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6月10日星期一

    高考結束之後，食堂對麵的教學樓空了，搶飯的人少了很多，第四節課還有延時練下課再也不用瘋跑著去食堂；與此同時，盛夏與期末都來得比想象中更快。

    於巋河也沒有再勻出多餘的心思去想分班的事情，既然無法改變，為什麽還要去想呢。任望珊也是一樣，兩人都明白眼下最需要做的事情是什麽。

    蟬鳴池夏，於巋河書桌上的冰可樂絲絲冒著冷氣。六月的風懶懶的，連天上的雲都變得熱熱的。傍晚的時候暮色朦朧，夏日的晚風輕輕吹動厚重的藍色窗簾，有時候會打到少年的書桌。每天刷卷子的日子在各種意義上都漫長且充實，日子像是每天在發出檸檬薄荷味的聲響。

    大後天就是期末考。依舊是會采用四市聯考的形式，好在大家早已沒有先前的緊張，每個人都很坦然也很努力，程鼎頎隔三差五跑辦公室問題目，王神牛看到班裏這樣的狀態也很放心。

    2013年6月13日星期四

    期末如期而至，考場的打鈴聲好像是高一落幕前敲響的警鍾。寂靜的考場裏門窗緊閉，周圍隻有筆尖觸碰答題卡的沙沙聲，和由於緊張發出的輕微卻可聞的呼吸聲。

    窗外的天像是昨晚被颶風吹了一夜，幹淨得沒有一朵雲，蔚藍得純粹。盛夏已經露了些許鋒芒，濃鬱的香氣，膨脹的蟬鳴，喧囂地在空氣中起伏，略微有些聒噪。考場不允許開空調，0101座位又靠著窗，少年纖瘦的後頸滴落汗水。抬手扶額的時候，側臉在陽光下忽明忽暗。

    語文考試結束回座位的時候，少年好像想起了什麽。一手插著兜，一側微微俯下身，手肘就撐在他前桌的書桌上，默默地在她前桌的數學筆記本封麵寫下了一個“加油，數學130”，行楷字體好看的不行。他抬起一側嘴角，對上任望珊的視線之後撓了撓耳後：“學生會主席親筆，很靈的啊。”

    望珊笑笑：“知道了。如果沒到，記得請客賠罪。”

    少年爽朗地笑起來，閉起眼作無奈模樣地朝她點點頭。少女卻不知他心裏正說著：到了更要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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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望珊考數學的時候一向很緊張，120分鍾對她來說總是不太夠用。這回出題人好像比上一次期中的善良很多，填空的前十二題都是送分題，第十三題的題型剛好前天的晚自習下課於巋河跟她講過，又找了三五道相似的題目練了好幾遍，做得也算順利。

    望珊把能做的題目都做完之後，抬頭看向電子鍾上鮮紅的數字，還剩下五分鍾的時間。她把卷子從頭到尾又看了一遍，見沒什麽漏寫少寫的，就撐著腦袋看前麵於巋河的座位。少年還是那個用右手枕著後腦的姿勢，身體隨著呼吸均勻地起伏，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了。

    他真厲害呀。任望珊心想。

    教室上方傳來打鈴的聲音。

    第一天結束了。

    晚自習下課，任望珊突然轉過來：“給我你的英語筆記本”。

    於巋河一怔：“我沒有。”

    任望珊：“”

    她這才想起來，於巋河的確好像不記英語筆記。他的筆記都記在試卷上，語感又好，沒事拿出來翻翻就行，效率也並不低；況且還讓王神牛罰抄過那麽多遍，很多語法規則早就牢牢印在腦子裏了。

    於巋河知道她要幹什麽，輕鬆地笑了笑：“沒事，我們文娛部部長可以寫別的地方，對我來說還更有用一些。”

    “？哪裏。”

    於巋河把左手上的asi黑金手表取下來，手腕伸到她麵前。

    “喏，寫吧，你想我考幾分。”

    任望珊拿著筆“噗嗤”一聲笑了：“搞得好像我寫幾分你就考幾分一樣。”

    於巋河莫名其妙地看著她，正色道：“那可不正是嗎。別人考幾分都是聽天由命，我可不一樣，我聽我前桌的。”

    任望珊微微一怔。隨即她垂下好看的眼眸，左手托著於巋河的手腕，右手在他手腕下邊輕輕地寫上：“加油，英語108”。抬起眸說：“好啦。”

