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對照組內心野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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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看,快看,是秀才公,是秀才公回來啦!”

    等候在村口就為著迎接宋興林的一行村民中,有那眼尖的,老遠看到車轅上坐著的宋興林,忙就激動的放聲大喊。

    一聲喊,楓樹下所有的人都齊齊朝著車子看來,刹那間,鑼鼓響,龍獅舞,村子口歡天喜地。

    宋保長等人忙不迭的湧向村口的馬車,卻轉瞬間就人流淹沒,就隻聽大家夥圍攏著新晉秀才公夫妻倆,一邊往老宋家去,一邊樂嗬嗬的拍馬恭維。

    這個說,“好小子,好小子!我就知道你二林子不是池中之物,哈哈哈哈,你看看,你看看,成了打虎英雄不說,這就考上秀才了,二林子,噢不不不,是秀才公老爺,我們給您賀喜來啦!”

    那個說,“老早我就覺得二林子這小子不是一般人,嘖嘖嘖,你看看這就應驗了。”

    還有人樂嗬嗬的上來拍馬:“二林子可真有你的,真厲害!我就說你小子一定會出人頭地,哈哈哈哈,你小子如今也是秀才公了,以後有啥好事,可千萬別忘了我們這些村裏人,也讓我們沾沾光啊。”

    這話一出,立馬就惹得某人叫喳喳的不服,吳必勝一把推開擠過來拍自家兄弟馬屁的人,不客氣的開懟。

    “呸,你個馬後炮,當初隔壁大宋家的宋興祖中秀才的時候,你就巴巴的圍在人家後頭轉,把宋興祖誇的天上有,地下無,把我兄弟貶的一文不值,還嗶嗶歪說我兄弟人厲害,性子獨,沒出息……怎麽?眼下我兄弟也中秀才了,你又想起我兄弟啦?把誇宋興祖的話搬來原樣誇我兄弟,你幾個意思?”

    對方一聽吳必勝的指責,立馬不認,跳腳蹦躂的老高,“呸,我哪有!”

    吳必勝都給氣笑了,雙手叉腰,點著自己身邊的左右護法。

    “嘿,你個牆頭草竟還不承認?還哪有?當時在隔壁大宋家,老子可不是一個人,老子身邊的兄弟們明明都聽的一清二楚的。”,說著,他還看向身邊的左右護法問,“宗財,岑子,你說大哥我說的對不對?”

    林宗財與王岑自然是聽到了,而且他們兄弟四個一個鼻孔出氣,莫不說兄弟說的這就是事實,便是不是,他們也堅定的站兄弟啊。

    哥倆齊齊點頭,吳必勝就去拉宋興林。

    “林子,今個是你大喜的日子,我們不理這些牆頭草,走走走,家去,家去,你家裏今個可熱鬧了,我跟你說,為著今日的大喜事,你那摳門的阿奶都掏了銀子給置辦這些個呢,二林子,哥哥們可得恭喜你,你小子這是熬出頭來啦!”

    咋呼著,吳必勝拉著宋興林就往近在咫尺、熱熱鬧鬧的老宋家去。

    卻不知道,一牆之隔的大宋家,他們剛才的一番喧鬧爭吵,讓某個靠在門後的人成功的陰了臉色。

    黃氏也就是宋興祖的親娘,本是忍著氣,耐著性子的在房裏給兒子做新衣的,結果隔壁老不消停,連外頭的路上都一直熱鬧的不行,黃氏就一直心緒不寧的在屋子裏罵罵咧咧的,手裏的活計倒是沒做多少。

    後來隨著宋興林的回來,隨著他們小夫妻被村人圍擁著往家來,熱鬧也隨之而來,眾多的人,那鑼鼓聲聲,連舞龍舞獅隊都緊隨其後,從村口一路敲敲打打的到了老宋家來熱鬧。

    一牆之隔的自家,自然聽到了這越發鬧人心的可惡動靜。

    想到自家兒子,再想到自打知道那二痞子也中了秀才後,隔壁那一家子的可惡嘴臉,黃氏在屋子裏就有些待不下去了。

    她怕啊,生怕自家心氣高的兒子受到了影響。

    擔憂之下,手裏的活也做不下去了,黃氏把手中針線往簸籮裏一撂,趕緊開門出屋,本是想去兒子書房看看兒子,勸慰勸慰她的乖兒的。

    結果一出房門,半隻腳才踏出堂屋門,黃氏一眼就看到了自家的好大兒,就站在緊閉的大門後一臉的陰沉鬱色。

    黃氏暗道糟糕。

    瞧兒子這模樣,怕是孩子該聽到的,不該聽到的,什麽閑言碎語全都聽到了吧。

    黃氏變了臉色,擔憂壞了,忙一個箭步衝上去,心情忐忑,表情關心又夾雜著小心翼翼。

    “兒,兒啊,你不是在屋子裏溫書的麽,怎麽?”

