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誠然天救自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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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蘇跟宋興林都有些訝異,心說,眼下這是什麽個情況?

    下頭的李茂山卻被這人的話給氣笑了。

    “嘿,什麽叫某說話不算話?某這不是還沒走麽,再說了,某就姑娘、女婿,跟女婿家的小妹子三個人而已,某四條竹筏子呢,怎麽地還帶不走幫某找人報信的人?”

    這話李茂山說的大言不慚,他是根本就不知道,城樓上的難民為了離開座孤島去奔活路,那是抓住一切機會在奮鬥。

    這些人一個個的就按耐不住的爆發了出來,朝著李茂山瘋狂呐喊。

    “好漢,我剛才親自幫你尋到的人!”

    “大哥,是我,是我,人是我找到的,你得把我們一家十二口都送到北山去!”

    “閉嘴是我,是我!明明是我幫大哥找到的人,是我!”

    “混蛋,明明是我!”

    “是我……”

    瞧著城樓上,瞭望口裏,探頭、探身出來的人,一個個紮舞著胳膊,紛紛我我我的喊著是自己找到了人,是給他們給報的信,後來甚至還為了爭搶這個名額而大打出手,上頭亂成一片時,饒是沉穩如李茂山都傻了眼。

    話說,按照他的計劃裏,不該是有這麽多人呀!

    他還心說,哪怕是幾戶人齊發現的也沒事,自己四架竹筏子,要是一趟拉不下,他至多帶著人多跑兩趟就是。

    而眼下這麽多人,都聲稱是幫自己尋到人的正主,李茂山就……

    而讓李茂山更傻眼的是,眼下這情況還不算亂,更讓他麻爪的是,自家姑娘還站在上頭吭哧巴巴,一臉不好意思的,給他出了個難題。

    “內個幹爹,內個,我這邊也不止是三個人,我們有十,十個……”

    “十,十個?”,李茂山看著自家姑娘小巴掌來回的翻,立馬就頭大了。

    這怎麽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樣?夭壽了!

    就在李茂山苦惱的琢磨著,該怎麽樣接走姑娘口中的十個人,又能順利的兌現諾言,找到幫助自己的正主給帶走的時候,剛才城樓上蹓躂走準備先跑去報信領功勞的老漢,剛巧衝了回來。

    可憐他一把老骨頭,為了家人的安危,為了能活命去,這一來一回一來的,可累慘了他這把老骨頭咯!

    萬萬沒料到居然有人嘴賤先截他的胡的老漢,在發現水麵上的人已經離開,自己空跑了一場以後,老漢又忙跟著呼喊的人群往回奔,一來就趕上了人家父女相見歡的團圓畫麵。

    老漢本以為,自己今日肯定要白忙一場了,不僅白忙一場,還耗空了肚子裏的那點子食物,可憐他家裏的米袋子早就空了,如今再來這麽一遭,他們全家怕是都得玩完

    不行,無論如何都得走!

    這大水根本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退,他們必須進山,隻要能進山腳踩在路地上,哪怕是去挖野菜樹根,他們全家也餓不死。

    這麽一想,老漢也豁出去了,顧不得腿腳酸軟,用盡全身最後的力氣,奮力的撥開人群,決絕的望著下頭的李茂山,聲音都帶著嘶吼。

    “下頭的後生,你嫌棄可是說了的,你自己吐口的話,一口唾沫一口釘,你答應了老漢的,說是幫你找到人你就帶老漢一家走,你不能說話不算數!可憐老漢我幫你奔忙一場,這會子你一家子倒是團圓了,可憐老漢我一家子還不知道該怎麽辦,後生不怕告訴你,你丫的若是敢說話不算數,老漢我就詛咒你八輩祖宗!”

    李茂山……

    他想說自己不是個說話不算數的人,結果話到嘴邊,城樓上那些激動的災民在聽完老漢的話後,一個個跟打了雞血一樣,紛紛學著老漢的模樣,指著他的鼻子叫嚷。

    這局麵?

    心說幹脆破罐子破摔,說話不算話,讓女婿護著他們十個人趕緊跳下來,他們趕緊閃人算了?

    不,那樣的話,他李茂山豈不是真成了個大騙子。

    可若應諾帶著人走?

    看著上頭紛紛說著自己才是幫助他正主的密密麻麻眾人,又看了看自己腳下並不大的可憐竹筏子……李茂山咽了咽口水。

    怪他,怪他!剛才他尋女心切,怎麽就沒想到這一茬的呢?