    於巋河把手表帶上眨眨眼睛：“這樣遮住的話，監考官就不會發現我手上有字，就不算考試違紀啦。”

    沒過兩秒他又輕飄飄地接了一句：“全世界隻有我們知道。”

    2013年6月18日星期二

    期末考試的三天很快過去，暑假就要到來。在這之前，一中的學生還要按照慣例集體留校補課三天，任課老師會在這三天裏把考卷進行評講和分析。

    最後一天的下午，啵啵馬上上完兩節課，卷子評講的已經差不多了，於巋河估摸著分數估計在110上下。現在，離下課還剩下十五分鍾的時間。

    啵啵看了看時間，放下了手裏的卷子。

    “現在離下課就剩下十五分鍾了，同學們。李老師教了你們這麽久，好像也沒怎麽和你們好好聊過天。”

    “馬上分班了，我還是（1）班的物理老師。不過可能有將近一半的同學，接下來我就無法再陪伴你們了。”

    “同學們你們知道嗎，你們身上蓬勃的朝氣，上課的時候所散發出的那種對知識的渴求，老師都看在眼裏，樂在心裏。你們高一（1）班啊全都是懂事的好孩子。”

    “李老師上學的時候讀一顆原子的時空之旅時，很喜歡作者勞倫斯克勞斯一句話——”

    “你身體裏的每一個原子都來自一顆爆炸了的恒星，形成你左手的原子很可能和形成右手的來自不同的恒星。這是我所知的關於物理最有詩意的事情：你們都是星塵。”

    “同學們聽到了嗎。你們都是星塵。”

    “燦爛，勇敢，散發著年輕的光芒。”

    “高一就這樣結束了啊，高一（1）班的同學們。高二記得要更努力，美好的未來在前方等著你們呢。”

    “文科的同學小高考的時候若是跟新的老師還不太熟我隨時歡迎再來辦公室找我”啵啵好像有些說不下去了。

    這時下課鈴響了。仿佛在提醒人們，一場夢就這麽突然結束了。

    啵啵沒再多說什麽，拿起卷子就回了辦公室。

    大家都很沉默。好像文理分班的事情，突然就這麽擴大了起來，而且離他們好近好近。王神牛走進教室的時候，都還沒來得及緩過來。

    “都怎麽回事兒呢？一個個兒的咋都昏昏沉沉的，不都要放假了嘛。上完我這邊最後兩節課，你們就開心去吧。”

    王神牛見大家沒什麽反應，微微歎了口氣。

    “王老師知道你們都在想什麽。其實有些事情呢咱們是可以看開點的，大家成績都很不錯，都是優秀的孩子，我前幾天分析了大家前麵三次大考的綜合排名，這一次若是發揮正常，都能留在四樓。”

    “我們幾個老師呢，也都會跟著教高二。就算新的班級有了新的老師，原來的老師也都在你們身邊，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若是和自己的好朋友分開了，也不必難過，反而要替對方高興啊。為你的朋友選擇了更適合自己的道路而欣慰，同時祝福你的朋友，在新的班級也要一直開心和快樂。”

    “別看你們王老師一直罵你們，但其實我一直很慶幸高一能分到你們這樣的班級當班主任。不是說因為你們成績好，讓我操的心會比普通班少。”

    “而是因為你們身上那種願意努力與拚搏，互相間幫助與扶持，永遠不怕輸，不怕累的少年氣息，總是能令人莫名的感動，好像把我也帶得年輕了起來。”

    “還有句話王老師一直沒跟你們說，現在就說一下吧——”

    “你們是我帶過，最好的一屆。”

    講台上，王神牛還在繼續講著英語試卷的理解，而教室的最後一排，少年的心思卻已經飛到了玻璃窗外麵。

    仲夏初芒，七月未央。太陽微烈，水波滾燙。玻璃晴朗，筆尖閃亮。小賣部橘子汽水味兒的風夾雜著夏天的氣息在下午安靜地吹來，日光的功率一天天被太陽調大，明媚而張揚，曾經的一些詞不達意和言不由衷都在心裏坦白。香樟樹上的蟬鳴聲漸漸多起來，在耳畔一遍遍地回響，仿佛是在為這些心裏坦白的悄悄話打著掩護，又好似是為迎接這個美好夏天的到來而奏響歡快的序曲。

    蟬鳴聲聒噪，高一自此落下了帷幕。