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於巋河,你領帶歪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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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月6日星期天
18:00p
周日晚六點,昆城一中的學生們拖著疲憊的步伐,磨磨蹭蹭地往教室裏一點一點挪。六點一刻,返校時間一截止,鄒校長就開始在外麵飄來飄去,伺機抓獲那些遲到的漏網之魚。
每逢雙周的返校日,按規矩學校是要進行數學周練的。晚六點二十分,學生迅速走班至自己的考場。考場號都是按照上一次校大型測驗的校級排名從一至二十這樣排下來。
像於巋河這樣的,考場從初中開始常年是0101;像夏成蹊就穩在0110之前;戚樂文漾笙都能穩在0130之前;至於程鼎頎希望他能早日回到01考場吧。
由於任望珊轉學轉的巧,剛好是之前月考結束不久,就沒有成績給她排考場。
數學鄒老師就按著她之前提交的數學成績排在了和程鼎頎一個考場,03。
數學是真實天譴的科目
不過沒事,高中還長著呢,任望珊在心裏安慰自己說。
任望珊拿到試卷就開啟了她保120分的秘籍:填空題1到12保證全對,13和14題就靠純猜,15到17題都是基礎大題,拿全分;18到19題盡量做完第二小問,20大題就隻做第一小問。
“叮鈴鈴鈴鈴鈴鈴——”
兩個小時終於過去了,任望珊蓋上筆帽鬆了一口氣,和程鼎頎邊對答案邊走回到自己的班級,繼續上晚自習。
等到大家在教室都安靜下來已經過了十幾分鍾,但這份安靜還沒繼續多久,王神牛就突然敲了敲窗戶打破了這種氛圍:
“班長,出來一下。”
窗戶這麽一關,就隻能聽見王神牛隔著窗戶傳來的悶悶的聲音。
高中規律第一條,當班主任在門外和學生講話的時候,教室裏的同學永遠不可能學的進去任何東西。尤其是程鼎頎,脖子伸得跟長頸鹿似的,耳朵都快要直接貼上窗戶了。
“欸你幹嘛呀,等他回來直接問他幹嘛不就成了嗎。”文漾笙在後排用氣音朝程鼎頎喊道。
程鼎頎也用氣音賣力地千裏傳聲:“這樣賊雞兒刺激啊。”
文漾笙:“”
於是程鼎頎成功地換回了一個無語的白眼。
不出一會兒,於巋河就拿著個黑色文件夾回來了。望珊等王神牛走後微微轉過頭,還沒等她開口問,於巋河就把文件夾攤開放到她麵前,差點嚇她一跳:
“明早周一升旗儀式,要記得穿正裝校服,我之前跟你講過的。我明天國旗下講話。”望珊聽起來,於巋河語氣裏頗有些“你看我厲害不厲害”的挑釁成分。
“哦,記得。”任望珊溫吞道,“那你信不信,明年的這個時候,就是我國旗下講話了。”
“喔?是不是太沒把副班放眼裏了啊課代表。”於巋河眯起眼睛哂笑。
她卻毫不謙虛地高高揚起下頜,“我說是就是啊,明年你就等著看吧。”
“好好好,等你等你等你。”於巋河無奈道,“數學剛剛考得怎麽樣啊。”
任望珊飛快地轉回了頭。
“”
晚九點三十分,晚自習準點下課。望珊幫同學留值關了燈,抬眸看向對麵不遠處的另一棟樓。
高二樓此刻燈火通明,晚自習還要過半個小時才能下,他們正在準備即將到來的小高考;而隔著高二樓的高三樓要比高二再晚半小時放學。
其實距離離開這裏的時間,似乎也並不太遠了。
2013年1月7日星期一
8:30a
昆城一中有兩套校服,一套是日常校服,即普通的t恤長褲外套三件套,外套和其他幾所學校藍白相間的不同,是黑白棒球服;另一套則是正裝,在升旗儀式,校慶,運動會,百日誓師等一些校級大型活動上麵用的比較多。
今天第一節課是周逾民的,他講完一堆“之乎者也”,見還有兩分鍾下課,便又“之乎者也”幾聲,硬生生拖到了打鈴。
於巋河幾乎是飛一樣從後門跑出去——老錢要他在全校同學還未到達操場前在司令台後跟老師們集合。
“欸於巋河!你文件夾沒拿!”任望珊站起來的時候,黑色的文件夾好端端地躺在於巋河書桌上,而他人已經沒影了。
“”任望珊無奈地咬了咬牙,抓起文件夾也跑了出去。
老錢早在司令台後等著於巋河了,見他急匆匆跑來,拍拍他肩膀:“不急不急哈咱,放鬆心態,也就念篇稿子於巋河你稿子呢?”