    這下好了,大意了吧?騎虎難下了吧?

    說來其實也是他不忍心,畢竟大難當前,大家的命都是命啊!

    “爹,怎麽辦?人太多了,我們根本就拉不過來啊!”

    “是啊,族長叔(爺),我們怎麽辦啊?”

    怎麽辦?

    李茂山也麻爪,下意識的看向城牆上自家的姑娘跟女婿。

    於蘇跟宋興林也知道眼下的情況有些棘手,一個處理不好那是要見血出大亂子的,而且搞不好,他們十個人也沒法全身而退。

    那怎麽辦才,能把這些人都安全轉移到對岸的北上去呢?

    很明顯,光靠眼下幹爹他們腳下的四架竹筏子是不可能的,畢竟城牆上的災民太多太多了。

    “大家靜一靜,靜一靜,先聽我說。”

    情況危急時刻,於蘇驀地想到什麽,趁著下頭幹爹他們皺眉為難上了的時候,她暗暗給大哥李先文使了個安撫的眼色,而後彎腰湊近宋興林耳側,對著宋興林嘰裏咕嚕一陣耳語,宋興林聞言連連點頭,這才有了眼下宋興林出聲安撫大家的舉動。

    起先的時候,大家根本就聽不見宋興林的喊話,都在為了各自的利益急切的爭執著。

    還是後來,宋興林動用內力把喊聲傳遞出來,以離著他身邊最近的地方開始,大家見到喊話後,見出聲的人是宋興林這個打虎小英雄,也是事件的正主後,漸漸的,喧鬧的人群才慢慢的安靜了下來。

    老漢一手扶牆,一手撐膝,喘著粗氣,緊盯著宋興林。

    “小英雄你可是有話要說?你說,我們都聽你的。”

    也實在是不聽不行,人太多太亂了,而且在不到最後彈盡糧絕,生死關頭的絕望時刻,人在還有希望的時候,他們也隻是動動嘴而已,還不到大打出手,你死我活的時候。

    有人出麵來主持大局,還是個大家夥都信服(人家都能打死吃人的老虎,不得不信服好吧)的人,所有人都靜默下來,等待著看宋興林看他有什麽說法。

    眾人就隻聽宋興林道。

    “大家請聽小子一言,如有說的不好不對的地方,還請鄉親父老原諒則個。”

    宋興林一上來先就服了軟,朝著周遭眼睛珠子都熬紅了的眾人拱了拱手。

    見大家情緒都所緩和,宋興林這才繼續。

    “各位鄉親父老,叔伯兄弟們,小子我是這麽想的,誠然,小子也知道,大家都難,熬在這城牆上守著,沒吃沒喝,連個遮風擋雨的地方都沒有,所有人都很絕望。

    小子我也跟大家一樣!

    好不容易來了幾架竹筏子,看到了逃生的希望,所有人都想走,都想活命,想讓家人活命,這是常人情理,小子也特別理解。

    可是鄉親們呀,大家看看,我們多少人,下頭的竹筏子又有多少?便是從現在開始,我這嶽丈老子帶著家人不眠不休的來回拉人,便是他們都累死在這竹筏子上,怕是也拉不完我們這老些人巴?”

    眾人一聽,先是看看他們自己周身這烏泱泱的人頭,而後又望了望下頭那孤零零的四架竹筏子,眾人的心這會子也跟著清明了起來。

    是啊,就這麽幾架竹筏子,就是運的散了架去,怕是也運不走他們這許多的人。

    意識到這點,有想明白了的人就忍不住了,一拍自己的大腿,嗷的一嗓子,竟是悲痛的哭出聲來。

    “啊!那怎麽辦呀?那我們該怎麽辦呀?嗚嗚嗚……我家住城南,家裏上有老母、老父,堂客還懷著八個月的身孕,那日大水來的急,我帶著他們逃的也急,不要說家當,就是吃的喝的,我都沒能顧上,這會子被困在這裏沒吃沒喝,我們一家子可怎麽活?怎麽活啊!嗚嗚嗚嗚……”

    這人的哭嚎,就仿佛是按下了什麽神奇的開關鍵,許是情緒真能傳染人吧,有一個就有第二個,第三個。

    邊上的人群在短暫的寂靜後,也猛地爆發出了哭嚎。

    “嗚啊!我家也是,我家昨晚就斷糧啦,再困在這裏,我們一家子都沒活路了啊!”