    上次朝廷停了秋闈後,宋興祖本是在縣學繼續求學的,可後來年景不好,加上何玉梨那事情出了以後,宋興祖就沒少被同窗奚落。

    心高氣傲的他,哪裏受得住這些個閑言碎語,他連剛才門外的那些話都受不住,自然而然的,宋興祖就以要安心溫書的借口,回了他其實並不大喜歡的村裏,隻每個月去縣城一次,領取自己的稟米。

    在家已經窩了三年了,隻等明年八月,朝廷重開秋闈,他就要提前去趕考。

    本來一切都好好的,隻可惜自己所有的寧靜生活,全都被隔壁,就仿如自己天生克星死對頭一樣的族內堂弟所打破。

    聽得親娘關切的詢問,宋興祖把自己從不平靜的心緒中拉了出來。

    抬頭看向親娘,苦澀的扯起了嘴角,“阿娘,兒沒事,您別擔心。”

    “我的兒啊!可苦了你啦!”,怎麽可能沒事!她的好大兒啊!那笑比哭還難看,可心疼死她這個親娘了啊!

    黃氏一邊在心裏咒罵隔壁的狼崽子,咒罵隔壁的一家子,人則快步到宋興祖跟前,一把攬住了兒子,摟在懷裏又哭又拍,一副安慰兒子,替兒子委屈大發了的模樣。

    豈不知,被她摟在懷裏的人,很是嫌棄的皺了皺鼻子。

    黃氏不怎麽愛幹淨,大秋天的,秋老虎還發威呢,這婦人好幾日都不洗一次澡,不洗一次頭,一身的怪味,宋興祖哪能不嫌棄?

    不過是看在這是親娘的份上,宋興祖努力壓抑著,心裏卻不斷的發誓,自己一定要出人頭地,一定要考取舉人,考中進士,一定要遠離滿山村這個窮山窩窩,遠離這裏所有的人……

    鼻子實在是扛不住了,宋興祖從親娘的懷抱裏掙紮出來,嫌惡的屏住呼吸,“阿娘兒子沒事,阿娘莫要介懷。”

    “好,好,我兒心胸大度,肚子裏能撐船,將來是要當宰相的人,不予這些窮酸計較就好,不計較就好……”

    宋興祖略略退開,避開某人再度撫上來的粗糙大手,轉移話題,“對了阿娘,兒子腹中有些饑餓,不知家裏可還有吃食?”

    聽到兒子肚子餓,黃氏什麽抱怨安慰都忘了,更沒計較他們才吃過飯食沒多久的事情,忙就趕緊就安撫兒子。

    “哦哦哦,我兒餓了呀,沒事沒事,阿娘這就去灶下看看,阿娘給我兒做好吃的,我兒別急昂,阿娘馬上就好。”

    宋興祖朝著親娘拱了拱手,“勞煩阿娘辛苦,兒子謝謝阿娘。”

    “嗨,你我母子還要這般客套作甚?不謝,不謝,我兒且等著,阿娘這就去。”

    “好,阿娘小心著些,兒子不急,兒子這就去書房等著阿娘。”

    “好好好,我兒去書房等著。”

    得了兒子的好臉,黃氏風風火火的就往灶房去了,宋興祖大鬆一口氣,狠狠呼吸了兩口,轉身就往書房去。

    隻是才一隻腳踏進書房,後院與隔壁老宋家並用一堵牆的灶房位置,就傳來了親娘的咒罵聲。

    宋興祖邁步的動作驀地頓住,皺著眉,眼神陰鬱的往聲音傳來的方向掃去。

    想到先前還在灶房一側井沿邊刷洗鍋碗瓢盆的某人,宋興祖默了默,聽著那一聲比一聲難聽的咒罵,夾在在隔壁的熱鬧喜慶中,宋興祖心裏就堵的慌,終是忍不住抬腳往後院行去。

    倒不是自己喜歡那個,給自己添麻煩,還連帶壞了自己名聲的童養媳,要去維護她,而是因為,隔壁今日如此熱鬧,隔壁那小子如此被人恭維拍馬,自己若是任由親娘責打怒罵這童養媳,動靜鬧大,不過是白白讓外人看了笑話去罷了,這卻是自己所不願意看到的。

    才走到後院,都沒至灶房門口,老遠的,宋興祖就看到了站在葡萄架下井沿邊,正單手叉腰,一手指著井沿邊上正埋頭洗涮的何玉梨罵的忘我的親娘。

    宋興祖頭疼的不由捏了捏額角,“阿娘!”

    罵的正起勁的黃氏聽到兒子的聲音,驀地回頭,看到是兒子來了,黃氏一臉訕訕,卻趕緊上去關切。

    “我兒你怎地來了?不是說好去書房等的嗎?可是我兒太餓了,等不及啦?看我,看我!我兒莫急昂,阿娘這就讓這賤皮子,趕緊給你去做你最愛吃的桂花糕去。”

    又是讓人惡心想吐的桂花糕,明明他就不愛吃!

    宋興祖厭惡的皺眉。

    不過……算了!眼下不是計較這個事情的時候,宋興祖看著眼前凶神惡煞,正指著畏畏縮縮童養媳罵的親娘,他心累的開口。

    畢竟身邊的親娘,罵的實在是太難聽了,而且瞧瞧他親娘嘴裏的那叫什麽話?