於巋河:“”
“我——”
“於巋河!你稿子落下啦!”任望珊遠遠地喊。她並不敢喊太響,好在於巋河不僅沒聾,聽力還不錯。
於巋河差點脫口而出的那個“操”還沒說出口,遠遠地看到白t恤格紋裙,紅領結製服鞋的女孩正拚命奔向他,額前碎發隨著風張揚,全身上下好像哪裏都閃著光。於巋河頓時放鬆下來,也拔腿往她那邊跑。
“於巋河你也——太那啥——了吧這都能忘——”任望珊把文件夾遞給他後,撐著膝蓋無奈地喘著粗氣,在心裏學文漾笙給麵前這沒腦子的翻了個白眼。
“真的謝謝,幫大忙了。我差點以為我還得回去拿。”於巋河笑笑:“請你喝橙汁。”
“老錢還在催我呢,我就先走了啊,待會見,真的謝了小前桌。”他說完就急著要走。
任望珊抬眸看著他背影,皺起眉:“欸等一下!”
“恩?”於巋河回頭,陽光正好從側麵打下來,發尖上好像有光。
任望珊的臉還因為剛跑過而紅撲撲的,小步走上來把於巋河的領子翻上去,把邊上折進去的領帶翻出來,仔仔細細重新打了個半溫莎結,再把襯衫領子的邊邊角角仔仔細細掖好,拍拍手笑道:“現在好啦。”
她湊到於巋河右耳朵旁邊,不經意道:“於巋河,你剛剛領帶歪了喲。”
於巋河麵無表情:“謝謝。我剛沒注意。”
“沒事,你快去吧。”任望珊朝她招招手。
老錢莫名其妙地看著於巋河回來:“你怎麽順拐了?”
於巋河:“剛剛走神了。”
於巋河拿著文件夾走上台的時候,下麵就各種竊竊私語。
“親愛的同學們,老師們:大家早上好!我是來自高一(1)班的班長於巋河。今天,我國旗下講話的主題是
我的國旗下講話就到這裏,感謝大家的聆聽,謝謝!”
身著正裝校服的少年,滿身朝氣蓬勃在司令台上展露無遺,整個昆城一中操場上,兩千多雙眼睛都聚焦在他一人身上。
五星紅旗之下,深冬的太陽剛好有些許溫熱,金色的光打在於巋河額前的黑發上,鑽石般閃爍。
少年的聲音此時正處在變聲期,清亮卻又裹挾著些成年人特有的的磁性,還沙沙地帶點些鼻音。好看的黑色眸子發著亮,與此刻頭頂的天光交相輝映。
13:15p
周一下午第一節是仇老師的體育課。
剛結束午休的同學們,撐著承重的腦門趿拉著步子下樓去操場。文漾笙眼皮還沒睜開,靠在任望珊肩膀上,腳底還有點飄,走樓梯一個踉蹌,差點滾下去。
“都快點來整好隊!別都擺出一副剛睡醒的樣子!”仇銘黝黑的皮膚在陽光下鋥亮,拍著手大聲地喊道:“我知道你們是真的剛睡醒!”
“這節課男子一千米,女子八百米體測。兩圈熱身活動,大家排好兩路縱隊。”
“體委帶頭慢點啊,照顧下後麵女生。”
“得嘞老仇!”程鼎頎打了個響指。帶隊慢跑。
兩圈過後,開始準備活動。
“體轉運動,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
文漾笙轉身的時候,對著任望珊咬耳朵:“望珊你八百之前學校跑過嗎?”
望珊點點頭:“成績我忘了。”
“知道你不喜歡跑步,等會我帶你跑,過線沒問題噠。”文漾笙朝她比了個“k”,望珊朝文漾笙會意地點點頭。
其實不喜歡和不擅長是兩回事,不喜歡歸不喜歡,任望珊能溜掉時絕不跑,跑完昏天黑地得要喘好久也是真的,不過八百米她記得在原來學校也測過,3分09秒
在女生當中其實算是快的。
不過今天的確是得省點力氣,她中午胃不舒服午餐又沒吃,現在腦袋還是暈暈的,好像有點犯低血糖了。望珊一摸口袋
檸檬軟糖放在上午升旗儀式的正裝校服口袋裏了,上體育課也沒帶下來。
男生先跑,首當其衝的便是體委程鼎頎,腳下仿佛生風,臉上卻還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於巋河緊跟其後,兩人相距不足半米。
相比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體委,於巋河明顯要瘦的多,但是肌肉很結實。汗水貼著額頭流進衣領子,t恤後背濕了一片,凸起的蝴蝶骨分明可見。跑起來時前額的劉海被風帶起,衣袂鼓動著翻起一角,腹肌若隱若現。
女生在香樟樹陰樹蔭下麵低著頭一片竊竊私語。
哨聲響起——
程鼎頎3分10秒,於巋河3分12秒。
程鼎頎一屁股坐在地上笑著砸了他膝蓋一下:“老於你又快了啊。”
於巋河站著,插著腰喘著粗氣,垂眸笑道:“你不也是。”
