邊，每年冬天一來，如果是白天還好些，白天有陽光，溫度也能稍微高一點。

    可這時候正值日薄西山，即便天色尚未完全黑下來，但落山的太陽也帶走了許多餘溫，使得這片地方變得越發寒冷了。

    沈學農搓了搓手，往掌心中吹了一口氣，這天氣冷得人隻要一開口講話，就會噴出大團大團的白霧。

    “我記得……我以前見過張大山。他家住在左數第三間，那個黃泥土坯的房子裏。”

    不過現在一看，到底是十多年了，變化還是太大了一些。

    比如張家的房子已經重新修整過了，比起他印象中的，要大上不少。

    “雋哥，你幫我在這裏陪陪我四哥，我去去就來。”

    沈依雯貓著腰，一溜小跑就不見了。

    沈學農輕聲囑咐著，讓她當心一些。

    直至她離開後，沈學農的神色淡下來。

    他坐在輪椅上，不輕不重地瞟了成雋一眼。

    “成同誌。”

    “嗯？”

    成雋挑眉看了過來。

    沈學農蹙了下眉，接著又笑出一副秀氣的模樣來。

    可講的話，卻是綿裏藏針。

    “我家雯雯，還小。”

    “才十六歲。”

    “成雋同誌難道不覺得，你這是……老牛吃嫩草嗎？”

    成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