    黃氏惡狠狠的一把擰住何玉梨的耳朵,心裏又不解恨,一邊什麽髒的臭的都脫口而出,一邊手下,一點不留情的扭著何玉梨的耳朵連轉了好幾個圈圈。

    “一點眼力見都沒有的糟心玩意!沒聽到我的兒,你的男人說餓了嗎?啊?你是死的啊,不知道動啊!啊?

    你個賤皮子,勾引人的下三濫玩意,白吃飽!就知道跟我耍心眼!

    當初還臭不要臉,死乞白賴的要跟我兒去縣裏,還不安生,臭不要臉的要去做什麽生意。

    嗬!你個賤皮子要是跟隔壁那小福星一樣,有本事掙到銀錢供養自家男人花銷上學,我也高看你一眼呀,可結果呢?

    你自己丟人丟大發了不算,還害得我兒跟著你丟臉,你自己灰溜溜的被趕回家來拖累人也就罷了,可憐我的好大兒啊!受你個災星賤皮子破爛玩意的連累,我兒遭人指指點點,連縣學都呆的不安穩,你個天生的賤種……”巴拉巴拉……

    “娘!你罵她作甚?兒餓了!”,聽不下去的宋興祖不由加重語氣。

    黃氏聞言,趕緊告饒,“好好好,娘不罵了,不罵了,不過我兒啊,你可不能再這麽慣著這賤皮子,堂客就是要打的,不打不訓不安份呀!”

    “娘!”

    見兒子嚴肅了神色,有發怒的跡象,還算了解兒子的黃氏趕緊停手。

    “好好好,娘不打了,不打了,我兒你就是心善,總護著這賤皮子。”

    “娘……”,宋興祖心累,麵對這麽個四六不懂的親娘,他能說自己護著何玉梨,是因為眼下暫時不想背負那陳世美的名聲嗎?

    不,他不能!隻可惜,他娘就是不懂。

    黃氏可不是不懂麽,被兒子一聲喊的警告,她倒是配合的很。

    “別喊,別喊,娘知道了,娘知道了!娘不罵她了還不成!你個臭小子,娶了媳婦忘了娘,也不知道這賤皮子給你吃了什麽藥……”

    “阿娘,我沒有娶了媳婦忘了娘,是你們太吵,影響兒子讀書。”,解釋深了,他娘也不明白,幹脆的,宋興祖就用慣來好用的借口,堵住親娘的沒遮攔的嘴巴子。

    黃氏還數落嘀咕著呢,見兒子又氣又急的解釋,黃氏明智閉嘴。

    “行行行,娘不說了,說不過你,娘也不吵你了,我兒好好去看書,好好用功,阿娘這就領著賤皮子去給我兒做好吃的,我兒吃的飽飽的,使勁努力,此番鄉試,我兒一定要考中舉人老爺,讓隔壁這群不長眼的家夥好好看一看,到底是哪家強!呸,一群白眼狼,都忘了當初……”

    “娘!”,得,他這親娘就是這麽不討喜,不知道自己就是討厭人說這些嗎?

    見斯文清雋的兒子真要發火了,黃氏脖子一縮,忙告饒著哄人。

    “好好好,娘不說了,真的不說了,我兒你好生去用功,娘這就去給你做你最愛吃的桂花糕。”

    說完,黃氏一腳踹上身邊被自己正捂著耳朵,站在一旁戰戰兢兢的賤皮子,把人踢的趔趄,黃氏也渾不在意,反倒是語氣惡劣的催促。

    “走啊,你個賤皮子,沒聽到我的兒,你的男人說的什麽嗎?趕緊的給老娘滾到灶房來幹活!”

    何玉梨努力吸了吸鼻子,壓下心頭的委屈,看向那個自己給他添了許多麻煩,時至今日,他卻一點也沒有嫌棄厭惡自己的丈夫。

    何玉梨嬌羞帶怯,滿含歉意的朝著宋興祖投去纏綿歉疚的一眼,聽著灶房內傳來的催促,何玉梨趕緊收回視線跟了進去。

    隻是在抬腳踏入灶房門的時候,她眼神幽暗的望向一牆之隔熱熱鬧鬧的隔壁,何玉梨的手緊握成全,眼中帶著濃濃的嫉妒與恨意,指甲刺破了手掌都全然未覺。

    終有一日,待到自家相公中了舉人,中了進士,等自己也當上了誥命夫人,終有一日,自己一定要讓隔壁的某人知道自己的厲害。

    看著自己厭惡的人進了灶房忙碌去了,聞著那讓自己厭惡的熟悉味道漸漸飄出,聽著隔壁讓自己厭惡的動靜擾人心煩,宋興祖眼眸帶著瘋狂的冷冽,把拳頭捏的死緊。

    終有一日,待到自己中了舉人,中了進士,等自己步入朝堂,出將入相,終有一日,自己一定要讓胳膊的某人知道自己的厲害。

    不然怎麽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呢,這二人能成為夫妻,往往是上天早就注定好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