    “嗚嗚嗚,奴家也是,可憐奴家小兒今年不過將將五歲,淋了幾場的雨早就病倒了,若是再沒醫沒藥,我兒,我兒……”,這年輕婦人顫抖的聲音中,都帶著無限的恐懼。

    “我家老母親也病了,我不孝啊,我不孝……”

    “我家……”

    “我……”

    這一聲聲一句句的,悲悲切切的聲音,聽於蘇都忍不住鼻子發酸,不禁伸手再出襲上了宋興林的胳膊,輕輕扯了扯宋興林的衣袖,示意他趕快。

    宋興林自然也不好受,安撫的拍了拍那拉扯他的小爪子,望著大家,他聲音努力放大。

    “小子知道,小子都知道!小子知道大家都難,都想走,我也想走,!但是鄉親們呀,我們得麵對現實,書本裏頭有句話怎麽說來著?叫天救自救者!

    鄉親父老們,大家心裏都明白,我們等不了,大家都有困難,誰都想先去到對岸北山奔活路去,可是光隻區區四架竹筏子,是絕對不可能把我們都帶出去的。

    不過沒關係,大家別擔心,天不助我們,四架筏子拉不了我們,我們可以自己救自己呀!”

    “怎麽救?”,扶牆老漢在經曆希望與絕望後,聽到宋興林如此說,他不由瞪大雙眼,急迫詢問。

    剛才嗷嗷哭的淒慘的漢子,急急一抹眼淚急急追問,“對啊對啊,小英雄你說,我們該怎麽救?”

    就連那哭的悲悲切切的婦人也忙止住眼淚,打著哭嗝,哭腫的一雙如金魚的眼睛緊盯著宋興林,“小英雄你說,我們該怎麽辦,我們都聽你的。”

    眾人忙紛紛點頭附和,“對對對,小英雄你說,我們都聽你的。”

    宋興林滿意的點頭,手點過先前第一時間找到自己的漢子,以及那晚自己見過的一些,暗夜裏在石梯上打撈東西的熟悉麵孔。

    “這位大哥,這位大伯,還有那位叔,要是小子記得沒錯的話,水漲起來的那天晚上,大家夥都在水裏打撈了東西的吧?”

    漢子眉毛一豎,急了,“小子,你這是什麽意思?”

    看著被自己點名的這些人,一個個跟被蜜蜂蜇到了一樣,紛紛戒備的看著自己,宋興林朝著他們安撫的抬了抬手,安撫道。

    “諸位別急,小子沒有別的什麽意思,小子是想著,既然四架筏子不行,那我們每家每戶都搞一架呢?

    既然水裏我們能撈到東西,那為什麽我們不能大家團結合作,分工分組,把那水裏飄蕩起來的木頭家具,哪怕是木頭盆子都撈起來,到時候捆紮成臨時的浮船,那樣的話,總比等著四架竹筏子拉我們來得強吧?”

    “誒?好像是這麽個道理,先前我們怎麽就沒想起來?”

    “對啊對啊,我家人少,加我跟婆娘娃兒攏共就三個,便是能撈個木頭盆子上來,讓婆娘跟崽兒坐在盆裏,我哪怕遊水呢?到時候跟著大家的船跟筏子一起走,北山再遠,我們也能過得去!”

    “對哦,對哦,是這麽個理。”

    不少人頓時醒悟過來,紛紛覺得有道理。

    當然,有人覺得對,自然就有人提出疑議。

    “對什麽對!老子還當是什麽好辦法呢,原來就是這麽樣自救啊?嗬嗬!老子也不蠢,這法子老子早就想到了,可要真是這麽簡單的張張嘴就能搞定的,老子早走了,哪能窩在這裏吃苦。”

    這人一看就是平日裏遊街霸市的那一撥子混不吝。

    讓邊上還有個賊眉鼠眼的家夥,附和著雙手叉腰反駁,“就是,就是,我大哥說的對,要是能紮筏子,我們自己早走了!”,畢竟他們兄弟二十幾號的人,可是沒少趁著漲大水發大難財。

    於蘇就不樂意看到這樣不上進,還有事沒事找茬的人,指著那賊眉鼠眼,以及他身邊的老大就噴,“你們試都沒試過,怎麽說不行?”

    “呸!誰說老子沒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