“老蕭800米才牛逼呢,可惜今天(2)班體育課被數學老師占了。”程鼎頎抬頭看向樓上。
於巋河往女生那邊看了看,微微曲下長腿伸出手要拉他:“走了吧。剛跑完也別坐著,女生要上來跑八百了。”
“哦行,去看看夏成蹊吧,這次一千米跟咱差多少。”程鼎頎“啪”地一聲拉住於巋河手臂,一骨碌爬了起來。
跑到一半的時候,任望珊就感覺自己要跑吐了。
一中的操場是四百米一圈,女生起點終點一致,八百米兩圈。
一整圈下來,胃裏麵翻江倒海的,頭也重的很,過線時依稀聽到仇銘在耳邊掐著表:“不錯不錯啊,一圈一分半,二圈盡量衝一衝”
唉算了。衝就衝吧,咬咬牙也就過去了。
旁邊文漾笙看著不對,邊跑邊喘著氣:“望珊你,慢點好了,看你這臉,白的,別太逞強,啊。”
望珊沒力氣說話,隻是搖搖頭示意不用擔心她。
於巋河搭著夏成蹊的肩,歪在終點旁邊的樹蔭下麵喝著水,外套隨意地係在腰間。雖說天氣在回暖,但此時畢竟還是冬天,他仿佛不怕冷似的挽著袖子和褲腳,地上還放著兩瓶橙汁。
任望珊今天穿了件豆綠色的長袖t恤,奶黃色發繩把馬尾高高紮起來,隨著奔跑的步子一擺一擺。
過線吹哨,3分21秒。
任望珊晃晃悠悠的,文漾笙感覺不對忙架著她。望珊擺擺手,用力眨著眼睛:“唔,沒事。就是眼前有點黑,我站一小會就好了。”
文漾笙扶著她慢慢往跑道旁邊的香樟樹走。
還沒走到,任望珊隻感覺眼前一黑,膝蓋一軟,直挺挺就倒了下去。
場麵瞬間變得混亂,於巋河立馬扔了礦泉水瓶,三步並作兩步跑到操場上,好像還蹭到了樹皮上粗糙的倒刺。
“望珊她中午就沒吃東西,剛剛又跑得那麽快,啊對了她還有低”
於巋河沒等文漾笙說完,蹙著眉抱起任望珊就往醫務室跑。
醫務室在行政樓深處,走廊的空氣靜悄悄的,還很涼。少年隻穿著單衣,跑起來的步伐和沉重的喘息聲在空曠的走廊上就顯得尤為明顯。
於巋河著急地推開門:
“老師她空腹跑步加低血糖,剛剛跑完八百就暈倒了!”
“先別著急,床在那邊,讓她先休息著。”醫務室徐老師走過來幫忙把望珊扶到床上,“這位同學你過來幫她登記一下信息。”
“好,謝謝老師。”於巋河把望珊輕輕放在病床上,接過記錄簿,靠著窗台在上麵工整地寫下:“高一(1)班,於巋河”。
“”
於巋河“嘖”了一聲。
空氣陷入短暫的沉默。
他隻好胡亂畫了根線,在下麵認真補上:“任望珊。”
徐老師走過來,皺了皺眉:“同學,你的傷也過來處理一下。”
“啊?”於巋河不明所以:“您在說我嗎?”
徐老師看他一臉迷茫的樣子,莫名其妙道:“你手臂上那麽長一道口子,還在出血,你沒發現?”
於巋河把手臂翻過來一看,才發現一道足有十多公分的血口,從手臂中間一直延伸到手肘,不算太深,但皮肉都劃了開,此時還在微微滲著血。
徐老師皺著沒拿著酒精給他擦拭著消毒:“可能會有點疼啊,同學你忍忍。”
“沒事兒老師,您用點力好了。”於巋河笑容苦哈哈的:“我不會疼的。”
任望珊一睜眼,看到的是醫務室白花花的天花板,有那麽一瞬間她以為自己又進醫院了。
“嗡嗡——嗡嗡——”
她慢慢坐起身,發現身上蓋的是自己的校服外套,口袋裏的手機在震。
任望珊拿出白色的iphne4,打開qq。
魚遇餘欲與(iphne5在線):
“下麵兩節語文課一節曆史課都給你請了,老師讓你好好休息,晚飯待會我給你帶。”
“萵筍不吃蘑菇不吃有腥味的不吃,我記得,放心。”
“文漾笙戚樂他們剛剛來看過你,我都讓他們回去了。”
“曆史課和語文課筆記文漾笙給你記了。”
“噢對了,床頭的橙汁記得喝,熱的。”
任望珊回複了個死亡笑臉,眼角瞥見床頭櫃橙汁旁邊攤開的記錄簿。
1月7日第一欄行楷字體俊秀工整:
“高一(1)班,於巋河(劃掉)任望珊。”
任望珊靜了許久,嘴角泛起一個自己覺察不到的弧度。
噗。
其實於巋河平時真一點都不是缺根筋的人,隻是連著幾趟難得的滑鐵盧,貌似全跟任望珊有點關係。
窗戶外麵還有其他班此時在上體育課,有鳥雀的唧啾聲,操場的奔跑聲,同學們的打鬧聲,樹葉的沙沙聲。籃球場上穿著短袖的熱血少年們,場下拿著礦泉水尖叫著的少女們,籃球蹭著筐網落地的聲音,像是誰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