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強力壯的張老漢說病就病了，而且是一病連著一病。

    第一場病是因為田事。

    烏油油的苞米苗在陽氣往上直冒的時候，張老漢往旱田邊一站。心想，去年的稻子收成算不上理想，但是苞米產量高國家補貼也高。

    所以春節剛過，他就蓄好了力，下大力氣把苞米地服侍好，爭取把上年的水稻欠收從這裏找補回來。

    當第一遍白花花的化肥追進苞米地裏，幾場春雨的滋潤，喚醒了春陽中的苞米苗，它們見著春風和暖陽，開始潑潑的瘋長。

    2018年的春天注定是個多事之秋，開春後突逢大旱，很多旱田莊稼要毀田重新補種。

    一場幾十年不遇的大旱帶來了毀滅性的災難。

    張老漢眼睜睜看著長勢力喜人的苞米苗全給旱死了好比青春的少年郎，剛走向社會的大門，就被黑社會的惡勢力暴打了一頓，傷亡慘重。

    張老漢麵對望著大片被枯死的苞米苗，欲哭無淚。

    農民種地看天，遇到天災你找誰講理去。

    他蹲在田邊半天也爬不起來，感覺心快掉進海裏了，盡管他沒見過真正的海是什麽樣子。

    當老伴在田裏尋他的時候，才發現老頭子身上的衣裳被汗打透，烈日直直從頭頂曬到他的臉上，滿是皺紋的臉上也冒著油，卻也都不知道找陰涼地方躲下。

    重受打擊之下，張老漢病倒了，小兒子遠遠從大城市回來探病，他看了高興，沒兩天病就好了。

    結果，這病才好的第二天，他又病倒了。

    這場病比上次的病還要狠，是被兒子氣的。

    張老漢最引以為傲的就是有兩個出色的兒子，若是在城裏還真不覺得什麽，可這是在農村啊，兩個兒子都考上大學成了村裏人眼中的龍。

    大兒子早幾年畢業，已經成為一名初中教師，二兒子大學畢業後直接考研，今年也該畢業了。

    張老漢沒有像別人一樣出去闖世界，一直窩在村裏過麵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他不想離開家的原因並不是他不想賺大錢，而是因為他離了家，兩個兒子會像風中的鷂子，沒人管。夫妻倆硬是靠著家裏的一晌二畝地，養出了兩條小金龍，在王家圍子這一片名氣也是響當當的。

    早些年為了供兩個兒子念書，日子過得緊巴巴的，恨不得一分錢撕開來當兩分錢用。

    如今政策好了，原來種地國家規定要交公糧和農業稅，後來這兩項全不交，現在不僅不要交錢，國家還有田畝補貼，就是夠買農機具也有補貼，家裏日子越來越好。

    張老漢曾經努力讓兒子走出農村是不想受這個罪，如今心態慢慢平水，到也不覺得做為農民有啥苦的，遇到村裏人聽人提起也要學他家孩子時，他還深有感觸的勸人家不要太逼孩子，隻要肯努力，不管是在城裏還是在家村都一樣。

    結果可能是老天爺都覺得他太過心口不一，剛剛碩士畢業的小兒子以探病為理由回來了，結果這一待就不想走了，更是爆出一個張老漢接受不了的消息。

    人不走了，要留下來種地。

    你說人家都是從糠簍裏往米簍裏跳，他反著來，好好的城裏工作不要，讀那麽多年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裏了。張老漢實在想不明白到底哪裏出了錯，父子兩個為此陷入了近三個月的交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